第二十一章 香囊债
现在唯有宫粉的香囊无妖问津了。宫粉的脸红得发烫。
开始有美人蕉陪着,还不觉得这么丢脸。
看着缄默沉静低头的宫粉,修玉的眼里划过一道了然的笑意,他用修长的手指拎起香囊道:“我想起来了,疏荡老师恰好需要一个香囊。这个苍蓝色也正配他,转头我转交给他。”
这,这,这……
宫粉不知道该哭照旧该笑。明知自己女红差,这个慰藉奖她实在不愿意拿。
况且那是她最敬爱的疏荡前辈啊!送这样粗制滥造的礼物给他,简直是侮辱他。
“不,不行!”宫粉不能再思索下去,站起身就要夺回香囊。
“疏荡接着!”修玉右手轻扬,香囊在宫粉头上划过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被站在教室门口的疏荡用两指夹住。
疏荡本是通例巡查,见这间教室妖声鼎沸,难免驻足听了一会儿。
“小妖们的手工艺,恰许多几何了两个。有好工具,兄弟自然首先想着你了。”修玉向疏荡抛了一个媚眼。
宫粉尴尬地立在讲台前,不知道该不应夺回来。
“宫粉同学,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可是有什么问题?”修玉故作不知,促狭地问道。
“我,那个,这个香囊……”宫粉的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
“啊?什么,你大点声。香囊怎么了?已经送给疏荡老师了呀!”修玉瞥着疏荡的神色,可笑地说。
“这个香囊很好,谢谢你!”疏荡已经明白了宫粉要说的话。他一向于这佩戴之物全然不上心,从前不戴是嫌麻烦。
只见疏荡神情自若地将香囊系在腰带之侧,修玉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宫粉惊讶地合不拢嘴,沁蕊目光里满是赞赏和骄傲——看,这就是我中意的阿郎。
“疏荡老师,这个香囊,您照旧还给我吧!做的欠好,配不上您。”宫粉再三恳求,都被疏荡拒绝。
沁蕊揽住宫粉的肩膀,抚慰她道:“疏荡老师是真心喜欢你做的香囊。你就不要铭心镂骨了,该开心才是啊!”
连沁蕊老师也发话了,宫粉无可奈何,只能撒手,任由疏荡带着香囊去了。
这一天,宫粉满脑子都是香囊在疏荡腰间晃悠悠的样子,可以想见,其他前辈见到疏荡老师,定是“咦,疏荡,你从哪里拾了一个这么丑的香囊”。
宫粉妖微言轻,被藐视惯了。可若因着自己,让尊敬的疏荡前辈被讥笑,那是怎样的屈辱啊?
宫粉握紧拳头,决心利用课余时间重新制作一个香囊,把旧的那个换回来。
课业本就繁重,宫粉考虑到总督的职责,所选的全部是正统艰涩难懂的课程。最轻松的一门课即是沁蕊的“花妖美颜日记”,然而对于宫粉这个手残党来说,一点也不轻松。
每日抱着厚厚一叠书,上完一整天的课程后,宫粉的小身板累得直不起来。回家后还要点烛夜战,做完家庭作业已是子时。
可一想到晚一天完工,疏荡前辈就要多受一天的讥笑,宫粉绝对不能忍。头悬梁锥刺股,宫粉腥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地落下每一个针脚。
两片布帛在手心翻来覆去,做出来的效果与老师教的有天壤之别。看似简朴的缝法,怎么就是做欠好呢?
宫粉很是焦心,小脸埋在掌心,嘤嘤而泣。可是哭完了,发泄够了,该做的事依然逃不掉。擦干泪水,硬着头皮,继续与这小小的香囊作战。
连续数日,宫粉的睡眠时间都不足两个时辰。白昼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教室,脸色苍白憔悴,上课时精神也有些模糊。
沁蕊关切地问:“晚上睡欠好么?课程虽然多,但只要求你们掌握基础知识就好,考试也不会很难,心理压力不要太大了。”
薰衣草家族有祖传的安神香,最是安神助眠的。因为平日总借了宫粉的条记来抄,薰衣草与宫粉很要好,也主动送来一大瓶安神香。
宫粉羞于将真实原因见告诸位,只好默认失眠,一一谢过。
功夫不负有心妖,新香囊终于做成了,虽然与沁蕊老师的有云泥之别,可已经是宫粉的最佳水平,不细看倒也找不出毛病。
彼时已是寅时,眼看着马上要完工,宫粉兴奋地忘了时辰。待剪去最后一个线头,宫粉将香囊捂在胸口,满意地发出一声叹息。
睡意全无,脖颈十分酸痛,腿也坐得有些麻了。宫粉站起身来,计划借着皎洁的月光,出去散散步。
甫一出了门,一阵黄沙扑面而来,眯得宫粉睁不开眼。宫粉踉跄几步,心内十分奇怪。凭据兰草老师在“妖精国家地理”课上的讲述,当地似乎不应该泛起黄沙的。
可是这几日严重缺觉,上课状态不佳,宫粉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遗漏知识点。
幸亏那阵黄沙来得急、去得也急,宫粉甚至疑心由于自己太过劳累,泛起了幻觉。
酷寒的白月光洒在身上,微风吹动单薄的衣裙,宫粉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意识到自己伤风了。
意志力是一件玄妙的工具。如果此时宫粉的香囊还未完成,她必是连伤风也没有时间的。可一旦精神松懈下来,疲惫、怕冷、酸痛、头疼连番来袭,宫粉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想要回家休息,腿却酸得连步子也迈不开。
宫粉烂泥般瘫倒在地上,手耷拉在旁边,触到了本体的宫粉梅花树。无意识催动妖气,从树上吸取精华,感受到丝丝气力注入腿脚。
这种舒服的感受迷惑了宫粉的心神,她不自觉地愈发抓紧了枝干。
“你在做什么!”
身后一声断喝,将宫粉混沌的思绪拉回现实。
宫粉定睛一看,手下的梅花树枝桠已经开始枯萎,是自己太过贪心,吸多了它日夜积攒的精气。
“疏荡老师,我错了!”宫粉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
她是真的知道错了。记得修玉初授“渡气法”时,宫粉还不屑一顾,宁可自己妖身蒙受痛苦,也不愿将伤痛转嫁给无辜的树木。如今,她却……
可是,此时尚在五更,疏荡为何不在府中安睡,泛起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