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冬。
寒风凛冽封流水,白雪皑皑覆山川。
薄落津乃是冀州辖下的一座小城。
“津”意指涉水的地方,亦指渡口,因为此城临近渡口所以得名。
薄落津很小,小到称之为城都有些夸大,从古至今更是鲜为人知,但它所临的大河却广为流传,此河名曰磐河。
磐河流经幽冀两州,穿上谷,过渔阳,再经范阳,河间等郡县,最后汇于渤海。
离薄落津不远处的河面上有一座界桥,桥身横跨河水两岸,供行人往来,在桥头立有界碑用以区分两岸地界,因此得名。
五天前,在界桥以南约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发生一场大战,大战双方即是刚刚逼走韩馥占领冀州的袁绍,与刚刚大破青州黄巾如日中天的公孙瓒。
此战若论规模不甚巨大,但影响却极为深远,后世将此战称之为——界桥之战。
此时在薄落津城外赫然可见一座庞大的兵营,城池与大营成犄角之势,共为表里,同攻同守,相辅相成。
大营门前用削尖的木头扎成无数拒马,用来阻挡敌人的冲锋和骑兵的攻击,大营内营帐林立,这些营帐无论是方位,巨细,照旧远近,都凭据兵法严格部署。
大营内可见数队士兵手持长矛往来不停交织巡逻,矛尖尖锐透着阵阵冷光,让人远远看去便觉得不寒而栗,生不出半点想要靠近的念头。
在大营的中心位置有一座较大的寝帐,寝帐内一个大汉躺在榻上极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因为没睡好照旧此外什么原因,大汉双眼充满了血丝,精神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大汉名叫麴义,冀州牧袁绍手下上将。
五天前的那场大战,正是麴义率领八百先登死士,在界桥大破公孙瓒数万白马义从,并于阵前刀斩公孙瓒手下上将严纲,随后又引兵连胜数阵逼得公孙瓒退守蓟县。
此战麴义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以步兵胜骑兵,名扬天下。
历史上对麴义的评价批驳纷歧,尤其正史与演义的纪录更是完全差异。
据正史纪录,因为袁绍不满麴义的狂傲不羁,使计将其诱杀并吞其手下戎马,而演义则写成麴义在界桥追击公孙瓒时被赵云一枪挑于马下。
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暂且不去讨论,不外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几天前的那场大战中,麴义并没有被赵云挑了,两人甚至都没有晤面。
在界桥之战前,实力不济又是被迫应战的袁绍,险些一致不被世人所看好,认为其必败,可最终的结果却是袁绍率军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认真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
袁绍取胜心情自然是痛快酣畅无比,所以昨天晚上便在薄落津城中大摆宴席,犒赏三军!
而麴义做为取胜的要害人物,虽然少不了被众人赞美追捧。
昨晚麴义刚开始还能保持矜持,说话也谦逊一些,可厥后不知道是被捧的飘了有些忘乎所以,照旧因为此外什么原因,总之到最后杯中酒只管往口中倒,语气也徐徐狂傲起来……
最后也记不清到底喝了几多酒,说过什么话,总之醉得不醒人事,连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唉……!”
麴义轻声叹了一口气,穿越过来已经两天了,但心里依然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原来昨天晚上一直申饬自己不要多喝,酒不是什么好工具喝多了极容易误事,万一露出马脚就坏了,但不想这心情越喝越糟,最后的结果就是……喝断片了。
以前看小说总理想着自己能穿越,现在真穿越过来心里反而畏惧极了。
究竟小说只能是小说,较不得真,就算自己穿越前是一名历史系研究生,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穿越到汉末这个时间点可不是闹着玩的,群雄并起战乱不止先不说,只说现在的这个身份也欠好,因为界桥之战已经开启,所以无论正史照旧演义都交待得很明白……自己快要挂了,只是被谁杀死的区别。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既然没被赵云在阵前挑了,那么就得多多防范袁绍了。
还好现在自己穿越了,应该不会因为说话太狂傲而冒犯袁绍,再怎么说咱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谦逊懂礼,收敛态度照旧能做到的。
忍一时海不扬波,退一步天南地北,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目前绝对不能冒犯袁绍!
至于历史上袁绍是不是真的因为麴义桀骜不驯才动了杀心,那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天爷能不能再给个时机,让咱重新穿一次?”
要是能重来,我要选李白!
……
影象中麴义手下有一部戎马号称先登死士,共八百人。
这些兵是麴义当初从族中带出来的青壮,也是他的私兵,虽然这几年有些人已经战死杀场,但也重新招募筛选了一些新人加入,人数上大致没有变化,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折损一些,现在的人数并不满编。
最主要的这一部戎马都是能打硬仗的强兵,悍不畏死,想到影象里身体的原主人,率领这些士兵大破公孙瓒白马义从的画面,稍稍心安了一些。
希望袁绍别对自己动歪心思,否则……
麴义平复了一下心情,腰腹用力起身坐了起来。
“嘶……”刚刚坐起来的麴义伸出右手一脸痛苦的扶住脑袋,随即轻轻揉了起来,适才起来的行动太猛,宿醉的后遗症显了出来。
“将军醒了?”随着门口帘子的掀动,一个壮硕的身影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麴演,麴义的族弟,也是麴义的亲兵队率,替麴义掌管五十亲兵。
这五十亲兵都是从那一部士兵中严格筛选出来的佼佼者,最主要的这五十人都是麴义的族人,对麴义绝对的忠诚,可以绝不夸张的说,只要麴义一声令下,这些人会绝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昨夜几时回来,现在又是什么时辰?”麴义一边心情痛苦的揉着脑袋,一边作声问了一句。
因为接受了之前的影象,又经过两天的适应,所以说起话来倒也不觉得违合。
“咕噜”麴义感受自己的肚子有些饿。
麴演走进帐中,将木盆放到衣架下边的支架上,又抬手取下麴义的衣服躬身来到床边,敬重的回道:“将军昨夜丑时方回,如今已是巳时!”
听到已经巳时,麴义皱皱眉一脸自责的说道:“饮酒认真误事,幸得敌兵未至,否则悔之晚矣!”
一旁的麴演听到麴义说出误事二字,脸上一阵犹豫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动了动嘴唇忍住了。
穿好衣服付托麴演去弄些吃的,麴义坐在床边环视了一遍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帐,认命般的叹了一口气。
徐徐站起身来到水盆边准备洗把脸,低下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只见水中的自己浓眉大眼,鼻挺口阔,皮肤泛古铜,棱角似刀削,单看长相虽没有后世的自己英俊,倒也英武特殊,算得上一副好皮囊!
用冷水胡乱洗了把脸,虽然长年习武身体基础好,但也耐不住这北方冬天的冷水……认真砭骨,倒是这宿醉被冷水一激去了不少。
未过多久麴演端着托盘回来轻轻放在案几上,盘中一木碗,一木碟,一木箸,饭菜无非粗米饭与煮熟的菜干,莫说大鱼大肉,就是想吃口新鲜蔬菜在这个时候的北方也是不行能的。
麴义坐在案几旁一边吃着有些难以下咽的吃食,一边在心里悄悄盘算着今后的计划,而旁边站立的麴演则再次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可是有事?”
麴义虽然在吃工具,却早就注意到麴演脸上的神情,见他犹犹豫豫,心中生疑便主动相问。
“回将军,属下确实有事,只不知当讲不妥讲,故犹豫不决,还请将军恕罪!”
麴义放下手中木箸,抬头平静的看着麴演,说道:“汝自族中随吾投军,一晃经年,由微末小卒累功升至队率,今更替吾掌亲兵,昼夜相随,心中当知吾对汝之看重,吾二人虽为族人胜似至亲,有话但讲无妨!”
麴演听完麴义的话,神情肃容,急遽正身拜道:“演深得将军厚爱,无以为报,唯效死命矣!”
麴义颔首,道:“起身,且说何事?”
麴演再次拜谢刚刚起身,正色道:“将军可记得昨夜饮宴所说何话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