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
莫甘斯虽然致歉，但眼神看向旁边的虎豹人萨满与守卫，眼里却是求助的意思。
人迹罕至的森林，周围二三十个虎豹人每个手里都拿着武器。身处在当中的达尔徐徐觉察自己的处境有何等糟糕……打造出这一阵势的莫甘斯显然没有什么美意。
他想杀了自己？
眼睛兜了个转，瞄向头顶，树上的虎豹人们手中也皆是长柄利器。
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脱手？
适才那个被吓住的虎豹人到底是因为畏惧自己伤害法师而下意识地脱手防卫，照旧没有等到主人的命令就急着脱手了？
他内心里还不清楚莫甘斯到底对虎豹人的掌控到了什么水平，也不知道此时是不是该撕破脸皮将莫甘斯直接干掉。
幼龙的爪子已经抬到了胸口，而就算是曾经身为狂风城最顶尖的学者，莫甘斯也不行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用魔法让自己在一条龙的进攻陷存活下来。
因此莫甘斯现在一动都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说，期待着未知的命运。
达尔不禁在心里诉苦萨拉塔斯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信号——什么时候虎豹人能够听从自己的指示，怎么命令他们？他们又要以什么方式来听从自己的命令？
最重要的是，现在虎豹人是否已经受到了影响？
萨拉塔斯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所用的语言艰涩难懂，而纵然是听懂的语言也难以牢记，就像是在梦中感知到的一般模糊不清。
问题，问题，全是问题。
他最终决定不要那么猛烈，放下了爪子，按在那颗不知道什么作用的宝珠上。
一股暖流透过宝珠平滑的外貌浸透龙鳞，使得达尔不自觉地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去感受这股力量，如此亲近且令人着迷，甚至可以说……有些诱惑，让自己愿意彻底倾心于其中，听从和归顺。
虽然感受上像是某种积极的工具，但达尔知道，泛起在这种场所，而且被莫甘斯所持有，就一定对自己没什么利益。
莫甘斯低着眼睛紧盯着放在宝珠上的龙爪，脸上满是担忧和畏惧。
“你另有什么要说的？”幼龙开口问道。
“月神镰刀……”莫甘斯松了口气，连忙说：“月神镰刀很可能在卡利姆多，乌尔凭据奎尔萨拉斯精灵的视察和研究，总结了一些他认为可能所在的位置。”
“我记得你不相信卡利姆多的存在。”达尔怀疑地说：“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莫甘斯低了低身子向那颗宝珠伸脱手去，见幼龙没有什么猛烈的反映，便又将其拿了起来。
“既然乌尔大师和高等精灵们都愿意相信，在一些巨魔传说里也流行上古大陆破裂的说法，那我也没有理由独自质疑。”他一边将宝珠放进盒子，一边说：“其实，怀疑卡利姆多是乡野村夫和无知无识的贵族热衷的，学者们都倾向于相信。”
“我那时只是……不希望做无用功。”
“闪开。”达尔突然道。
“什么？”
莫甘斯向退却了一步，达尔突然从口中喷出一股凝聚成白色光束一般的冰柱，正正击中盛放神秘宝珠的盒子。
“不！”
法师大叫着扑在盒子上，但已经晚了。
盒子已经酿成了一大块冰，在他抱起来之后发生数个裂纹，最终分成数块冰冻的木板展开。里面的宝珠也未能幸免，像是碎玻璃块一般一个个掉落下来，摔碎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能量的痕迹了。
“为什么？！”
莫甘斯几近恼怒，他紧抓着其中一个冰块，手都被划出血来。
“你说的没错，那确实是龙族的工业，所以你没有资格拥有。”达尔说完后，抬起前身，扇动着双翼来到半空。
莫甘斯，如果有其他关于暗影力量的知识请尽快与我分享，破坏掉那颗宝珠是为了你好，如果你将那个工具带进黑石塔，那么主人必将把你视为偷盗龙族工业的窃贼……”
莫甘斯看着逐渐远去的龙影，终于忍不住痛骂：“活该的！畜生！他基础不知道那是什么！”
周围的虎豹人从适才开始就没有多余的行动，纵然是达尔用冰霜吐息将宝珠摧毁的时候，也只有少数虎豹人体现出对龙族吐息的畏惧，剩下的绝大部门只是木然地看着。
实际上，从几天前开始，虎豹人对自己的命令就远不如最开始那么灵光了，莫甘斯一直把这当成是自己与太多虎豹人进行魔法统御的结果，因此特地将这次围捕行动的规模降低到了二三十小我私家，以免泛起问题。
但没想到，这些蠢货照旧毫无反映。
“我以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他朝着周围的虎豹人低声诉苦：“把这龙擒住，给他一个教训……然后让我执行我的计划，不要杀死他，但不是不要碰他！”
“你们害我丢尽了脸面，而且之后会随时处于危险之中，适才那个架势就算是一头猪都能猜到是什么意思，况且是一条龙？等他想明白了……就会过来杀了我。”
莫甘斯满身哆嗦着，不知道是因为恼怒，照旧因为恐惧。
“本不应是这样的，你们愿意为我支付一切，那魔法不行能出问题……”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虎豹人萨满，抓着对方瘦而窄的肩膀猛晃了两下，问：“你们到底是不是忠于我的？说！你们忠于莫甘斯！”
“莫甘斯……”
虎豹人萨满重复了一声，然后跌跌撞撞地退后，眼神迷离，神智似乎模糊不清，像是无法辨认面前的人究竟是谁一样。
他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下颚，晃了晃脑袋，发出一阵嚓嚓的磨牙声，然后说：“我们愿意遵从法师的命令，但适才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所做的事对部族有坏处，莫甘斯。”
“适才？你说适才？我筹谋了这么久，你就因为刚刚脑子里突然不知道那根神经出了问题，就要打翻我的全盘计划？你脑子坏了，这里所有的虎豹人的脑子都坏了吗？”
莫甘斯高声训斥着，但他随后便意识到，是否是自己的魔法出了问题？
他擦去嘴边的口水，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周围站着的虎豹人，那些佩戴了暗皮坠饰的虎豹人队长，颈上的坠饰依然在发着亮光。
这讲明魔法依然奏效，这些家伙仍然受暗影所控制，理论上不行能叛逆自己，不行能不执行自己的计划和命令。利用坠饰进行暗影命令的魔法很是古老，甚至可以追溯到远古巨魔和虫族的战争时期，从来没有任何文籍质疑过它的威力！
强大的施法者甚至可以利用它指挥人类，精灵这样的智慧种族，虎豹人应该更可靠才对！
差池，适才虎豹人提到的……
“什么声音？”莫甘斯突然问：“你适才说，什么声音？”
萨满像是很痛苦一般低吟了一声，说：“幼龙不能被杀，幼龙不能被伤害……”
“他虽然不能被杀！活该的！我只是要你们帮我把他抓起来！”莫甘斯无助地大叫：“你们这群蠢货！告诉我，你们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我不想再问第三遍！”
“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莫甘斯！”
虎豹人萨满咳嗽着，似乎经受了极大的折磨，而周围的虎豹人似乎都处于类似的迷茫和折磨之中，显得莫甘斯似乎是一群疯子当中唯一一个清醒的家伙似的。
但莫甘斯已经被手中流失的时机冲昏了头脑，他看不到此时现在整个树林里正在蔓延的诡异景象，只是掏出怀中的匕首。
萨满意识到法师所透露出的杀机，想要转身逃开，然而莫甘斯已经完成了一句咒语的颂念，将匕首附上一层致死的暗影能量，狠狠地捅进了虎豹人的后背！
虎豹人大叫一声跪在地上，扭动着身子想要再爬起来，但背部的暗影腐蚀绞住了他的神经，使得他起身的努力酿成了可笑的手舞足蹈。
“没有虎豹人能违抗我的命令！”
莫甘斯低吼着警告，想以此震慑其他的虎豹人士兵。
虎豹人们都对萨满生命的徐徐流失显露出恐惧和担忧，但莫甘斯能明确感受到，这恐惧并非对他威严的敬畏，而是对另一种未知的恐慌。
“谁在这？！”
莫甘斯朝着黑暗森林的深处发问，但虽然没有任何回应。
虎豹人萨满已经停止了挣扎，但他还在发出一阵阵濒死的呼号，这呼号声起初照旧野狗一样的惨叫，但很快就酿成了人类的恸哭。
这恸哭让站在一旁的法师感应背脊发凉，尽管他在十年前的兽人战争中听惯了这样的哭声，那时狂风城在战争中损毁，随处是家破人亡的惨剧，流民和伤兵随处可见，哭声，骂声，求救声稀松平常。
而现在，在这人迹罕至的林子里，虎豹人的困绕中，人类哭声是最反面谐的音符。
不仅是莫甘斯感应恐惧，有两个虎豹人士兵甚至也因为畏惧而发出阵阵呜咽，转身逃进了森林的阴影，而另有几个虎豹人也在嘟念着“我不应这么做……我不应这么做……”，一边四处摸索着，似乎瞎了一般。
当中萨满和术士们佩戴的坠饰闪烁地越来越不纪律，莫甘斯才意识到自己的魔法已经走向了一个未知的偏向，慢慢脱离他的掌控。
暗皮坠饰的魔法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让开……”
他推开一个从适才就一直守卫在自己身旁的虎豹人士兵往伊尔加拉之塔里逃去，今夜的这一幕让他精神紧张，意识杂乱，但他不能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让魔法继续失控下去，他要找出问题的所在。
“一定是我过于激进了，想要控制的虎豹人数量太多，引起了某种魔法的共振……”
“但这不是奥术……这不是奥术，暗影不依靠魔网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无所谓共振！”
“不不……”
莫甘斯一边扶着楼梯扶手往塔顶前进，一边思考着问题所在。
“一定是有其他的法师或者兽人术士，虎豹人术士在抵制我的魔法，一定是北方那些不想要跟我相助的虎豹人在中间搞破坏，我就不应把坠饰交给他们……”
“但虎豹人不行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莫甘斯一拳砸在楼梯上，怒吼道：“达尔！龙！一定是你……你隐瞒了什么，你肯定早就知道我要杀你……”
“所以为什么不命令这些虎豹人来杀了我？！你也命令不了他们吧，你只是个小孩子，一个没长大的疯子……野兽！”
他冲上塔顶，推开窗户，大吼道：“为什么直接不杀了我？！用你的尖牙，你的利爪，你这头紫色的蜥蜴，没脑子的怪物！”
当莫甘斯听着整个林子都回荡着自己的这声怒吼时，一股恐惧又爬上了脑际，那龙是否能听获得？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意识已经失控，说不定已经疯了。
暗影会滋扰人的精神，暗影会折磨人的意志，这是他刚刚接触到这一领域时，所有已经在其中钻研和学习的学者专家们屡次申饬他的事。
但直到这几天的异状之前，他都没有特别意识到暗影究竟对自己的心智造成了什么影响。
莫甘斯推开炼金桌旁的一只小盒的盖子，拿出一瓶淡蓝色的药水拔塞一饮而尽，他的脖子显出蓝色的血丝，眼框里闪着淡淡的白芒，药剂在起作用。
他咳嗽了几声，双眼紧闭，躺在地板上瑟瑟发抖，但这没有连续多久。
“我没有疯……”法师提醒着自己：“我叫莫甘斯，狂风王国的公民，或者曾经是狂风王国的公民，在王国的法师圣所任职，安多玛斯，艾德温·范克里夫，克尔苏加德……安东尼达斯，安度因·乌瑞恩，加科因……”
他开始嘟念着自己所熟悉的名字以寻回理智，在连续不停说出了二十几个名字后，他才叹了口气：“滋补药剂另有效果，我没有丧失理智。”
法师满头大汗，靠在墙边，自己可能疯了的想法让他甚为后怕。
毫无疑问，他对虎豹人的魔法控制并没有自己起初所想的那么牢靠，他必须找到原因……而且，再次实验捕捉那条幼龙。否则，自己的目的早晚会被揭发，到时候就没有生路了。
想到这他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真不应图一时痛快告诉那个兽人自己想要做什么，虎豹人军队的统御让这样一个从年轻时就在学院里修习知识的学者尝到了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权力，他有那么一段时间险些丢掉了所有的理性。
现在必须是拾回理性的时候。
莫甘斯抽出书架上一本纪录条目，在上面翻看着一个个的人名。
“洛丹伦……”
“洛丹伦……”
“塔伦米尔……不……”
“这个也不行。”
“莫苏尔？”他望着最后一个名字，自问道：“我为什么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