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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将此心寄明月

第六章 蝴蝶海(三)

且将此心寄明月 copy酱 2969 2020-03-08 06:00:00

  在许佳的小船上久违地躺了两小我私家――桓姐还在的时候,她们会一起数着蝴蝶,许佳数一二三四五,她数五四三二一,颠来倒去不亦乐乎。但是临渊这个性冷淡不数蝴蝶,他缄默沉静地望着那些飞翔的光蝶,有光点沉入他金色的眼底。

  “再隔几天要过鬼节了,我放你一天假吧。”许佳开口道,“你可以在海岸边捡一些你喜欢的工具回去。”

  “我才不会想要垃圾们的工具。”临渊哼哼道,“而且我请假需要你批准吗?”

  许佳肃然道:“临渊,你可别小觑了我们引路人的事情。如果你不尽快熟悉业务,把人带错了路,这可是重罪,要散魂的。”

  “哦,听起来蛮吓人的。”临渊嗤笑一声,“左边是地狱,右边是天堂,灵魂背后长着白色翅膀的家伙上天堂,玄色的就下地狱,这么简朴的任务能弄错?那是个傻子吧。”

  ——这么简朴的任务能弄错?她不会是个傻子吧。

  许佳似乎又听见了来自已往的声音。许佳静静地看着临渊,突然想讲一个故事,但她只是张了张嘴,把所有的台词都嚼碎在嘴里。

  小船在海面上旋转着,月亮在天空里徐徐旋转。夜色中飞翔的蝴蝶也像是在徒劳地原地打转。慢慢地,许佳听见岸边的吆喝声了,那是在这里呆了快四十年的孟小姐,她甜汤的味道钻入我的鼻孔,眼前似乎升起了汤面的白雾,视野也变得模糊。

  桓姐在白雾的另一面,她举着一碗甜汤,似乎在笑,那只手托着下巴,手腕上的雏菊的坠子垂落在洁白的皮肤上。

  许佳一眨眼,桓姐便不见了,白雾在脸上酿成了水。

  这个夜晚,许佳抱着不归坐在床上,借着外面的月光,翻着手中一个小小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有一些蓝色的液体,似乎有生命一样在自己流淌。

  夜风带来退潮的声响,哗啦哗啦的,跟下雨似乎。许佳收回玻璃瓶,却有些喘不外气。有沉甸甸的工具抱紧了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许佳憋得发慌,想找一小我私家讲桓姐的故事,但是她知道临渊这个死小孩定不会听自己絮絮叨叨,他是个没有耐心的人,而且他也有自己的心事,就埋在那片不会长出花的花土里。

  于是许佳只能望着紫色的月亮入迷,然后又是一个失眠晚上。

  蝴蝶湾上每一小我私家都是傻子,尤其是许佳。

  否则她为什么会记不得,整晚整晚的失眠,到底是因为谁。

  一年前许佳初来乍到,心理素质不外关,在把一个手刃了自己禽兽爹的小女人送下地狱后,她结结实实地吐了一把。等许佳吐完后,桓姐把她拎到了孟女人的店里,英气地拍了把桌子:“孟姐,两碗甜汤!”

  等汤上来后,她举起了碗端在许佳面前,那势头就像是要把汤强行灌进她嘴里一样。

  “孟姐开店快四十年了,喝下孟姐汤,喜忧转头忘!”

  孟女人嗔怪地盯了她一眼:“你不是在袒露我的年纪?”

  她转头笑得没心没肺:“对不起啊孟姐,为了赔礼,我就给你唱歌吧。”

  “唱歌?”

  “各人听着,因因她要唱歌了,一起打拍子啊!”

  她是蝴蝶湾的太阳,太阳说要唱歌,那些面色阴冷的家伙们都纷纷围上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当重新睁开眼睛时,那眼里的光却像是被云遮住了。她看向外面那片紫月下的红海,眼角带上了一点夜风的凄冷。

  她对着红海,徐徐开口:“大海啊,你告诉我,你何时把我的恋人带给我?”

  ……

  大海啊,你告诉我,你何时把我的恋人带给我。

  大海啊,你告诉我,你何时才用你的浪花带走我?

  这些歌声像是从那些蓝盈盈的草丛里飞出的,它们酿成一只又一只的蝴蝶飞向红海的南方,去那温暖的阳间寻找答案。

  潮起潮落,海边已经没有了唱歌的女人,蝴蝶依旧每晚向南飞着,却从没有一只回来。

  孟女人的店在海边,她的门前插了常年插了十七枝梅,许佳隔着几步就能望到。

  她把甜汤摆在许佳的桌上,然后就坐在她的劈面,笑吟吟地望向她。

  “佳佳啊,今天是鬼节,你还要事情吗?”

  “对啊,究竟鬼节也有人死啊。”

  “也对,我就是鬼节那天死的呢。”

  许佳听着差池,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她今天化了淡妆,乌黑的头发盘成了一个典雅的发髻,上面斜斜地插了根木簪。

  许佳立刻收回视线:“对不起,孟姐,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哪里,都已往了几十年了。”她笑着,手托着腮望向门外,“不外啊,佳佳,今天事后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

  “总之随处走走吧。”她眯眼笑了,“我突然觉得,把大把时间浪费在期待奇迹上,有些累。”

  明明她在笑,许佳却觉得心发慌。我绞尽脑汁转移话题:“孟姐你多久走呢?你走了以后蝴蝶湾的男人的眼泪预计可以再成一片红海。”

  “今晚就走吧。”她望着门边,声音变得飘忽,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桌上。

  许佳正要继续问,外面响起鲸鱼的歌声,那是今天的第一批死灵,他们从白银岛乘着巨鲸的尸骸来到蝴蝶湾的码头,再由引路人一一运到天堂或地狱。

  离开时孟姐依然在望着店门外发神,她今天似乎有心事,跟许佳聊天到后面也心不在焉。她想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的视线,一出店门,门外依旧是十七枝梅花,有十六枝两两成双,只有一枝离开着孤零零地插着,雪白的花瓣在熹微的月光中哆嗦。

  听说孟姐的梅花是在鬼节的那天在海边捡的。阴阳两界一般并不相通,除了在鬼节的那天。红海涨潮时会把阳界人烧掉的物品冲到海岸上,物品上会贴着有逝者名字的名片。所以那一天蝴蝶湾上所有的鬼都市倾巢而出,在海岸边寻找寄给自己的礼物。

  许佳干完活回来时,海潮已经开始汹涌了。浪潮卷着雪白的浪花从南方来,一些物品在浪花里时隐时现。许佳躺在船板上,有工具不停撞击着她的船栏。船体颠簸着,于是天空忽高忽低,那轮紫色的月亮忽远忽近,不外纵然再近,也是垫着脚也无法够到的距离。

  许佳没有加入这次盛事,去年她傻傻地在海滩找了一个晚上,直到鲸鱼的歌声从天空落下,她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名字。既然死去的第一个年头里都没人挂心自己,那么今年她也没须要去白费功夫。

  许佳正看着月亮,突然听见了岸边传来了一片惊呼。她立刻支起身子想外边望去――那是一个女人,她推开人群,朝海里跑着。她的姿势那么优美,那么多只手拦着她,她翩翩躲过,那宽大的袍子鼓了风,让人想起一只展翅的蝴蝶。

  很快,海水浸没了她的腿,胸,另有脖子。

  “拦住她!”

  “快拦住她!”

  她离许佳不远,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许佳立刻跳下了海。然后在下水的那一刻她却懵了,砭骨的寒意扎进她的骨缝,在这一刻,许佳感应,就像是黑暗的海水下伸出无数双手,拖出了她的手脚,她的行动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迟缓。

  与尖锐的喊叫又在耳边响起了,那是亡灵们的诅咒,许佳看见黑暗的海水里无数双猩红的眼,它们像是在高声赞美,又像是轻言细语。

  我们诅咒你,你找不到你想找的人。

  许佳用腿蹬着,使劲地往前游,一个浪潮浇头而下,玄色的海浪淹没我的视野。

  我们诅咒你,你抓不住你想抓的人。

  许佳感受自己的指尖触碰到她的头发,一丝一丝,柔软如水草。许佳想去抓她,酷寒的海水却封住自己的指节。

  我们诅咒你,你救不了你想救的人。

  她细腻的皮肤滑的像鱼,许佳感受到她从我手中坠落的那一刻。许佳惶然地想叫她的名字,海水灌入许佳的胃里,意识在模糊,舌尖苦寒得发了麻。

  我们诅咒你,你等不到你想等的人。

  就在许佳以为自己也会死在这里时,她的背上突然有了一股向上的力,一小我私家伸脱手把她提上了船,那只手很小,也很有力,捞起许佳并没有花多长时间。许佳伏在船边呕吐,把满肚子的海水都吐了出来,眼睛火辣辣地痛,她擦了擦满脸的水,转头望去,居然看见临渊坐在船头,他看着许佳,那双金色的眼难得地没有了讥笑,露出些平静的眼神来。

  许佳哑着嗓子问:“临渊,另有小我私家呢?”

  他摇摇头。

  许佳愣愣地转过头,望向那片海。海里反照着那轮紫色的月亮,许佳轻轻伸手,那月亮就碎了,一件工具也顺着海水滑进了她手中。

  许佳举起来一看,那是一根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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