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天与小喜子从破庙离开后,直奔凤辽城去。
到得城门时,易天发现城门士兵比往日多了许多,心中道疑。
小喜子浑不在意,却见易天面布疑云,当下跑到一个商贩面前询问。
这才得知,老城主前几日暴毙了去,易府大令郎对外说是有人下毒,城内戒备森严,要捉拿凶手。
易天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商贩。
“你再说一遍….老城主怎么了?”
他说话时面上的肌肉扭曲,身子哆嗦不已。
小喜子见二人僵持,连忙拉开易天的手。
商贩退后几步,摆手解释。
“这事跟我可没关系…我也只是听说,那老城主本就重病在身,前几天被匪王所捉,旧病复发。但两位令郎却说有人下毒,这才增派人手捉拿恶人嘞。”
闻言,易天眉峰紧皱。
小喜子见他呆立原地,心想易府在凤辽城极具势力,若真下毒,谈何容易?定是两个哥哥趁此栽赃易天。想到此处,刚要说话却见易天疾步向城内走去。
小喜子忙跑上前,一把拉住易天,沉声道:“你不要命啦?”
“我要进城,我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易天冷言。
小喜子见一旁多有守卫,一下子站到他身前。
“老城主刚刚过世,你那两个哥哥只手遮天,你现在回去,岂不是中了他的道道儿。”
此节易天自然知晓,但生父亡故,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去拜祭一番,性命之忧又有何惧?
“你先走,不用管我。”
易天说完,又向前走去。
“不行!不行!”
小喜子拉住易天的衣角。
“旁人都瞧见了我跟你一起,你若是遭逢不测,我又岂有命活。”
说话时,他连忙将易天的貂裘脱去。
“你父亲既已亡故,那便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我们等到天黑再进城,总是有措施进去的。”
易天心想爹爹亡故,自己纵然赴死又有何妨?但因此连累了小喜子却是不忍。
这般一想,不禁看向了那凤辽城门,深吸了口气。
“好!就听你的,我天黑再进城。”
说着,他拉起小喜子朝一旁走去。
二人来到城外一个乡村,易天带小喜子走进一户农家,正是亲信老九的家中。
易天向老九打探城内消息,小喜子本已疲乏得很,坐在桌旁,听着听着便悠悠睡去,待得她睁眼,已是日落西山,扭头一看,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屋内已无易天的身影,心头一慌,连忙起身。
“小兄弟,你要去哪里啊?”
他刚一出门,就撞见了老九。
小喜子急道:“幺哥呢?他是不是进城了?”
“幺哥?…啊哈,你是说少主,他在我屋内睡下了,见你睡得香便没有打扰你。”
“他没进城?”
“他说允许了你午夜进城,我已经打点好城门守卫,今夜偷偷放你们进城,现下时候还早,你且吃些饭菜再多歇一会。”
说着,老九招呼他的媳妇端来了几样小菜。
小喜子也没有胃口,摆摆手就去旁舍歇息了去。他心中暗自敬佩易天言而有信,转而又推测起易天会不会去办王栩交接的差事。
午夜时分。
小喜子自屋内走出,便见易天已站在了院外。
“幺哥,你果真是言而有信啊。”
“你为何总叫我幺哥?”
小喜子解释起来。
“你排行老幺,自然是幺哥。”
易天也不理会,付托老九带路。
二人在老九的领导下,从偏门溜进了凤辽城,到了易府旁侧的巷内,易天便让老九先行离开,转而对小喜子道:“我要进府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陪我不陪?”
小喜子微颔。
“来都来了,虽然要进。”
易天苦笑一声,心知就是让他走,他也不会听话。
二人沿墙走去,到得拐角处,易天指了指墙角,坏笑起来。
小喜子瞧角处是一个狗洞,还没来及说话,就见易天将狗洞旁的墙壁敲下了几块活砖,匍匐地爬了进去,小喜子无奈也随着爬了进去。
易天带着他从一条僻静小路直奔大堂,眼见大堂挂着几盏白灯,仆人、仆人挤在堂内。
易天面色严峻地站在一旁角落里,喃喃自语道:“我年幼时,母亲过世,是父亲独自将我养育成人….这些年,我在易府受尽排挤,但爹爹从未对我有过半点责备。”
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不知是因为疲累照旧伤心太过,有些支撑不住。
小喜子忙伸手前去扶住他。
“爹爹待我恩重如山,但在他亡故之时,我却没能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易天嘴唇微微哆嗦着,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是我不孝...是我不孝。”
小喜子耳闻此言,心中感伤,不禁地想起了远方的老夫,他眼角落泪,在这北国夜色之中,悄然滑去。
易天双膝跪地,向大堂磕了三个响头。
起身后,拉起小喜子,避开巡逻的守卫,朝旁院走去。
“幺哥,这是哪儿?”
易天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舍。
“这是我的住处…”
易天边说边朝正中的屋子走去,见四下无人,心有记挂,也谨慎了一些。
“砰!”
他刚一推开房门,便觉异样,耳闻机括催动的声音,心道不妙。
“小心!”
易天一掌将小喜子推开,同时自己朝旁躲去,只见七条丈八刚矛从屋内陡而射出,险些要了他二人的命。
易天瘫坐在地上,连喘了好几口气,后怕地厉害。
见小喜子被自己推倒,连忙已往扶起。
“你...你没事吧。”
易天见小喜子双颊泛红,神色中似带三分嗔更有七分怒,不自禁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自禁地想到才刚触到小喜子胸前的那一刻。
想起她胸前的娇柔。
“你…”
易天话还没说完,却不意小喜子咬咬嘴唇,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他没料到。
也没有避。
啪的一声打个正着。
易天摸着火辣辣的面颊,又闻小喜子娇怒哼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嘛?”
她的脸靥略映着月色。
眸里掠起一种不忿的水色。
易天一时迷茫,不知该如何回覆。
“我…”
就在这时,小喜子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蛮声道:“不许说不知道!”
话闭,她狠狠地瞪了易天一眼,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石阶上,双臂抱膝,显得十分委屈。
易天不知该如何慰藉,忙乱之下也坐在了另一角的石阶。
二人如此这般缄默沉静了好一会儿。
“喂。”
“嗯?”易天连忙回应,生怕又惹得小喜子不悦。
“我问你,你才刚怎么知道会有陷阱的?”
易天解释说院内无人,便留了个心眼。
小喜子讥笑道:“你倒是智慧。”
易天叹了口气,抬头望月,心中颇感无奈。
他的两个哥忌惮自己,随处为难。这些年里,易天一直忍让,黑暗培养门徒,若非前些日子,手下被墨迹所杀,只怕两个哥哥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小喜子心中却又另一番感伤。当日,若非他强拉着王栩去看易天捉弄不书先生,易天的手下也不会被杀,更不会到今日这般田地。
“幺哥,你别太惆怅了。”
易天无奈一笑,也不想多提此事,徒增悲痛,便岔开话来“你一个女人家为什么会在凤辽城当个小乞丐?瞧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为什么会来这?”
小喜子开口讲起自己的事。原来当初她爹爹要逼她嫁人,她一气之下就溜了出来,举目无亲又怕被爹爹抓回去,便一路北上,到了凤辽城,他本想放心当个小乞丐,岂料一日被城主府拿下,派去剿匪,这才有了和易天的相遇。
易天往小喜子那里一瞥,心中道疑,不疾不徐地问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你跟王年老是旧识,以为你也是修真者呢。”
小喜子连忙摆手。
“不不,那日回城后,我便一路随着你...”
“随着我?”
易天不解地看着她。
小喜子伸拳锤向他的肩处。
“若不是你,我怎会被土匪关起来,这笔账自然算在你的头上。”
易天凝眉暗想。
——这女子倒是记仇。
小喜子接着说道:“我随着你那几天见你没事便去城北张望不书先生,心下好奇,有一日偷听了你跟老九的谈话,知道你要给不书先生下套,碰巧那日遇到了王年老,我便拉着他一道已往了。”
“原来如此。”
易天心中感伤,模糊间只觉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若非自己未曾狩猎。
若非小喜子没被匪王所擒。
若非他未曾给不书先生下套。
或许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更不会和小喜子共历生死,坐在这曾经熙熙攘攘如今却人踪迹绝的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