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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落后正清明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梨花落后正清明 斟鄩玉雨 1704 2020-04-04 07:49:31

  第二年七月十五,是婚嫁的黄道吉日。早早地,我就被知府派来的丫鬟梳妆易服。

  镜子里的我连自己也不太识得。凤冠霞帔,珠宝华彩。只是由于身份低微,衣裳是玫红色,珠宝只是镀金镶银,并不如正妻那般郑重、喜庆。我默默地从妆匣里抽出瀛洲玉雨,隐隐插在鬓髻后面。七月流光溢彩,对镜只觉人比花娇。只是昔人常说女为悦己者容。这番妆扮,终究是错付了。

  阎行之没有来接轿,只是派了几个小厮将我从正门抬出,再从角门抬入阎府。一路上,敲锣打鼓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但究竟阎府为权要之家。礼节一个未少,只是人数器物大大减半。就是聘礼,也足足比大姐姐和小妹妹少了两倍。

  待到角门,婆子从府里鱼贯而出,搀扶着我,排排场场走进去。按理说,新妇进门,无论是妾是妻,都要从正门进。只是分侧门,中门差异而已。谁知阎府却这样搏我的脸面,明显对我的悔婚心里有怨气。

  到了厅堂,从薄薄的盖巾中,我再次看到了久未相见的知府老爷,妹妹及姑姑。阎行之明显比那年初见英气了不少,只是骨子里还带着糯糯软软的性情。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开始吧。”知府老爷面无心情对着司仪讲。

  “恭贺阎大少爷新婚祥瑞…”

  就在众人齐齐拜贺的时候,姑姑偷偷将一个络子塞到我手里。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随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高呼声,映着红光,我隐隐看到了帕子上的诗句。属何人?只不外是雨送黄昏花易落而已。

  一套套繁琐的礼仪下来,我早已经精疲力竭。夏日时分,层层礼服裹挟,内衣早已被汗水榻湿,我像泥鳅弃捐一样,满身难受。直到司仪一声“送入洞房”,我才感应如释重负。

  来到五彩缤纷,烛光摇曳的洞房,冰炉吱呀呀转着,透心的凉意袭来。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姑姑送的络子。

  除了一个薜荔,什么都没有。我仔仔细细翻扯着络子,连针脚都查过一遍,只是毫无结果。薜荔,这让我又想到那个好不容易将他丢在心房角落的人。他种的薜荔现如今应该和这只薜荔一样大而浑实,硕果盈天了。我将这只用药水浸泡过,散发香草气息的薜荔用布帛包起来,放入妆匣内。不大不小,恰好能盖上盖子。

  我无聊地坐在婚房内,哈气连连。眼看着院子里的灯火都灭了,连小厮、丫鬟都熄灯睡觉,阎行之居然连个影子都不见。

  “有人吗?”终于,我照旧输给了肚皮。

  “主子,有什么需要?”一小丫鬟推门而入。不大点,倒是一副老态。

  “大少爷呢?”我掀起红巾,“这都熄灯了为什么还不见人影。”

  “主子有所不知,我们大少爷痴情地很。只疼夫人,其余人很少体贴。”小丫鬟觑着我。眉眼里似有还无的一抹畏惧激荡。怕是从前听过我的“劳苦功高”,怕我针对她。现在日,阎府大灭我的傲气,只怕又叫阎府里的下人轻视我了几分。

  “好,好一个痴情种!”我冷笑着,极其瘆人,“那么,烦请你替我易服安寝。”

  要说阎行之也算个正人君子。知道君无情,妾无意,就相安无事。这世间能做到这样的男子甚少,况且照旧出自阎府。那个正室的女人也算幸运之人。

  睡惯了草铺,硬木。如今一下子叫我睡软塌,还真有些不习惯。阎府的被子都是丝绸织就,就像是流水划过皮肤,惬意生凉。我懒懒地在安乐窝里墨迹了一会,依依不舍地离开被窝。待穿衣上妆之后,我在镜子前流连了一会。窗外的廊子里,金丝鸟雀婉转赞美,只是再也找不回山林里的自由与狂放。

  突然,一块小小的纯白石头落入我的眼帘。它静静地躺在窗台上,接受着晨起第一缕阳光的沐浴,五彩斑斓。我犹豫地拾起它,果真!他来过!

  那石头洁白如玉,被人为打磨的平滑圆润,仔细瞧去石头里恰似渗着红色的血丝。石头上只有一个“安”字,潇洒里透露着消极。我真真是担忧他会不会就此消沉下去。心思就像石沉大海,痛苦并煎熬着。都说开弓没有转头箭,既来之则安之。我狠狠心,将石头锁在妆匣里,就此不管掉臂。

  给老太太,太太以及夫人草草请过安后,见他们祖孙三代说的正欢,也不欲留我。我索性告辞回房。今后时开始,心思说什么也要静下来了。我不愿去招惹姑姑和小妹妹,以防惹老太太、太太不满。于是,我遣丫鬟寻了一些丝线,布匹开始学习绣花。

  纵然不能回去,我也要将从前的山川丽水涂于布匹之上。否则,忖量只会使我发狂。月圆之时,念一部佛经,喝一壶花茶,就只当在师父跟前尽孝。天道面前,我只是渺小得可怕。花开花落应有时,我只管隐没于人群,看潮起潮落,花谢花飞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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