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进宫

　　1

　　胥绾月还想告诉她爹昨天来的正是太子殿下，但话还没说出口，她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胥老爷都没想过女儿离开得会这样早。他三十九那年，胥夫人终于有了孩子，伉俪俩情感很好，老来得子更是对未来的孩子多些期待。只不外胥夫人其时已经三十六，算是高龄产妇了，生孩子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又因为连着下了好几天暴雨，得了风寒，月子也没养好，就在胥绾月五岁的时候过世了。

　　五岁的小孩可能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经常哭着闹着要找妈妈，把胥文寅弄得很是瓦解。一天夜里胥文寅被仆人叫醒，说小姐落水了。发现得太迟，杨医生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凉透，瞳孔涣散，没救了。其时胥文寅想着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就追着妻儿去了吧。或许上天恻隐，看他实在太可怜，女儿便醒过来了。女儿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性情大变，但总送照旧五岁孩童，又是阴曹鬼门关走一遭的，忘了这些事可能对她还好些。自此胥文寅越发痛爱自己的女儿了，经常是女儿要什么就给什么，想做什么也从不拦着。幸亏他女儿知书达理，从不叫他为难。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要嫁进宫了，以后再难见到，嫁的照旧个断袖，这不就是守活寡吗？胥老爷马上哭得气都喘不外来了。

　　胥绾月无奈，只能绞尽脑汁劝她爹：“爹爹，你也知道我八月采选一定是要进宫了，说不定原来就是要指配给太子的。你想想我过了采选，被指给天子、太子照旧王爷，都没什么差异。反而太子是个断袖还好些，至少不会有三妻四妾是不是？”

　　劝到最后胥绾月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照旧她爹自己哭累了才停下的。等缓过气，又嘱咐她要记得守天职，千万不能顶嘴太子，少言慎行，这样才气向太子讨到让他进宫看望女儿的时机。

　　之后约莫过了七日，一个关于太子的听说在应国传得沸沸扬扬。说当今圣上有意为太子殿下立太子妃，但太子却直言说先前游山玩水时与一位令郎一见钟情，今生非他不娶，求圣上玉成两人，破格娶一位令郎作太子妃。这事简直荒唐至极，圣上被气得不轻，立即便下令将太子禁足。但太子不光没有反省，还日日夜夜借酒消愁，自成一段深情韵事。

　　胥绾月这几天好不容易抚慰好了她爹，结果胥文寅一听这蜚语，又被气哭了。虽然胥绾月知道这是太子殿下同她商量好，可以让当今圣上认同她进东宫的方式，但苦于无法向她爹明说，只能每天变着法子逗她爹开心。又是下厨又是唱曲的，连传奇都不写了。

　　幸亏又已往五日，胥贵寓来了声势赫赫一支长队来接胥绾月，胥老爷这下才反映过自己女儿真的要嫁人了，也没了时间伤心。自接了圣旨就开始为胥绾月整理该带的工具，乱七八糟地理了好几箱，一副要把全部身家都给胥绾月拿走，好让她进了宫不受欺负的模样。照旧随着来的罗玉刹劝着说东宫一切都有，再三保证胥绾月不会受亏待，怎么说也是师兄妹，自己会护她周全，胥绾月只需要带上胧月就可以了云云。胥老爷这才作罢。

　　这支迎亲的队伍给父女俩留了两日叙旧，第三日一早，宣旨的力士清点了十几箱金银珠宝留给胥老爷作胥绾月聘礼，然后领着整支队伍启程了。

　　临行前胥绾月叫来了她爹的几个随从，一一嘱咐了她爹的喜恶，让他们照看好她爹爹，一定要让他好好用饭，不能为了做生意伤害自己的身体，究竟她爹爹年纪大了。虽然不是真的爹，但好歹人家尽心尽力养了她十年，胥绾月早就把他当亲爹看了。

　　这座宅子也住了十年了。胥绾月坐在轿上，望着窗外的胥府叹息。

　　等轿子抬出去太远，再看不到胥府的时候，胥绾月终于放下了帘子。

　　 2

　　这一路太过无聊，胧月和她把最近的脑洞都翻来覆去聊了好几遍，罗玉刹又不苟言笑和她们没有话题。找不到事做的时候，胥绾月只能把太子给她的书信拿出来重复看。

　　启程那天罗玉刹把信交给她，说是太子殿下要他转交的。胥绾月不用看也或许猜到了上面写的什么。

　　太子向她交接了回宫后的情况。原来太子大闹的那一场就是兵行险招，他笃定自己的父皇惧怕太子结党，不愿意将权臣家的女人许配给他。他提出那么荒唐要求，天子虽然外貌看着生气，实际上是松了一口气。之后一定立即派人按太子的描述查人，然而清坊没有胥令郎，只有一家胥家，而且胥家只有一个女儿。不管胥令郎是不是胥小姐假扮，天子肯定喜出望外，当下为两人指婚。他防太子心切，自然不会封胥文寅的官，胥文寅可以继续经营家业，无需踏足政界。

　　先前胥绾月只知道当今圣上是策反了自己的叔父，除了自己的姓氏，才建设的应国。他怕有朝一日太子也举兵策反才对太子随处限制随处预防。但着实没想到他防太子到这个田地，父子情浅这一点倒是和上辈子的文卓一样，不禁令人唏嘘。不外也多亏如此，他们先前的计划才气进行得如此顺利。

　　胥绾月继续读信，下半段写的是太子原本想亲自前来迎亲，但考虑不能让她太过瞩目，便委任两人的熟人——罗玉刹前来。按他们设想的剧情，如今太子刚知道自己心上人是女儿身，应该是在气头上的，而胥绾月不明所以被强娶进东宫，也应该气愤得很。因此太子希望胥绾月进宫后，两人能保持一点距离，花招演到七月初七大婚之前。

　　信的最末尾处又嘱咐道如果胥绾月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罗玉刹，叫他飞鸽传书，东宫里会提前备好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信看了太多遍，胥绾月隐隐从这字里行间读出些眷注来。

　　算了算自己加上上辈子的岁数就比太子大十四岁了，虽说还不至于当妈，但也是能当太子姨母的年纪了。这都差了一辈，还被个小屁孩这样照顾。胥绾月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不平。

　　她就这样浑浑噩噩渡过了五日，终于被抬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