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王员外请我去他贵寓商量京城丝绸商会的事情。”支怜坐在府前台阶上,看着司危的眼睛,淡淡说道。
司危也坐了下来,注视着她,没有说话,等她说下去。
“我和王员外意见不合,口舌争辩了许久,实在是不能统一想法,厥后我就走了,只是刚回府不到一会,京师府衙门的人便很快赶到将我抓了。”
“等我上了大堂,才知道王员外在我和他说话的院里,被刀刺中胸口,失血而亡,他府里所有人都指认王员外死前只见过我,衙门又对我用刑,我一个弱女子没有措施,只能被迫认可。”
“我在牢里一日日已往,其时的心早已死了,想着早些问斩,早些投胎,下辈子盼个好去处,可是左等右等那府尹却迟迟没有判下决定,一拖就是三个月,你知道人的心时间久了会变的,在绝望里挣扎的筋疲力尽后,往往又会燃起强烈的求生欲望。”
“就在这个时候,范晋托人带来消息给我,他说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可以提供证据救我,但是我必须允许他一件事。”
“那就是让我住在他在城外的院子里一年,只要他想,我就得服侍他。”
“你知道的,我以前本就是个红倌人,这个条件对我来说,倒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存了生的欲望,又能在这案子里换了清白,我只能同意。”
说到这里,支怜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却又苦涩至极,边笑着,边皱着眉头往天上看去。
司危叹口气说道:“其实你并不能接受吧,否则也不会泛起刚刚那幕了。”
支怜又将目光回到司危脸上,苦笑着说道:“是啊,心里哪能真的接受呢,从出梅花帐的第一日开始,我就决定再也不委身于那些臭男人了,可造化弄人啊,那一年里,我被他牢牢的看管了起来,就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完全成了他泄欲的工具,熬啊熬啊,好不容易厥后他去碰我的时间少了,一年也快到了,我险些都看到了希望,他却又不愿放我走了。”
“我被他又多关了几个月,他也开始变得残暴,稍有不顺他意的地方,我就会被鞭子狠狠的抽上半日,直到厥后,我终于找了个时机,趁他喝多了酒,溜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京城,没有逃走吗,而且他难道没有找你?”司危掏了掏胸口,找出一块手帕,想要递已往,却又犹豫在了空中。
支怜微微一笑,自己拿过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道:“怎么会不想着逃,我从那院里出来,一路向西已往,只是又饿又疲,晕倒在了半路上,不外也是老天可怜我,被回京路上的成侍郎给救了。”
“成侍郎真是个好人,他听说我的遭遇后,便决定资助我,回京后,他查明了府尹和范晋之间的运动,原来那范晋早就想占我,于是做了个局,威逼利诱收买了王员外家的下人,趁那日我与王员外争吵回府之后,立刻下了手,之后又移祸给我。”
“府尹早和范晋勾通好了,之所以一直关着不判我,即是要将我求死的欲望给慢慢磨掉。”
“成侍郎视察清楚后,将那府尹罢官流放出去,又将范晋痛打了五十大棍,关进大牢,半年前才放了出来。”
司危慰藉她道:“还好,坏人总算获得了他们应有的下场。”
支怜突然紧紧捂住了脸,眼泪似乎已经再也忍不住,快要崩出来了,呜咽着说道:“可是成侍郎却因为这事没有落到好下场。”
“怎么回事?”司危连忙问道。
“那范晋雇凶杀人移祸证据确凿,被关在牢里,但他是齐王的小舅子!他那姐姐因为这事,对成侍郎恨之入骨,齐王为了哄她,找来人无中生有的弹劾了成侍郎,最后将他夺官抄家,成侍郎没多久便郁郁而终了。”
“成侍郎是不是叫成光远?”司危突然想到这么一小我私家,他早听说过,京城有位吏部侍郎叫成光远,为人朴直不阿,还在知府任上时,就是个不惧霸权,受人敬重的好官,来京城时更是被黎民送了万民伞,若真是他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可恶!”司危见支怜点了颔首,心里一股气上来,恨恨的说道,他终于知道范晋为何今日如此嚣张了,“另有没有王法了,我想这范晋定然也是因为齐王的原因才放出来了吧。”
支怜没有再说话,从刚刚叙述完事情后就情绪瓦解,抱头痛哭了起来。
可怜人啊,司危虽然和支怜相识的日子不久,但平日里见她总是一副自若的模样,谁料今日却这样一连狼狈了两次。
这会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慰藉她,一时想不出措施,只好平静的待在一旁。
过了很久,支怜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用手帕擦拭了几下脸,抽搐道:“我自己贱命一条,怎么样都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到成侍郎这么好的人却因为帮我而落得家破人亡,实在是心里不能释怀。”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突然,支怜手伸出去搭在了司危的腿上说道。
“什么?”司危感受到腿上那双温暖的手,这会却又欠好躲开,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支怜伤心道:“我听说成侍郎去世后,他的家人下落不明,也不知过的怎么样,我找了很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你是一等卫,日后要找人定然比我方便的多,那时你可以帮我找到他们吗?只要你帮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司危脸红了一下,摇摇头道:“就凭成侍郎的为人,我也定会去帮你的,不用你怎么样,这是心怀善良之人都市做的。”
“谢谢。”支怜获得肯定的回应,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轻声说道。
又过了一会,支怜的情绪终于好了一些,见时间不早,便又连连谢了几声,和他告辞要进院里去了。
今日她没有如往常一般娇媚的邀请自己进去,看来纵然脸上心情已经好些了,心里却定照旧很难受的,司危心里想着。
临走之时,司危又问她道:“我看那范晋的样子,恐怕还会找你麻烦的,你一小我私家在府里定要注意宁静,要是那厮再寻你,你可以去梨花屋找我,我肯定会帮你的。”
支怜正要回府,听他这么一说,转身回道:“我自己有数的,倒是你要注意才是,你今日为了帮我冒犯了那范晋,我怕未来他会找你麻烦,日后你照旧和他好生处了关系,我对他的性子很了解,凭你京师七卫副都督的职位,他日后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但你若是次次为我出头,我怕他哪日会疯了咬你一口。”
司危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圣贤书上说,威武不能屈,我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王爷的小舅子,只要他再乱欺负人,我定照旧要揍得他满身开花。”
支怜没有再说什么,对他笑了一笑,回府里去了。
回去的路上,司危脑中不停的追念着今日的一切,他有些忏悔,刚刚只给了那范晋两巴掌简直太自制他了,真应该多踹他两脚,最好将他打折了才是。
但又有些担忧,听支怜的描述,那范晋似乎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之前没有遇见支怜还好,今日碰见了,又吃了亏,难保他以后不做什么抨击的事情来。
他发现自己对支怜越了解,就越能透过她外貌展现出来的娇媚,看到一丝纯净的工具,那种善良,那种真,是个可怜人啊,眼下似乎又要被无赖缠上了,以范晋今日体现出来的样子,要说他以后会老实,简直是自欺欺人了。
平时还好,支怜女人在胭子轩铺子里,明白昼的,南城大道那地方,他再胆大也不敢怎么样,可是晚上呢,他万一跑到了府院里找事怎么办。
要不,自己也住进去吧,这样一来,能保证范晋不外来搞事,自己心里能放心些,横竖那府院熟的很,知道里面有多大,别说如今是支怜女人和十多个丫鬟住了,就是再多住上些人,那也还能有空屋子的,只要她愿意。
这个念头冒出来,司危被自己吓了一跳,赶忙拍了拍脸,心想自己还真是体贴则乱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想法,人家本是一个女人住的,自己一个巨细伙子住进去算怎么回事,再说就算她愿意,可自己一来不久后会有朝廷给的宅子住,二来万一日后小知了误会怎么办,那自己可就解释不清了。
虽然那个想法不太靠谱,但司危照旧想出了其他的要领,好比夜晚可以和支怜一路回府。
他也想明白了,横竖高澄贵寓离胭子轩也近,两处地方又都在南城,趁着还未上任前,白昼睡到自然醒,接着就去南城转悠,随处茶室酒楼的探询小知了的消息,到了晚上去高澄那里蹭饭,吃完饭就去胭子轩和支怜一起回东城去,等支怜进了府,他在府外待上一会再回梨花屋。
完美的部署,只是上任之后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到时候的事到时候再说吧,司危想着,横竖现在也考虑不出个工具来,万一任上轻松,那计划照旧稳定的。
两日后,周掌柜定时差人送来了内衬,等司危打开包裹的时候,连连赞叹不已,不说金蚕丝料子何等的顺滑轻巧,那周掌柜的手艺还真对得起他那个价钱。
司危也算是大户人家身世,从小到大穿的衣裳从没有差过的,可到这会,将那内衬穿在身上,他照旧觉得自己以前像是没穿过好衣裳似的,那一针一线,剪裁合缝,都是如此的自然顺畅,配着自己的腰身,简直是合适的不能再合适了。
美滋滋的穿在里面,他也没忘了去看自己特地嘱咐的小袋子,果真做的很是好,将那半块玉佩朝里面一丢,尺寸合适,一点都不晃动。
接下来的日子,司危除了日常南城东城的随处溜达,探询消息,蹭高澄家的晚饭,送支怜回府,就只剩下了一件心头事,那即是期待工部为他选宅子了,听说这宅子工部选的会很考究,尤其是自己如今的官职,那宅子必是很是好的位置,也定然不会小,让他不禁有些期待。
眼看离上任的日子越来越近,司危徐徐也有些忐忑,他探询过那京师七卫的都督,是个叫关景的中年人,听说他最初只是一个看守城门的小侍卫,十多年前立了大功被先帝赏识,之后平步青云,很快便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司危也不知这人好欠好相处,他向高澄问过频频,高澄的回覆是,京城中人对于这位关都督的评价是相当纷歧致的,什么样的说法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