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甫,你想好了吗?”
老夫人一进屋就锁上了门,对着此时正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的杨一甫说道。
杨一甫似乎有些迷茫,他心里在不停的思考着,争斗着,却又许久下不去决心,面对老夫人一进屋便开门见山的询问,痛苦的摇了摇头。
不知两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半个时辰后,老夫人脸色很差的走了出来,远远招了手对露儿道:“露儿,你哥有话要问你,你进去吧。”
露儿小跑过来,向老夫人行了礼,急遽进了屋里去,半个月来,这照旧她第一次见到哥哥,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走上前去,欲要扶他起来。
杨一甫挥了挥手,招呼妹妹也坐下来,看了一眼露儿灵巧的脸,摸了摸她的头问道:“露儿,哥哥有事要问你。”
露儿没有回覆,只是点了颔首。
“我听说,你和司兄弟已经都把话讲清楚了,你如今怎么想。”
露儿苦笑一下,回道:“这是我早料到的结果了,从你第一日就和我说他身边有个女人开始。”
杨一甫面带疑惑:“那个叫小知了的?”
露儿嗯了一声道:“今日一早,就有人看见少侠和小知了姐姐手牵手从山上下来,在城里游逛了一日。”
“那就是没有希望了,这样反而好。”杨一甫似乎并没有因为司危拒绝了妹妹而生气,反而口气里有些轻松。
“那你?”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话有些对不起妹妹,转而问道。
露儿勉强一笑:“哥哥,不用担忧我,女人家最懂女人家了,我早看出来里面的事情,也不生气,小知了姐姐是个好女子,和少侠也相配。”
杨一甫道:“那便好,那便好,只要你心里不惆怅,哥哥也就放心了。”
“我不惆怅,不外我也不会放弃的,一眼即是终生,认定了少侠,那就一定要是少侠,纵然日后不能陪伴在他左右,我的心也不会变了。”露儿的话里充满苦涩。
“唉,傻妹妹,你这是何苦呢。”杨一甫似笑非笑。
“世上许多事都能够讲清楚,唯有这样的事情,道不清理不明,感受在心里,那就是这样了,没有什么可以掰开它,扔出去,然后就似乎什么都没有似的。”
露儿的声音很小,话语里却又很坚强。
“好,我知道了,你今晚还要给司兄弟送饭去吧。”杨一甫轻声叹了口气,笑着看了看妹妹,见她颔首,笑了一下说道,“你先出去吧,等后厨好了,就去客栈。”
妹妹虽不放心,却拗不外他,在屋口回看了里面好几遍才关上了门。
杨一甫握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好一会之后,慢慢站了起来,朝着门边走去。
当景逸伯府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时,司危和小知了也才嬉笑着刚刚回来。
露儿坐在马车里早听到了不远处熟悉的笑声,使劲挤了挤眼睛,欲要狠狠把那里面快要出来的工具给憋回去,直到笑声传到车边,才堆起了笑脸,撩开了帘子对着两个背影喊道:“少侠,小知了姐姐,你们回来啦。”
司危和小知了似乎都愣了一会,同时回过了头来,看到窗口那个羞涩的脸庞。
“今日回来的晚了,露儿妹妹等着急了吧。”司危赶忙笑着回道,“每日都要你来送饭菜,真是辛苦了,其实这客栈里什么都有。”
“都是哥哥付托的,我只不外来走一趟而已,再说少侠要加入武会,那客栈的工具怎么也比不上自家做的。”露儿说着就领着食盒走出了车篷,欲要下车来。
司危刚要上前一步去接她下来,想到了身边的小知了,愣了一下,可片刻后又想到两人并不是真的,再向前挪了一步,突然又觉得不妥,停了下来。
这短短四五步的距离,愣是似乎要走上一年。
小知了看她的这个样子,笑的险些弯下了腰,她猜到了司危心里的情况,若是平时定要捅他一下,让他赶忙去接人,可这会,她只想司危就在原地,一步也不要上去才好。
露儿在车上看了司危一下,微微一笑,将食盒放在了车上,身子蹲下,似乎要往地面跳去。
景逸伯府的这车确实有些高,那车架都到了露儿的胸口处,眼看着露儿蹲着身子,虽有马凳,仍有些畏惧,迟迟不敢跳下,小知了心里有些不忍,终于照旧喊了一声:“大侠!”
司危原来楞在一步外,被小知了这一声喊醒,连忙走了上去,谁知露儿赶在他到来前下定了决心,跳了下来。
还好没有摔倒,小知了拍了拍胸口,司危叹了口气,露儿却像是没事一般看着他俩傻笑着。
司危上前提起饭盒,略微责怪了一声道:“这么高,怎么就跳下来了。”
露儿没有像往日那般羞,镇定一笑道:“没事的,我总不能老是要人扶着才下车,有些事情,总归要面对的。”
小知了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知道恐怕她白昼听说了什么,究竟她和司危两人在城里城外逛了一日,那么些人看到,赶忙走上前来,在露儿耳边轻轻说道:“露儿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
露儿摇摇头,笑着打断了她:“姐姐,你们也饿了吧,快上楼去,明日少侠还要比试,早些吃了休息吧,哥哥的病似乎更糟了些,我想去照顾他,就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接你们。”
掉臂小知了的挽留,女人照旧踩着马凳上了车去,唤了一声驾车的马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两人回到了屋里,情绪都不是很好,小知了虽然知道,司危和自己今日是在演戏,而且司危也早已和露儿女人说明了心事,但想到刚刚露儿那个心情,那个眼神,总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
不外,她自己心里不舒服,却不想司危也这样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到司危因为露儿女人而感应歉仄的心情,就突然一肚子的气。
打开食盒,司危闻了一闻,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小瓶来,脸上又露出了笑颜,对小知了道:“你家在京城既然有些职位,应该也喝过这个吧?”
小知了撇了撇嘴,问道:“什么?”
“百花蜜呀!”
虽然景逸伯府日日送饭菜来,但这百花蜜终究也不是许多,从来没有带来过,司危心想,恐怕是杨兄弟知道明日一战事关能否进京,才特地又付托露儿带了一瓶。
“这工具,小时候当水喝,厥后去了临通府却再也没喝过了,上次在杨兄弟那里又喝到,倒是勾起了一些幼时回忆,这两日油腻吃多了,喝些这个倒是不错。”司危解释道。
“百花蜜?”小知了眼里也放了光,“我也很久没喝到过了,赶忙给我倒一杯。”
她倒不客气,眼看司危慢吞吞的,赶忙就要用手去抢,司危连忙护住,笑了一声道:“瞧你急的,我先将它开了再给你倒。”
“咦,今日有烤鱼,莫非是露儿妹妹自己做的。”小知了等着司危开瓶的时候,草草瞄了一眼饭菜。
“唉,你说露儿妹妹今日那样,我心里为什么有些欠好受。”司危停下了手中开瓶的行动,看着烤鱼,突然说道。
小知了轻哼了一声,照旧将那瓶子抢了过来,说道:“你要是不舍,那日为何还拒绝人家,你要是不拒绝,我今日才不找你陪我演戏,看你话语里,倒似乎是在怪我似的。”
“不是怪你,我只是觉得,露儿女人似乎那日并没有真的理解我的意思,才会有今日这样的状态,所以想和她再说清楚,我是打心里把她当妹妹,并没有那种男女情爱的意思。”司危解释道。
“女人家就是这样。”小知了眼珠向上似乎想了一下道,“究竟你们每日都见到,天天看着,总不能忘却的,和你说不说清楚没有关系。”
说这话,小知了终于将那瓶口打开,一阵花香从瓶中传了出来,司危听了小知了这番话,略有所悟的恩了一声,突然闻到这香气,笑道:“算了,我找个时候再和她多解释一下吧,我想她应该能慢慢理解的,在登陵这么多日,杨家兄妹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我就是觉得人家对我这么好,眼下倒似乎欠了什么,有些不舒服。”
小知了倒了一杯子百花蜜,刚要递给司危,鼻头动了一动,听到他的话,连忙将杯子并着手中的瓶子朝桌上一丢,百花蜜全部洒在了饭菜上。
“你…你做什么?”司危不解问道。
“我不想吃这个了,我想吃包子,大侠,你也陪我吃包子吧。”小知了嘿嘿一笑。
“啊?”司危疑惑一声,“就算想吃包子,那也不能浪费了这些个饭菜啊,唉,好歹是人家的心意。”
“那就不吃嘛,咱们吃包子去好欠好。”小知了有些委屈道。
司危觉得小知了平日里任性一点没什么,但今日这出莫名其妙的,皱了皱眉头摆了手道:“要吃你去吃,我就吃这饭菜了。”
见他不理,小知了突然疯了似的,将满桌饭菜一挥,全部甩到了地上,司危终于生气了,高声喊道:“你干什么!”
“我就是不想让你吃那露儿送来的工具!”小知了看司危生气,也不惧,高声回道。
“为什么?”司危反问,“吃了那么些日子了,为何今日就不想我吃了。”
“你现在是我的男人,不能吃此外女人送的食物!”
“不是你说的,我们是在演戏?”司危感受很奇怪,不仅是奇怪这件事,还因为小知了突然像变了小我私家似的。
“我不管,总之,今日我就是不想你吃,我就是要你和我去吃包子。”小知了寸步不让。
司危完全不能理解她这样,厉声吼道:“你自己去吃吧!我不吃了!”
“至于吗,这样就开始吼我了?枉我还一直喊你大侠,没想到心眼这么小。”
“那你告诉我,你今日又是什么意思?好好吃个饭,我也没怎么样,你就来这出,是闹哪门子的脾气,你究竟想怎么样。”
“本女人就是不想让你吃,你听不懂吗?还要我说几遍!”小知了看司危去弄地上的饭菜,说着走已往,将他的臂膀一拽,又拍手打掉他手中的盘子。
司危摇了摇头,狠狠甩了一下,对她说道:“我知道你是富家小姐,脾气从小被惯着,但是这里不是京城,也不是你贵寓,礼貌懂吗?不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都可以随意耍泼的。”
“我就是耍泼了,我就是想让你陪我吃个包子,又怎么了?她送来的饭菜你能吃,现在都掉地上了还要去捡,怎么,陪我吃个包子都不行了?”
“就是不行!”司危这会意里急躁的很,同样富家小姐身世的司兔和露儿,都是温婉恬静的,哪里见过这种性子的女人。
“不行也得行。”小知了不管他,又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门外走。
司危被她拽的走了两步,甩了两下,没有甩开,心里一急,内力上去,怦的一下,便将小知了甩倒在地。
小知了瘫倒在了地上,眼睛里尽是不行思议,怔怔的看着他,细眉紧紧皱着,咬紧了嘴唇。
司危没有去扶她,只是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我困了,你出去吧。”
小知了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胸口不停的起伏,在地上等了半天,司危却没有去扶她,只是站在门口。
她恨恨的徐徐爬起来,走到司危面前,在那些洒了一地的饭菜上狠狠踩了几下,踢上两脚,让那饭菜再也没法入口,接着瞪了司危一眼,扭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