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前一待快半个时辰，也聊了快半个时辰，两人逐渐称兄道弟，筷子倒没有下过频频，那一桌菜早已凉了，杨一甫随手付托丫鬟让后厨重新去做。
身边之前端酒的丫鬟突然咳嗽了一声，司危没有在意，但杨一甫却一拍脑袋，光聊着开心，正事忘了！
为免唐突，杨一甫先介绍了一下自家兄妹的情况，接着转而问道：“兄弟家里可有部署过亲事？”
司危笑道：“那倒没有，我爹似乎也不太着急这事，就连我姐姐都还未出嫁。”
“那么兄弟自己也不着急？”
“不急不急，我还不到二十，再说了，也没哪家女人看的上我。”司危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在嘀咕，你还比我大上两岁，都还没结婚呢，我急什么。
“兄弟谦虚了，以你这般年少英雄，不知有几多女人要追随你，怎么会没有看上的，定是你眼光太高。话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为兄虽然不才，倒也认识些朝中的大臣，武林中的侠士，不少人家也有待字闺中的女人，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多留意留意。”
旁边那个丫鬟又咳嗽了一声，杨一甫赶忙朝她使了使眼色。
司危抬头朝屋顶望去，转着眼珠，半晌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事，你要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也说欠好，或许就是性子好些，人温婉点。”
杨一甫微微颔首，突然说道：“这后厨的饭菜还没有上来，定是他们又在偷懒，我去瞧瞧。”
“不用不用，现在也不冷，这些饭菜正好吃。”司危连忙摆手。
“兄弟有所不知，今日上的这些个菜，都要热着才好吃，而且兄弟另有伤势，吃冷的倒霉身体，你且先歇会，我去去就来。”
过了一小会，司危突然觉得奇怪，似乎身边空荡荡的，抬头环视一圈，疑惑着，杨一甫走了，怎么刚刚围在旁边的一众人都没了踪影，只留下一个端酒的。
也没想其他，心道或许是这府里的规则，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菜吃了，入口瞬间感受到差池，这菜凉了果真味道有些奇怪，要是平时他就吐了，但现在在人家府里，旁边另有小我私家看着，司危只好皱着眉头，硬吞了下去。
“你…你要是觉得欠好吃了，就…吐了吧，这菜…这菜本就该…热着吃的，时候久了…会变味。”那丫鬟一直在看他，见他刚刚那模样，心里在笑，脸上却泛起一道红，结结巴巴的说道。
“没事没事，也都还好。”司危朝着她憨笑一下，瞧见这丫鬟脸上红红的，甚是奇怪，盯了好半天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要不你先坐下吧，待会跟你家少爷说声，让你回去休息。”
见他盯着自己，丫鬟的脸上越发红了，羞的撇过头去：“没…没事的，少侠，你…不用这样盯着我。”
“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唐突了，女人莫怪。”司危连忙将头低下去，心想自己这般看着人家贵寓丫鬟，确实有些欠好，像个浪荡子。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女人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着急解释，但越着急，越说不清楚，“哎呀，其实…我…”
“露儿，你在和谁说话呢。”长廊那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司危和那丫鬟都转头瞧了已往。
丫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拿起桌上的托盘便朝脸挡去。
那头走来个老夫人，虽然由两个丫鬟扶着，还提着个手杖，但速度倒不慢，一会就走到了长廊这边，瞧瞧司危，又瞧瞧那个挡着脸的丫鬟。
“你是一甫请来的那个少侠？”老夫人开口问道。
“是的，晚辈叫司危，老夫人你是？”司危站起来行了个礼，这人直唤杨令郎的名字，一定是府里的尊长。
“嗯嗯。”老夫人瞧着他点着头，“老身是一甫的外祖母。”
“原来是高家老夫人。”司危一听就明白了，小知了说过，杨一甫的父亲是景逸伯杨颜晟，而那景逸伯又是高名高指挥使的亲姐夫，眼前这个杨一甫的外祖母自然即是高家老夫人了。
又行了一礼。
老夫人脱开那两个在身旁搀扶自己的丫鬟，对着司危行礼鞠了一躬，司危连忙上去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尊长，我怎么敢受这样的礼。”
“你受得！要不是你，我那孙女可就没了性命，孙儿也不知会怎么样，你是我高家的恩人，少侠再受老身一拜。”
司危自然不能受，但也欠好上手去拦，只幸亏老夫人行礼之时，也鞠躬回礼。
好不容易，老夫人礼完了，司危又赶忙将她搀扶着坐下。
“老夫人，刚刚听你过来喊露儿，这露儿是谁？”司危找了个话题。
“露儿啊，是老身的外孙女儿，一甫的妹妹，呶，你刚刚不是还和她说话来的。”老夫人朝着边上一指，“哎？你们刚刚还聊着天，怎么这丫头没有告诉你她叫什么？”
司危受惊的看着那个还在举着托盘挡脸的丫鬟：“你是杨兄的妹妹？”
老夫人似乎知道了什么，招了一手道：“露儿！过来坐下。”
露儿这才放下了挡在面前的托盘，抓着袖子坐到老夫人身边轻喊了一声：“外祖母。”
“这丫头，脸又红了，你呀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穿着丫鬟衣裳，你哥呢？”老夫人说着用手去摸摸露儿的脸蛋，又对司危道，“少侠莫怪，我这孙女儿一见生人就怕羞。”
“哎呀，外祖母。”露儿赶忙把脸别进老夫人的怀里。
那边杨一甫在远处看到了这里的情形，心里说了声坏了，赶忙走了回来。
“外祖母安，你怎么来了。”杨一甫行了礼。
“我听人说，你今日请了弟弟妹妹的救命恩人，就也想着过来看看，你刚刚去哪里了，怎么就把客人丢在这里。”
“我们聊得兴奋，没顾上吃菜，都凉了，所以去后厨让他们赶忙重新弄一份来。”
“你呀，这事交接丫鬟去不就行了，非得自己跑一遭，平时挺懂礼的一人，怎么今日倒有些怠慢。”
“是，是，是，外祖母教训的对，是我做的欠好。”杨一甫心里憋得慌，心想外祖母哎，你哪里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司危原来也不在意这事，就是好奇为什么这杨家的小姐会扮作丫鬟一直站在旁边。
“欸，少侠，老身还不知你的名字。”老夫人教训完外孙继续和司危聊天。
“老夫人，我叫司危。”
“名字不错，听你口音是京城来的？”
“外祖母，司危兄弟是临通府人。”杨一甫赶忙说道。
“临通府？”老夫人疑惑的看了外孙一眼，“不，临通府距离登陵那么近，口音绝不是这样，老身能分辨出来。”
司危笑着解释道：“老夫人，你耳朵真灵光，我学话的那几年确实是在京城的，府里上下也都在京城待了许多几何年，自然口音会像那里。”
老夫人‘哦’了两声，念叨着难怪难怪。
杨一甫也心想，原来在京城待过不少年，看司危兄弟这谈吐，恐怕也是官家身世，那喝过百花蜜也就不奇怪了。
“这好好的京城不待，如何要迁到那么远的临通府来。”
“这晚辈也就不清楚了，横竖父亲让迁就迁了。”司危心里也很疑惑这个问题，他也一直想弄明白父亲的理由是什么。
预计老人都喜欢哼哼念叨，嘴里念着‘嗯，临通府，临通府’，突然老夫人抬头又问：“你说你叫什么？”
“外祖母，少侠刚刚说了，他叫司危。”杨一甫以为外祖母年纪大了，记性欠好，赶忙说道。
“是的，老夫人，我叫司危。”
获得了肯定，老夫人端详起司危的脸来，脸上的心情从惊讶变得开心，又叹了声气，咳嗽起来。
杨一甫赶忙帮老夫人顺了顺背。
“老身有些不舒服，一甫啊，你再陪陪少侠，露儿，你带我去休息。”
露儿虽然心里有些不乐意，但外祖母发话了，便起来朝着司危微微行了礼，搀扶着老夫人走了。
“少侠别见责，外祖母年纪大了。”杨一甫对着司危说道。
“哪里哪里。”司危摆摆手，看着老夫人的后背，隐隐觉得这老夫人奇怪的很，明明不像是个影象差的人，怎么刚刚那么一阵反映，尤其是脸上一连串变化的心情。
又在府里停留了小半日，司危就要告辞，杨一甫挽留了几回，见他要回去吃药休息，也就不再说多，付托马车到门口期待，又客气的让他以后当景逸伯府是自己家，没事就多来。
送走了司危，杨一甫心想也不知妹妹刚刚与他聊得如何，自己自然是欠好问的，可惜外祖母来的不是时候，否则还能让他们多相处一会。
只是自己今日的收获颇多，困扰在自己心里的问题，被这少侠一点，突然就通了。
想着想着赶忙往自己屋子走去，要将这些记下来，顺便再考虑清楚细节，未来或许能够用上。
还未到门口，看到了露儿，笑着问道：“你和少侠进展怎么样，少侠有没有一点意思。”
露儿吐了吐舌头：“我怕羞，没说上几句话。”
杨一甫摇了摇头，随即耸耸肩：“也罢，这种事情也急不来，横竖今日我与司危兄弟也是一见如故，往后咱们多走动，你可不能老是这样怕羞，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少侠豪爽之人，不会烦你话多。”
“嗯。”露儿点颔首，“对了，外祖母让我喊你已往。”
杨一甫进到屋里，看着老夫人斜躺在床上，赶忙已往：“外祖母，你身子怎么样，要不要找个郎中来给你瞧瞧。”
老夫人摆摆手，指了指床沿让杨一甫坐下。
“一甫啊，你今日邀请那司少侠过来，是不是想要拉拢他与露儿的。”
杨一甫尴尬一笑：“都被外祖母看出来了。”
“这少侠确实配得上你妹妹。”老夫人说完闭眼沉思了一会，又继续开口。
“你说，司少侠有没有可能进到武会的前八里。”
老夫人的话题突转让杨一甫有些摸不着头脑，赶忙回道：“虽然我未见到他脱手，但凭妹妹的描述，以及这几日登陵城里的听说来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
老夫人听完没有再说话，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
“如果有一件事情，看着是一件错事，做起来也是一件错事，但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你怎么选择？”老夫人停了片刻，说出一段绕口的话来。
杨一甫听着这一段不知是何意的话，脑中有些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