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交锋韦白
也许是远远望见看台上的沈长峰，也许是昨晚浣儿的事在心中缠绕，也或许是晚上一路与独孤烈漫步闲聊时的怦然心动，总之诸葛青卿一夜辗转难眠。
好不容易，熬到纸窗由黑转成了灰白，诸葛青卿觉着满身乏力，躺着也是急躁，索性便披了件长褙子起身。
天色仍是昏暗，却也能勉强视物。
诸葛青卿独自走到桌边倒了杯清水，冰凉由喉入胃，让她心绪平静了一些，坐在窗边将窗推开了一些，晨起的空气也带着阵阵花香，扑面而来。
她长发散落，就这么静静依靠在窗台之上，看着一湾平静湖水，五更天，便有零星两只扁舟在湖上幽幽泛游。
这样寻常渔民黎民的生活，虽生活贫苦了些，却也惬意吧。
不外，就这么坐着，反倒有了几分睡意。
“吱。”
隔邻厢房房门推响的声音，让已进入浅眠的诸葛青卿身子一颤，人也清醒过来。
睁眼再看窗外，原本昏暗的天际，此时已经泛白。
诸葛青卿坐直了身子，舒展了腰背，也不知是几时竟昏昏沉沉便睡了已往。
刚在想，是不是独孤烈起了，便听见门外先是几声扣门声，然后是轻莹女声唤道：“朱令郎，可起身了？”
诸葛青卿连忙换上窄袖长袍的男装，坐在铜镜前娴熟地将长发束起，然后轻咳了一声，故意将声音沉了几分，道：“起了，进来吧。”
原以为是月桃，却是两个面生的女人，一人端着洗漱的盆子，一人端着早膳，笑盈盈地走进来。
一个女人放下手中盘子，将诸葛青卿悬挂床头的褙子取了下来，给她披上，柔声道：“姑苏城里晨起露重，令郎担忧受凉。”
诸葛青卿点了颔首，由着她伺候披上墨绿色的长褙子，随口问道：“今日怎么不是月桃伺候？”
“月桃在隔邻伺候胡令郎晨起呢。”一个女人轻笑答道，“令郎可是不满意我们姐妹伺候？”
“哦，不是。”诸葛青卿尴尬一笑，平日都是霜儿伺候，她性子沉稳，突然换了这么些个妖娆生动的烟花女人，诸葛青卿另有些不自在，“胡令郎，纷歧直是柳绵女人伺候么？”
“柳绵女人昨夜烂醉陶醉，现在还未醒呢。”一个女人口快说道。
“哦？”
范赤不是已将香屏阁重金包下，怎的昨日独孤烈晚归，柳绵便随客外出了？
“也不知是和哪家令郎出去逍遥快活了。”一个女人边将早饭摆出，边低声的与另一个女人笑语。
那伺候诸葛青卿漱口的女人亦是压低了声儿，故作神秘说道“我昨儿睡的晚，你猜我见着是谁送柳绵回来的？”
“是谁？”
“驸马爷，沈大令郎。”那女人狡黠一笑，轻声道。
“噗，咳咳咳！”
诸葛青卿刚入口的漱口水，一下呛着了气管，那女人连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诸葛青卿接过帕子，捂着嘴咳了许久，才稍缓了一些。
“令郎没事吧？”两个女人站在旁边一脸局促担忧。
诸葛青卿摆了摆手，道：“咳咳，无碍，呛着了。”
“朱兄这是因为换了伺候的女人，不习惯了？”门外传来独孤烈正倚着门框，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道。
诸葛青卿斜睨了他一眼，明知他是故意笑话自己，却也不能说什么。
“月桃可爱温顺，胡兄若喜欢，留在身边也是好的。”
独孤烈凝看了她半晌，说道：“多吃点，这里到城南可有些路程。”
想起昨晚与浣儿的约定，诸葛青卿急遽开始用早膳。
“朱令郎，真是儒雅，吃起工具比女子还要斯文。”那两个伺候的小娘子，掩面笑着小声议论。
诸葛青卿尴尬咽下口中食物，便让她们将两个花灯装进竹篮里，一同带着去城南。
……
到了城南，已近巳时，阳灼烁媚温暖。
马车停在城南宫墙下的一处空旷广场处，这广场极大，平日即是是民间大型聚会会议或宫中阅兵的场所，可容纳数万人。
诸葛青卿一行人下了马车，广场上人群已经熙熙攘攘。
宫墙前，搭起了巨大高台，靠边缘的位置已经有几人落座，另有些仕宦贵族，也陆陆续续登上高台，远远看去，应该是四五品的仕宦。
近在咫尺的一道宫墙，即是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
“走吧，不是要找那小孩吗？”
独孤烈淡淡开口，将诸葛青卿的思绪拉回。
诸葛青卿看了一眼高台主位，眼眸微冷了几分，今日来这里，除了是和浣儿的约定，她还另有谋划。
与浣儿约定的地方，是在看台东角第三个侍卫处，诸葛青卿他们到时，浣儿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他们，浣儿也显得开心兴奋，再一看他们身后追随的娇艳女人，和便装护卫，神色又立即变得小心拘谨。
“浣儿今天真美。”诸葛青卿摸了摸浣儿的脑袋，温和说道：“这些哥哥姐姐，是我们的朋友，他们都很是友善，你不用畏惧。”
浣儿似懂非懂所在了颔首。
她比叶只圭小上几岁，若叶只圭也在，他们孩子间应该会更容易相处些，不外叶只圭起的晚，预计这会才刚刚睡醒。
诸葛青卿亲自陪着浣儿到看台下，送呈两盏花灯。花灯需要贴上送呈人的名帖，以便中彩后可以核对字迹，确认身份。
诸葛青卿提笔蘸墨，亲自在字条上，写下了叶武二字，贴在花灯上。
这两字写的豪爽苍劲，全然是仿着叶武字迹所书，而且，仿的极像。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广场上黎民聚集，不再是熙攘而是密集，看台上的官员也基本入座，只有正中的一个空位。
而此时，头戴七梁冠，身着紫色朝服的韦白，正漫步走来，众仕宦见他到了，也都纷纷起身施礼。
韦白环视众人，只是点了颔首，便慢条斯理地坐下。
抬起手，宽大的袖袍摆了摆，礼官立即会意，看台西北角，玉枹击鸣鼓。
鸣鼓三声，礼乐奏响。
礼官摊开一卷黄轴子，高声宣读着什么，约莫是朝廷对花灯节的祝福以及评选规则之类，只是完全淹没在礼乐声和台下黎民欢呼的声浪中，是一字也听不清。
诸葛青卿无心鉴赏花灯，她的一双眼，自韦白泛起后，便沾在他身上，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