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醒来。此时灵魂中生机散失泰半,感受身体由内而外的砭骨严寒,如同赤身站在严冬之中。
——初死之征
骄阳如血,大地被一道薄薄的内幕笼罩。
冷!砭骨的冷!让人绝望的严寒!
空旷的大街上,一名男子不停发抖,似乎正不着片履站在冬夜的北方室外;哆嗦不止的同时,他更是一脸迷茫,有些弄不清自己现在的状况。
“我是谁?我在哪里?”
他正回忆着,突然抱着脑袋蹲下,痛苦地叫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工具砸在了后脑上。
半晌之后,男子稍微平息了一些,自言自语道:“是了,我叫黄锦,我应该是在梦里!”
他叫黄锦,是一名心理咨询师,算不上名家大师,但也小有成就,在本省会都市中拥有一家小小的心理诊所。
“这是在清明梦中么?”
黄锦发着抖走到街边,找了个避风的角落蹲下,开始追念起来。
影象缺失很严重,许多事情他现在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了,唯一比力清晰的是他最近接收了一名来自其他心理诊所转诊的病人。
该病人状态比力诡异,介于正常与重度暴力型精神破裂症之间,他本不想接手,但病人眷属愿给三倍咨询用度,他这才勉为其难一试。
用催眠疗法,寻找病人精神破裂的泉源,是他的治疗方案中的一环。
而现在,貌似被反催眠,进入了病人的梦境之中?
黄锦有些痛恨,学艺不精啊!当初学催眠课的时候,他惠顾着睡觉了,没有多催眠频频搭档。
一股冷风吹来,沉思中的黄锦猛地抖了几下,回过神来。
想太多已然无益,既然是在催眠状态下进入的清明梦,作为一名经验富厚的控梦师,他便知道该如何醒来。
最好的措施虽然是外界刺激,好比别人的引导或者手机的震动、铃声等,但目前看来,这个措施行不通,他的影象很模糊,不确定自己身旁是否有人引导。
第二方案,就只能靠自己了,简朴地说就是让自己处于紧张危机心理状态下。人体在这种状态下,精神能量和体力都市消耗很快,而自己那时将能感应身体的变化而醒来。
“喂!”黄锦走到路边一个门店前,敲起关闭的店门,“有人吗?”
无人应答。
他能明显感受到门内有人,只是对方没有理他。
这太正常了!
黄锦又敲了频频,仍没有效果后,于是他顺着大街挨家挨户敲起门来。
正常情况下,这种行为在他身上绝不会发生,所以能发生很大的精神刺激,体现在身体上,那即是心脏不正常的快速跳动,以此来刺激肉身意识的苏醒。
但没有用,他感受不到心脏的悸动,甚至连他的意识都有些麻木,没什么特别反映。
再升一级!
“迷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干巴爹,奥利奥利给!”
放眼找不到一件可以保暖的工具,黄锦爽性在大街上跳起广场舞来热身,边跳还边高声赞美。
好羞耻啊!我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来!
黄锦有些忍不住想掩面,却坚持着唱跳完一首又一首。
音乐响起,领舞也有了,仍然没有人出来随着一起玩!
但是,大雪天谁会出门跳广场舞?黄锦感受自己像个疯子。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室外的温度也急剧下降,即便又唱又跳,黄锦仍然感受严寒钻入了骨髓,围绕着全身。
啪啪啪!
几声轻响,似乎突然获得命令般,空旷的大街两边,诸多店肆齐齐打开大门,一股比冬日黄昏室外更冷的气流从里面冲出来,让刚有点汗的黄锦又打起冷颤来。
诡异!
这什么破清明梦?经常做这样的梦,不泛起精神问题才怪!
黄锦暗骂一声,双眼紧盯着打开的无数店门,一排排漆黑的空洞如同怪兽的牙齿一般狰狞。
空旷的大街两边,突然打开了无数门店,却无人出来,空气中透着一股无比怪异的气氛。
人呢?
似乎为了回应黄锦的疑惑,转眼之间,大街上便突然熙熙攘攘起来。无数的人急遽忙忙,有人夹着公牍包打电话,有人戴着耳机低头走路,有情侣,有闺蜜,有成群的学生……
只是他们的行为都无比诡异,寂静无声,在黄锦身旁穿梭,却基础不看他一眼。
黄锦瑟瑟发抖中,有些想笑。
这梦境内容也太不自然太不真诚了!
发生这些,说明病人情绪开始变化了,现在正是寻找病因的时候。
黄锦龇牙咧嘴踩在厚厚的雪地里,开始围着周边转悠,查找这诡异情况中的异常。
“这个清明梦缔造的世界挺大,如果不考虑诡异的情况变化,这里面险些是现实世界的完整投影,病人的精神力量如此强大,难怪能将我反催眠。”黄锦喃喃自语,惊讶于这个梦境世界的真实完整。
弗洛伊德说过,一般人的精神力量很小,虽然他们感受自己的梦境挺大,但其实真正空间很小很小,大量的梦境内容都是由无数零碎的影象片段,加上醒来后的脑补内容组成的。
精神力量越大的人,能够结构的梦境越大越完整;像黄锦自己,能够结构一片完整的山水和几家人户,再增加点阳灼烁媚,鸟语花香,微风拂拂等因素进去,但也仅此而已了,再大的话就会失控,且细节也会变模糊。
然而,眼前的世界是一个完整的都市,看不到边缘和尽头,在细节方面,连大街上任意一家门店的商标招牌都一清二楚!
好恐怖的精神力量!
见识到这样的梦境,黄锦立刻就断定,这名病人不是自己可以处置惩罚的,应该立刻转诊,最好就是送到精神病院去,相信本省没有一家私人诊所能够治愈。
现在为止,黄锦都认为自己处于一名精神病人的梦境之中,虽然对梦境的弘大完整感应受惊,但他并不担忧自己身体的安危,因为只要梦境还在,就说明这名具有暴力型精神破裂症的病人还没有醒。
但从短时间梦境的变化来看,对方离醒也不远了。
如果不能尽快破梦,等到病人先醒的话,那自己危矣!在如此完整的梦境中,之前所有的破梦方案都不会奏效,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措施!
那就是——找死!
在梦境中死去,才气在现实中醒来!
找死太容易了:找个三楼以上的楼顶一跳,对着墙壁用头一撞,向着行进的车辆一冲锋……
如果黄锦没有看到“自己”的话,他真会随便找个地方死去来破梦!
是的,即便知道自己没有措施,但仍在做最后努力找病因的黄锦,在不远的桥下,看到了“自己”!
纯深色的衬衫扎在背带西裤中,身体呈“大”字型躺着,双目微睁,似乎半梦半醒。
黄锦看着“自己”,梦境世界似乎突然离自己远去,一个新的世界将他困绕,而他与“自己”正处于两个世界的接壤点。
回归!就是现在!
黄锦看着“自己”,朝桥下跳去!
“啊!”桥下发出一身惨叫。
强烈的痛楚和排斥感从四面八方压来,完全感受不到以前从清明梦中醒来时那般轻松舒适,黄锦只觉得四面八方如同厚厚的牢笼一般将他禁锢挤压,而这具身体内的血液更是如同滚烫的油一般将他煎炸。
这不是我的身体!
黄锦惊恐无比,这种完全失去控制的陌生感,对于心理咨询师来说,简直太糟糕了。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现在所处的境况,令黄锦又是惊恐又是痛恨。
随即又有怨恨和恼怒,责备上家诊所没有将病人情况说完全就转过来……一时间无数的负面情绪络绎不绝。
这股负面情绪越来越大,在感应生死危机来临,绝望之际,黄锦体内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强行从身体中挣脱出来。
力量用尽,虚弱感发生,从滚烫回到极寒的情况中,让黄锦发僵的同时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艰难地喘了几下,转头一看,哪有什么“自己”,明白是一具纸人,只是那纸人和自己平时穿着很像而已。
找死这么痛苦,谁扛得住?
“怎么有点怪怪的!”黄锦心中不安。
人类真有这么强的梦境吗?强得过于离谱了,超乎了他的认知。
“嘿!上不上车啊?”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不知何时,身旁停了一辆漆黑的公交车,车门打开,里面年过半百的司机,脸色有些阴沉,向着黄锦打招呼。
这是什么公交车啊!为什么它不走上面的大路,要走河流?
另有司机这副心情,怎么拉到客的?车上的人为什么都一副浑浑噩噩没睡醒的样子?
诡异!
“不上!”黄锦断然拒绝,还在心里暗呸了一声,玄色公交车!
“上来吧,现在这么冷的天,下一班得七天后才会来哦!”老司机说道,“你撑不住那么久。”
看这司机的言语,似乎知道不少事情,黄锦有心上车询问,但是在河流行驶的黑车实在太不正常了,他不想坐上去。
“别想着坐其他车,除了我,没有车会拉你。”老司机又开口道。
“我不上!”黄锦说道,“我现在并不想走。”
“爱上不上,不坐车你怎么到达目的地?”老司机语气越发阴冷了,直接关上车门。
“目的地?”黄锦一惊,连忙高声问道,“去哪儿啊?”
哼!
老司机不理他,黑车一颤,在冰河上发动起来,一溜烟消失了。
借着黄昏的微光,黄锦看到黑车的车牌为“阴H2333”,行程路线似乎为“阴世—黄泉”。
阴世?黄泉?
什么鬼?
这届精神病人想象力还挺富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