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二章?故人沈刚夫
当晚，我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随师父一同来到城隍庙会的集市中。
在熙攘的人潮之中，张明义引我走到一个卖吃食的摊位前，对那摊主喊道：“熟牛肉、肥肠、生煎包，各来三两。”
我一愣：“买这些干什么？”
张明义饶有深意地一笑：“自有妙用。徒儿你看！”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名乞丐。我看去，只见一乞丐正在一个摊位前敲着竹棍，唱着《莲花落》要钱。
“瞧一瞧来看一看，这位老板大胸怀，福禄寿星在额间，腰里缠着金丝带。五湖四海齐聚财，人丁兴旺福满来，他日状元三顶戴，把那朱门向东开，向东开……”
乞丐的《莲花落》引来阵阵喝彩，而摊主无奈，只好拿出几个铜子当赏钱发了。那乞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就地拜谢：“爷，祝您生意兴隆，人丁兴旺！”起身走了。
张明义拎着摊主包好的三样食物，对我道：“随着他。”两人随着乞丐七拐八拐，眨眼就走入一条暗巷。
乞丐停下步子，转头躬身作揖，拜道：“两位财神爷，跟了我一里地了，这是要干什么呀？”
话音未落，一群小乞丐冲了出来，将张明义和我围在中间。我把手往怀里一掏，正要拿钱，张明义却把我按住了，笑道：“让我来。”走到那乞丐面前，说道：“来日状元三顶戴，把那朱门向东开。这位老哥，这可是你的唱词吧？”
乞丐眉毛一挑：“怎么着？”
张明义道：“三顶戴，朱门东，您可是朱三爷的手下？”
乞丐道：“哟呵，懂行啊！不错，我是朱三爷座下老八，烧六炷香，劈三条柴，你是哪门哪户的？”
张明义笑道：“我不是帮里人，不外，我认得你们不烧香，不劈柴的人。”那乞丐闻言一愣，一众小乞丐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乞丐道：“你唬我。”
张明义道：“哪里敢。不才张明义。”
乞丐这才注意到张明义手里拎着的牛肉和生煎包，惊道：“哎哟，你就是张爷？”
张明义拿着吃食一拜：“虚长几岁，受不住爷这个辈分。”
乞丐大喜道：“老帮主经常提起你！您这是要去帮里？”
“正是。”
“那敢情好！不外……张爷，冒犯了！乞丐在腋窝下搓了搓，伸手在张明义脸上一抹。”张明义微微一笑，坦然受之。
乞丐道：“受了腋底泥，忍得气中气，帮内规则，张爷您忍忍。走，带您去见帮主！”
此时，一个小乞丐也搓了搓腋窝，要往我脸上抹。我急遽避开，但照旧被抹了一脸。
……
一条暗巷曲流拐弯，走到尽头豁然开朗。只见一落破庙坐落中央，四周几座巨大的广告牌挡着。
本在闹市，却鲜有旁人进来这里。因为此处躺了满地的乞丐，乍一到来只觉臭气熏天，肮脏扑面，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那些乞丐显然都习惯了这里的污秽，就似乎什么都看不到也嗅不到一样。该用饭用饭，该睡觉睡觉，全然不受任何影响。老乞丐饮酒作乐、小乞丐嬉笑追逐，热闹景象更胜闹事。对我和张明义的到来竟似全然无视。
张明义对我笑道：“这里即是上海丐帮总舵范丹庙。”
我点颔首，随乞丐、张明义走进乞丐群。偷偷在脸上抹了一把，凑到鼻尖一闻，只熏得差点没吐出来。张明义却镇定自若，恍若无事一般。
二人刚走到破庙门口，一个酒坛子猛地摔了出来，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酒没了！送酒来！”
一个小乞丐立即抱着一坛酒跑了过来，却被张明义拦住：“我来。”
那小乞丐不知道张明义的身份，忙望向我旁边的老丐，见那老丐点了颔首，这才把酒递给张明义。
破庙内自然是一派破败景象。烂砖败瓦散落一地，掉漆的梁柱上挂满了蛛网灰尘。一座高峻的土地公公泥塑倾斜到地，半边身体早就不翼而飞。土地塑像前摆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只空荡荡的酒碗，左右却没瞧见到半小我私家影。
我拎着吃食、张明义拎着酒坛大步走进破庙，张明义高声道：“给您送酒来了！”
突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土地公后面猛地跳了出来，把我吓了一跳。这人全身脏兮兮的，两只眼睛险些埋在鹤发里。乍一闻一身酒臭之气，呛得我差点又没吐了出来。
那老头冲张明义伸手喊道：“快快快！渴死我了！”张明义抱着一坛子酒递了上去，说道：“您慢点喝。”老头接过酒坛，一把拍碎泥封，咕嘟嘟灌了几大口。
我一皱眉，低声问身边的乞丐：“你们这堂堂丐帮帮主，是个酒晕子啊？”
那乞丐道：“老帮主以前滴酒不沾，厥后突然有一日突然大喝特喝，谁都劝不住……”张明义从我手里接过那个装着牛肉、肥肠和生煎的包裹，劈面前的丐帮帮主沈刚夫道：“老帮主，我还给您买了这些下酒，您尝尝。”
“算你有孝心！”沈刚夫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马上愣了：“牛肉？肥肠？生煎包？……我最爱的三样工具？”眯眼看张明义：“你你你……？”说着往包裹里一瞧，却气得红了眼，骂道：“你他妈的，不知道这是我最讨厌的工具吗？还买给我吃？我看你不想活了……”
张明义嘿嘿一乐：“你瞧瞧，我是谁？”沈刚夫盯着张明义看了半晌，突然欣喜若狂地喊道：“哈哈，张大刀！你是张大刀！”
“几余年不见了。老沈，你身子骨可好？”
“哈哈……我很好啊，你好欠好？”
“我也很好啊。哈哈……”
沈刚夫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下来了：“你他妈老小子也不说来看看我……”
张明义也笑出了眼泪：“咱们仨不是说好的吗，相忘于江湖啊。哈哈哈……”
我听着两人的对话，已经猜到两人已往的故事绝不简朴。这张明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真人不露相。无论丐帮帮主，照旧雷公馆长老都与他是莫逆之交。看来师父以前的身份也绝对差异凡响，只是不知如何，我遇到张明义居然潦倒成了一个江湖卖艺的。人生之幻化，天意直难测，真是任你有天大的本事都控制不了。
张明义说明有事相求之后，沈刚夫神色立刻变了，拍案骂道：“妈的！几年没见，我还以为是你良心发现，终于想起来看我了，没想到你竟然是来求我服务儿的！你小子太没良心了，我真是白白念叨了你好几年……你……”说着又要哭出来……
张明义见沈刚夫这堂堂一个帮主说哭就哭，急遽制止道：“你怎么比以前还爱哭呢？这么多年照旧没改了这个毛病，这么大个丐帮，你天天哭鼻子，怎么带人啊？丢人现眼！”我在一旁强忍笑意，脸上的心情别提多尴尬了。
张明义见我没个正形，突然拿起手中的手杖，拍了我一下，骂道：“笑个屁，叫寄父！”
我猛然站起，往地上一拜，对沈刚夫道：“寄父在上，请受金少一拜……”
沈刚夫却一把托起我来：“叫什么寄父，叫什么寄父？张大刀，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要耍什么阴招诳我，是不是？”
张明义笑道：“让你认个干儿子，怎么叫诳你啊？”
沈刚夫冷冷地看着张明义：“你张大刀就属黄鼠狼的，你能安什么美意？当年不让你去寻仇，还不让我脱手相助，说吧，有什么事让我资助？”
张明义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点颔首，说道：“我手里有一批骨董，想要您帮我卖出去……”
沈刚夫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说道：“嘿嘿，找乞丐卖骨董，是你傻？照旧我傻？”
张明义也是嘿嘿一笑：“别！你们都不傻。昨儿晚上，我还跟你这干儿子说，整个上海滩，这件事只有沈刚夫沈爷能办获得，沈爷是谁，十万乞丐的大帮主啊，一手遮天！”
“捧杀捧杀，先捧后杀！”沈刚夫不置可否，扭头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金少。”
沈刚夫闻言一愣，问道：“金少？林哲翰的女婿？”
我也楞：“您知道我？”
沈刚夫道：“你是不是以为我老乞丐平日不念书不看报啊？要么都说乞丐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呢！张明义，你这徒弟名气可比我大啊，人家光报纸就上了三四次了，他卖不出去，你找我卖？”
张明义凑到沈刚夫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沈刚夫一愣，随即点颔首：“就说你是黄鼠狼吧！帮你也行！不外，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我连忙凑上前去，说道：“寄父，你说。”
沈刚夫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说道：“我有个对头，欺师灭祖，背信弃义，通奸耍诈，抛家舍业，无恶不作，为天地所不容……”
我一愣：“这么大的仇？”
“比天还大！”沈刚夫道：“金少，只要你能把他给我绑回这里来，你这个忙我就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