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刺杀的背后
世事如棋局局新，不看你棋子厉害不厉害，只看你怎么下这盘棋。时机差池，千军万马也是枉然；时机对了，一个小卒也能逆天翻盘……
下午，我马不停蹄地赶到雷公馆，走进雷凡办公室，将约翰逊刚刚签好的合约双手送上。
雷凡接过条约仔细看了看，我乘隙搭腔道：“这洋人的签名歪歪扭扭的，跟蚯蚓似的，也不知道奏效不奏效。”
雷凡看完合约，指着纸上的白纸黑字欣然道：“这有印章，另有约翰逊的亲笔签名，白纸黑字，虽然奏效。辛苦你了，短短时间就啃下了约翰逊这块硬骨头，我果真没看错人。”
听到雷凡的赞赏，我自然颇为欣喜，说道：“搞定这约翰逊确实费了些周折。后面另有两关要过……”
雷凡点了颔首：“法国领事雷诺阿那边我会资助，你担忧的是另外那小我私家吧？”
我虽然知道雷凡所指的那小我私家是林哲翰，不由得面露难色，皱眉道：“我……我把于家伤得太深，就怕……”
雷凡起身，拍了拍我肩膀，说道：“无情之人往往不善，而有情之人却常会被情所羁绊。情字里有个心字，金少，你不是无情之人，这也是我高看你一眼的原因。不外……《易经》有云，爱恶相攻而休咎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凶吉厉害，全因爱憎情爱而来。现在大事劈面……”说着，指了指洪三的胸口：“你是要叙情而坏事，照旧做事而断情，自己决断吧。”
我一阵默然，脑子里追念着一直都是林哲翰慈祥而又严厉的面孔，徐徐颔首道：“我明白……”
雷凡走到窗台前，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说道：“今晚我约了雷诺阿，你就陪我一起去法租界领事馆赴宴，晚上咱们便让雷诺阿把字也给签了！”
“好！”
下午无所事事，我便在雷公馆混吃混喝。究竟这里也曾经是他事情过的地方，一切都是轻车熟路。虽然他现在不能杀熊立报仇，但以调停人的身份在熊立面前大摇大摆地晃来晃去对方却也无可奈何。虽然熊立心中早就看不惯我的做派，但一来调停未成，二来时辰不到，便只能任凭我这眼中钉、肉中刺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
晚上，我坐上雷凡的车，与其一同前往法国领事馆。出于宁静考虑，雷凡命六名门生坐另外两辆车前后随行。
车子启动后，雷凡悄悄递给我一只小黑木盒子，说道：“一会见了雷诺阿，先把这个工具交给他。就说是你找到的。”
我打开盒子一瞧，里面竟是一块不起眼的小铁牌。拿起来看时，牌子上锈迹斑斑，不外能清晰地看见牌子上的法文和编号，我皱眉道：“这工具看着可不值钱啊，我备了更好的礼物……”
雷凡微笑道：“普通的礼物雷诺阿是不会看在眼里的。”
我一愣，掂量着牌子问道：“难道这工具对雷诺阿有特殊的意义？”
雷凡点颔首：“智慧！想当年，八国联军进攻北京城，慈禧太后仓皇逃窜。紫禁城九门提督为保皇城不受血洗，拼死奋战，在地安门外埋伏诛国兵，杀了上百个。这个，是我从九门提督后人处搜集来的法国士兵遗物。”
我顿有所悟，兴奋道：“莫非……这是雷诺阿亲人身上的工具？”
“不错。”雷凡颔首道：“这个工具，正是雷诺阿父亲的军牌。雷诺阿的父亲在中国死无葬身之地，雷诺阿一直都在寻找他的下落。这个工具对雷诺阿来讲意义特殊。”
我抚掌赞道：“先生考虑得太周全了。于情于理，雷诺阿都不会再为难我们了。这个字，今晚让他签定了！”心想：这牌子恐怕也不知在陆昱晟手里放了几多年，却迟迟不愿拿出来，偏要等到现在才肯交给雷诺阿。认真是老谋深算，像我这等只会见招拆招的愣头青真的只能自愧不如。看来师父说的对，世事如棋局局新，不看你棋子厉害不厉害，只看你怎么下这盘棋。时机差池，千军万马也是枉然，时机对了，一个小卒也能逆天翻盘……
正妙想天开间，前方的车辆已经徐徐停了下来。雷凡的车紧随其后，便也不得不停下。司机扭头道：“陆先生，前面似乎在修路。”
两人眉头一皱，同时看向前方，只见路口处有十余名工人正在挖地施工。工地周围，一道栏杆拦住去路。
雷凡对司机摆手道：“叫人去看看。”司机点颔首，摇下车窗，向前车挥了挥手。
前车一名门生受命下车，上前问道：“嘿，你们怎么回事？”那群施工的工人并不理会他，依旧埋头苦干，似乎一群聋子。
那门生眉头一皱，嚷道：“哎，哎！问你们话呢！”雷凡觉得有些蹊跷，望向后视镜时，只见几个蒙面人蹑手蹑脚地走了上来，手中还握着手枪。
雷凡急遽大叫道：“欠好！开车！”
司机也嗅到了危机，急遽启动车子。就在此时，那些修路的工人纷纷掏脱手枪，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枪林弹雨打了过来，将前车打成了蜂窝煤。车子里坐着的四名门生还未来得及反映就已身中数弹，就地身亡。
后车门生忙掏枪还击，与偷袭的杀手交上了火。正焦灼间，早有几名杀手扑向雷凡、我所乘坐的汽车。
司机和前座门生见势不妙，连忙掏枪还击，“砰砰”几枪撂倒两三人，却终究敌不外多把手枪的乱射，眨眼各自中弹身亡。
后座上，雷凡拉着我慌忙躺下，急道：：“你身上可有武器？”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慌忙一摸，这才想到约翰逊今天送给自己的左轮手枪。连忙掏脱手枪，改口道：“差池！有！”
雷凡点了颔首：“向外开枪，给我掩护！”
我一愣：“啊？”
这时，一名杀手的脸已经凑到窗前。雷凡当机立断，硬推开车门，将那杀手撞了出去，同时大叫：“开枪！”我想都没想，拿起手枪向车门外一顿乱射。门外几名杀手猝不及防之下，慌忙躲避寻找掩体。
雷凡乘隙下车，拉开驾驶车门，先把司机尸体拉下来，抢过司机手中的汤司令冲锋枪，转头就是一顿狂扫。
“哒哒哒哒！”在汤司令凶猛的火力压制之下，杀手们各自躲在掩体之后，一时不敢露头。雷凡一边扫射一边乘隙开动汽车，一梭子弹打光后，立刻踩下油门，也不管前面有没有路，“轰”的一声撞开了前车。
一发子弹擦着雷凡的脸颊划了已往，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雷凡却不言不语，脸上心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将车子沉稳地挂上档位，扭头喊道：“坐稳了！”我向后一仰，车子早已撞碎了前方拦路栅栏，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碎响，在一阵剧烈的颠簸向黑黑暗疾驰而去。
这时我的子弹已经打光，只能趴在座位躲避火力，并祈祷车子不会突然失灵。后方，只听到一阵杂乱无章的枪声：“嘭、嘭，嘭嘭嘭、嘭……”枪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听不见了。
回到雷公馆之后，立刻有看门的门生围了上来，接两人下车。
这时，我才发现雷凡的胳膊中了弹，臂上鲜血淋漓。几名门生慌忙上前，扶着雷凡走进公司大厅。心有余悸的我迈着拖泥带水的脚步跟在后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用出很大的力气。
雷地宝、熊立闻听雷凡受伤归来，慌忙迎到大厅门口。雷地宝关切地问道：“凡儿，还好吧？”
雷凡摇了摇头，淡然道：“胳膊受了点皮外伤，没事！”
我颇为后怕地说道：“好险，真是好险！那些杀手都拿着枪，要不是陆先生有勇有谋，我们今天真的回不来了。”心中悄悄佩服雷凡的胆子。适才若不是雷凡处事冷静。脱手坚决。两人现在恐怕已经被打成了马蜂窝。
雷凡微微一笑，对我道：“还好你身上带着把枪。”
雷地宝冷哼一声：“大事体啊大事体，居然有人敢动我们！”
这时，熊立的声音：“小老板还好吧？”一边说一边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没事？”
雷凡脱下衣服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见血已经止住了，知道子弹只是擦皮而过，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摇头道：“没大碍。”
熊立咬牙切齿道：“妈的，别让我查到是谁，我刨了他家祖坟！”
雷地宝皱起眉头，沉吟道：“会是谁？杨守才一倒，放眼上海谁另有这个胆子？”
熊立看了看雷凡，沉吟道：“难道是……”
熊立眉毛一立，颇有一种谁动我我就跟他玩命的架势，大喝道：“小鬼子？”
雷凡在我的搀扶下坐回沙发上，摇头道：“父亲担忧我们碍了日本人的事……”
熊立一愣：“日本人？如果确定是他们我保证三天内让他们滚出上海！”
雷凡忙劝道：“先生别急，这事关连重大。管家……你马上派出帮内兄弟，划分搜查市内所有能治枪伤的大医院，只要是今晚中了枪伤的人，都给我带回公司。”
管家点了颔首：“明白。”说完快步走出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