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者归来
林岩一愣：“回家？就我自己吗？同我一起被抓的工人和同学们呢？”
罗虎摇摇头：“先管好你自己吧。”
林岩摇了摇头，突然甩开父亲的手，摇头道：“那不行！游行前各人说过，同进同退，同甘共苦。我不能当逃兵！”
林哲瀚冷哼一声：“逃兵？你还真把自己当战士，当斗士了？政治，不是你们这帮穷学生可以搞得懂的。这是最后一次，你记着，有我在一天，你就别再想跟它沾边。走，跟我回去！”拉着于梦竹就走。
林岩再次甩开林哲瀚的手，就要往巡捕房冲，却被一小我私家猛然抱住，扭头看时，正是韩江南。林岩气急，用命令的口吻喊道：“韩江南，你放开我，我要回监室，我要和同学们在一起！”
韩江南连忙劝道：“小姐，你别闹了，林老板都是为了你好！我知道你不屑特权，可你要相信你爹的为人，如果能救出那些关押的工人、学生，他一定会救。现在只救你一人出去，也一定是万般无奈之举。”
林岩停止了挣扎，她喘着粗气，盯着父亲的双眼看了半晌，忽道：“那你先救他们，我最后走。”
林哲瀚道：“不行能！”说完，转身上了汽车。
韩江南见林岩扭身又要走，连忙拉着林岩的手，抚慰道：“小姐，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上海学生会的主席。目前局势瞬息万变，你若在狱中，外面连个带头替这些学生、工人奔走相告的人都没有，那他们在狱里的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气到头头？……听话，先回去。要领总会有，咱们一起想。”伸手拉着林岩，却不小心碰得手臂上的伤口，惨哼道：“哎呦。”
林岩连忙回过头来，一脸关切地问道：“碰到伤口了？”
韩江南咬牙道：“没事，要回去上点药……走吧。”林岩想了想，终于和韩江南一齐登上了父亲的车。
……哐啷！——
熊立推开大门，气急松弛地走进雷公馆大厅，正坐在茶台前期待的雷地宝抬头问道：“先生，如何？”
熊立道：“菲律宾那些黑皮猴子说，要是再不派人去拉货，他们就把船开回去，把货统统倒进公海！他妈的，混账工具！也不睁眼看看，歇工一闹起来，这上海哪里另有能靠船的码头？要是有，我早八百年把货都拉回来了！”
雷地宝问道：“给租金还不行吗？”
“行！虽然行！”熊立：“人家说了，船租一天一百大洋，船上每箱货提三分利，海员用度翻三倍。年老，给不给？”
雷地宝一拍桌子：“妈的！狮子大开口！让他们把货都倒进公海里吧！老子不要了！”
这时，雷凡也恰好走进大厅。雷凡见雷地宝动了真怒，忙道：“爹，稍安勿躁。”扭头对身边的管家道：“在账上提五百大洋，再找上一批漂亮的女人送到船上去，先稳住人心再说。”管家应了声好，转身出去了。
雷地宝叹了口气道：“歇工闹成这样，公司的货进不来也出不去。再这样下去，雷公馆也要关门大吉了……”
雷凡坐到一旁，说道：“父亲，目前总工会、总商会、工商学联合会反帝事态日益高涨，这次歇工已经从最早的经济纠葛演酿成了一次彻彻底底的政治风暴。这种状况，已经不是咱们能左右得了的了。听说北京政府要出头干预干与此事，静观其变吧。”
“静观其变？”熊立急躁地喊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静观其变。变好了，皆大欢喜；变欠好呢，怎么办？等死？”
雷地宝反问道：“那又能如何呢？现在各方面势力盘根错节，相持不下，上海滩又能有哪个神通让这一团乱麻迎刃而解呢？”这番话一说完，三人团体陷入缄默沉静，对目前的局势皆感束手无策。这一夜，三小我私家注定都要失眠了。
……
我没想到，自己刚一回到上海就碰上这样一个岌岌可危或者说乱七八糟的时局。轰轰烈烈的大歇工运动早已连续多日，所有工商业全部停止运转。萧条的街面上随处狼藉，过往的行人衣装妆扮就跟乞丐似的，他们眼神涣散、心情呆滞，每看到一个衣着完好的人都要上来乞讨一番。
我买了份报纸，见封面上大幅照片刊登了名为《五卅惨案》的头条新闻。上万名学生、工人游街示众，却被英租界的巡捕、士兵们无情枪杀。头一日就有十三人死亡，数十人重伤，一百五十余人被逮捕。越日又枪毙三人，伤十八人，真可谓是人间惨剧。
新闻里还提到，由林哲瀚主持的“工商学联合会”也支持歇工，导致整个上海的工商业停止运转。各大学校因为直接或间接加入了这次行动，也被停课封校。一时间偌大的上海杂乱不堪，人心惶遽，许多人因为怕遭波及因而逃离此地。只有我等少数人急流勇进，坐着火车一路赶回上海。下火车时，只见人群像赶集一样蜂拥在站台边，一窝蜂地涌上火车。这座纸醉金迷、各处黄金的都市原本是人们眼中的天堂，现在却恐怕连地狱都不如。各人只恨怙恃给自己少生了两只翅膀，不能飞着逃离此地。
我站在站台上，目送火车轰隆隆驶向远方。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出车站。
他这次回上海，是要办一件事。这件事对他来说可以说难于登天，但他却下定决心，不管支付多大价钱，遭遇几多风险，一定要将这件事办成。否则他一辈子都不会意安。
因为雇不到黄包车，我只能一路步行，却来到仇凌给我的地址——上海工人总工会。时候还许多，时间还很早，所以到了总工会的时候，我也不急于求见仇凌，只是在工会里走走看看，想知道仇凌跟我提到的组织究竟生长到什么情况了。
当我走进那座废弃工厂时，只见严华正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在台上发演出讲，台下挤满了工人。只见仇凌慷慨激扬地讲道：“列位工友，列位同志，我已将今日之事通过电报传到外省。相信从明日起，全国上下的无产阶级工人组织都市响应和支援我们，掀起声势更浩荡的反帝爱国运动。作为站在最前线的我们，一定要坚持和帝国主义抗争到底！”
旁边的中年人讲道：“今早的游行示威让各人受惊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帝国主义国家对歇工都报以强硬态度。显然，这种态度是为了威慑，虽然这次祸根是日本人挑起，然而在上海目前英法势力最大，面对全中国极端高涨的反帝爱国主义情绪，英法两国不得不冲在前面反抗、镇压，为的不外是掩护本国的既得利益。”我听这中年人谈吐特殊，便向身边的人询问其身份，得知此人名叫李军，是木然药店的老板，同时也是总工会会长。
只听台上的仇凌又道：“工人们，同志们，帝国主义国家在我国领土上作威作福，蹂躏糟踏同胞，这等不平之事，如鲠在喉，食难下咽，是可忍孰不行忍！你们说，这都是什么导致的？……这些都是由于国民革命不彻底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所以，我们一定要将反帝爱国运动坚持到底，必须要进行更彻底的革命！”工人们的情绪十分高涨，纷纷随着喊道：“坚持到底！彻底革命！”看着众人群情激昂的样子，我的情绪也不由得也被发动起来。忍不住随着各人一起高喊口号，此时的我早已知道革命的意义是什么。
……
晚饭时，仇凌、李军、贾六一同来到工会厨房。只见土灶上驾着一口破锅，工人们在破锅四周围了一圈用饭。工人们见几人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李军摆手道：“不碍事，你们吃你们的。”拿起勺子探到锅底，舀起之后，那汤水竟清澈透亮，见不到一颗米粒，转而斥责仇凌：“仇凌，你看看，我们吃的尚且能叫粥，工人们同志们吃的就是淘米水！这能饱？”
一名骨瘦如柴的工人起身徐徐道：“总工会养活这么多人不容易，咱们最近也就是游行抗议，不比从前做劳工费体力，勉强能过得去。”
贾六也道：“咱们的存粮确实不多了，经费本就有限，如今歇工，各项事情停滞，经费更是捉襟见肘。”
另一名老工人道：“不用顾念我们，不就是喝点米汤、稀粥嘛，比吃草根、树皮强多了。再说，苦日子就苦这一阵，等熬已往了，好日子在后头呢。”其他工人纷纷赞同：“就是，就是。”
李军拍拍工人们的肩膀，动容道：“好同志，好兄弟。或许你们还不清楚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会给当今的中国社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我相信时间一定会给我们一个想要的答案，这个时代就是中国转折的时代，是从旧社会厘革为新社会的时代！而你们都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开拓者，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市被历史铭记！”众工人闻言，眼中都充满希冀。
李军扭头对仇凌道：“你也都看到了，工人们食不果腹确是我近来最担忧的问题。歇工虽说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但是连饭都吃不饱，还能再坚持多久？”
仇凌问道：“你的意思是？”
李军道：“歇工终究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让帝国主义国家让步，让资本家让步。咱们还得想想此外措施。”两人正忧虑间，手下一名工人来报：“仇主席，有访客专程来造访你的。”
“人在哪儿？”仇凌问道。
工人扭头望向身后，仇凌看见此人时，竟是又惊又喜，连忙上前相迎，兴奋地问道：“金少，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