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云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周围的人影都是模糊的，她眼眶有点肿，疼痛难忍。

　　沈桑榆瞧见她醒了，先倒了一杯水给她，再把她扶起来坐着。

　　云笙喝了口水，想作声，却发现喉咙已经沙哑了。

　　所以其时常东隅机智，往嫌疑人身上摔了块石头。嫌疑人听到警笛声，就跳到别人的楼顶上翻墙逃跑。只差那么一瞬间，云笙就掉下去了。

　　云笙的脖子被掐起了一圈紫痕，嘴角也出了血，看上去怪吓人的。

　　庄哗随便抓了问了问，嫌犯那里口碑并欠好，就连一群整天无所事事的人都怕那个男人。

　　从他们口中得知，男人名叫孙澄励，明明是个普通人，却非要穿着妆扮都很贵气地装作有钱人。

　　沈桑榆面对着白色的墙壁胸口有种说不出来的闷，就像是吃工具噎住了，但被噎的不是喉咙。她安置云笙睡下后，就悄悄走出了房门。

　　常东隅在外面期待。

　　沈桑榆交接了几句，让常东隅跬步不离的随着云笙。常东隅看见了沈桑榆眼眶里若隐若无的泪花，皱着眉有些不放心。

　　抬起头就看见走过来的傅宜生，向他招招手。

　　沈桑榆畏惧傅宜生看见自己的糗样，以后就欠好相处了。于是她先走一步，扔下了常东隅。

　　傅宜生缴完费回来，就发现沈桑榆背着他离开了，也没有听常东隅招呼，直接就追上沈桑榆了。

　　常东隅内心：得，是我多想了。

　　“你怎么了？”傅宜生很快追上了沈桑榆的脚步，歪下头看了看她的脸。

　　沈桑榆的泪早就已经擦洁净了，虽然眼睑另有点发红，但也看不出来什么。

　　“没事，我还要回去给奶奶做饭，先走了。”沈桑榆微微一笑，抬起脚步。

　　傅宜生拉住她的手腕，无奈地说：“我送你吧。”

　　车上，平静如斯。

　　两人似乎有意缄默沉静，车内气氛冷漠尴尬。

　　沈桑榆扭头，脸上没有任何心情。今天似乎阳台的植物们还没浇水，奶奶还没用饭，家里的卫生还没扫除，她只想回家。

　　“你……发病的时候很难受吗？”傅宜生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沈桑榆一直不太喜欢“发病”这个词语，从前，人们都说她是精神病发病，所以她很反感。

　　不外此时，她也只是微微勾起唇角，眉头松开来。

　　她先是愣怔一会儿，接着摇了摇头，呆滞的目光因为角度问题没有被傅宜生看见，悉数落在了窗外一个老爷爷身上。

　　老爷爷年级很大了，腿上架着个二胡，在街边卖艺。

　　这有什么好难受的呢？比起世间痛苦，她明白的还少。惆怅一定是惆怅，但这样的惆怅只要无关他人，倒也无伤风雅。

　　老爷爷和一排排树划过窗外，傅宜生把沈桑榆送回了家。

　　奶奶坐在客厅里，看一些动画片。虽然她似乎耳朵不太好，却看着卡通人物别扭的行动哈哈大笑。老人家笑起来，牙齿都没了，头发也是花白的。

　　她年纪很大了，沈桑榆内心想着要准备墓地了。准备墓地这种事情兴许听着不太尊敬，但是必不行少的。如果等奶奶走了，没能找个好地方，那么她既对不起老人，更对不起向眠。

　　沈桑榆内心平静了一会儿，喝了口水。她在心慌的时候就想跑回家，家里虽然没什么人，却总给她一种莫名的宁静感。

　　午后，沈桑榆来到了墓园，联系了事情人员询问向眠边上的墓地还在不在。

　　事情人员穿着西装，翻了一下文件夹，脸上浮现了歉意：“对不起女士，三天前有位男士说要预定这块儿墓地。”

　　沈桑榆皱了皱眉，事情人员内心马上冒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年纪轻轻来买墓地……不会想不开吧？

　　沈桑榆握紧了手中的手机，一咬牙，抬起头：“那位先生只付了定金对吧？”

　　事情人员为难所在了颔首，这件事确实欠好做，付定金的那位先生可不是一般人。

　　沈桑榆也点颔首：“我可以去找他洽谈吗？有联系方式吗？”

　　事情人员左思右想了很久，照旧给了她一个电话，就忙去了。

　　沈桑榆蹲下身来，呆在向眠的墓碑前拨通了这个电话。

　　电话那边先是一段忙音，挂断了一次，沈桑榆随即又拨了已往。

　　那边是个成熟的男声，低哑且富有磁性。

　　“先生，墓园的墓地可以让给我一下吗？”沈桑榆开门见山，她可以不要面子地去争取一寸是一寸。

　　“不行能。”那边的男人愣了一秒，挂断了电话。沈桑榆反重复复地拨了好几遍，约莫是第十面的时候，男人才接通了电话。

　　沈桑榆也不让步，提出头谈。

　　那边的男人只觉得甩不掉这个橡皮糖，只得允许。

　　时间约在下午五点，沈桑榆又在向眠碑前看了那张黑白照片很久才离开。

　　黑白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温婉得体，似乎诉说着温柔。

　　沈桑榆提早到了约定好的茶室，坐着等了一会儿。

　　茶室是对方定的，沈桑榆自然得从着。

　　男人迈着长腿走上来的时候，沈桑榆听见了服务员叫了一声苏老板。

　　沈桑榆听到这油腻的称谓，没转头前差点以为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了。转过头去审察了对方一眼，照旧有几分相貌，比想象中的许多几何了。

　　沈桑榆礼貌地微笑，男人坐下。

　　“苏先生？”沈桑榆抬起头，态度生硬，有几分势在必得的感受。

　　“是。”苏承颔首，眼皮也不抬一下，可以看出来那搪塞的语气。

　　“我的情况比力特殊，您开个价吧，我都可以。”沈桑榆说出这句话，始终觉得怪怪地，但也不奇怪。

　　“尊姓？”苏承态度冷傲。

　　“免尊姓沈。”沈桑榆微笑着回覆。

　　“沈小姐，你给自己买墓地？”苏承深吸一口气，语气像是撞了鬼一样。

　　沈桑榆忍住内心的焦躁，依旧面不改色：“您定的那块墓地旁边的墓，是我姐姐。我奶奶年纪大了，我不想因为这个事情而愧对我姐姐。”

　　苏承长“嘁”了一声：“行吧，老人家嘛。不外，你确定我开的价你付的起？”

　　沈桑榆皱眉，对方总不行能一口咬定天价吧？但是钱乃身外之物，她一向在乎。

　　“那块墓地我买过，全款应该是八万左右。不外，苏先生若是想抬高一点，我可以接受。”沈桑榆好歹也是个有名气的画家，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没有？

　　苏承听出了言外之意，他的指节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三十万。”

　　好家伙，翻了接近三倍，简直欺人太甚。

　　沈桑榆也没露出惊讶的神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淡然的，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好。”

　　苏承有点看不起劈面这个女人，穿着妆扮并不像富二代，年纪也不大，居然能轻松允许三十万？凭据他对上流圈子里的了解，这位应当是某个富豪的情妇。

　　“沈小姐，情妇这行职业欠好做吧？”苏承一向是圈子里的名流，认识他的人占大多数。嘴巴也是出了名的毒，看不爽的事物也是疯狂损。

　　但沈桑榆不认识，她并没有进过商业圈。

　　这次沈桑榆站被动职位，她内心先是闪过一丝不行置信，她长得真像权门贵妇的样子？

　　不外沈桑榆照旧控制住了想法，徐徐开口：“第一，我给得起三十万并不代表我做那些肮脏的交易；第二，就算我做情妇，跟您也没关系，不是吗？苏先生，我与你素不相识，还请您嘴下留情。”沈桑榆回了一个凉嗖嗖的微笑，起身准备离开。

　　“沈小姐，我劝你……”苏承又不知好歹地开口。

　　“滚。”沈桑榆头也不回，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倘若不是为了奶奶，她又何须同一些讨厌的人打交道？

　　苏承被骂了，摸了摸鼻子。现在的情妇都这么趾高气扬了？

　　苏承打电话给墓地事情人员，同意转让墓地，而且要来了沈桑榆的小我私家信息。

　　沈桑榆不想卷入这场戏剧一般狗血的纷争，所以写的电话号码是假的。横竖她一次性办妥贴，事情人员也用不着联系她。

　　她照旧对这件事心存芥蒂，今天财大气粗，明天画画到哭。

　　沈桑榆依然觉得大不了，这原来就是应该的。

　　天越来越暗了，沈桑榆坐上了公交车。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靠窗坐的年轻人低头玩着手机，手机的荧光投到他脸上。

　　年轻人打着一款游戏，时不时传出几声音量很小的游戏人物的台词。

　　沈桑榆望着窗外富贵旖旎，各式各色的霓虹灯将这个都市困绕得密不透风，她似乎也置身囹圄，难以脱身。

　　这样的夜，不知道还要重复几多次。她只能一遍遍与黄昏赛跑，跑过黑夜，天总会亮的。

　　沈桑榆靠在车窗上，感受到了几分冰凉。她闭上眼睛，和车身一同摇晃哆嗦。她双手紧攥着手里的包，不经意间，有一滴泪水流落下来。

　　沈桑榆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擦掉了。

　　外面的景色有些模糊，沈桑榆意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