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放学时,空气闷热,天空中飘着大多大多的乌云,莫婉知道要下雨了,有些着急,一跨上自行车,脚下便蹬的飞快,唰唰的向着学校的后门口驶去,这条路虽然窄,但是人少,她可以骑得快一点。
这是莫婉其时的想法,如果她知道,厥后,她会因为这个选择,而支付那样凄惨的价钱,那么,她宁可当日淋着雨回家,也不要去走那条她很少走的路。
可惜,这世上是没有忏悔药的。
及至莫婉骑着自行车,拐着弯出了后门口时,走上眼前的小岔道时,前方,突然泛起一个高峻的身影,莫婉来不及躲避,只得高声召唤着:“让开,让开!”
由于巨大的惯性作用,即便她使劲的捏住了刹车,自行车的前轮,照旧直直的向那小我私家的小腿撞去,轮胎的攻击力,让那小我私家的腿不自觉的踉跄了一下。
或许是他觉察到了身后的消息,他巧妙的向一边避了避,所以只是往前倾了倾身子,但是并没有摔倒。
反倒是莫婉这个始作俑者,由于刹车太猛,身体不受控制的从自行车上狠狠地摔了下来,有布料掩护的膝盖,也被坚硬的地面磨得生疼,而那辆她心爱的自行车,也应声倒地,压在了她的腿上。
“哎呦。”
莫婉匍匐在地上呻吟着,身上齐整的衣裙,也沾满了灰尘,一身的狼狈。
前面的那小我私家走了过来,轻巧的移开了架在她身上的自行车,尔后,又伸出一只修长的大手,递到了她的眼前。
“谢谢。”
莫婉现在,整个上半身都趴在地上,她没有心思抬头去看那人的模样,只将自己的手递了已往,放在那人的手心里。
温暖!有力!
这是她的对他手掌的唯二感受。
男人骨节明白的大手,握住了女子柔软白皙的小手,将她拉了起来,莫婉勉强站起了身,一只腿依旧弯曲着,姿势有些可笑。
“是你?”
她听到一道清朗的男声,莫婉这个时候,才抬起头去看那人,没想到,竟是那天,她撞到的那个男子,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学生装,可是长身玉立、五官俊美,不是那小我私家,又能是谁?
其实自那日两个相撞之后,莫婉便时常想起这小我私家,她见他穿的是学生装,推测着他肯定是本校的男同学,只可惜她刚入学不久,认识的人还不多,所以不知道那人是谁。
再说了,作为一个面皮薄的女生,她也欠美意思主动去探询一个陌生男子,徐徐地,那份好奇,也就作而已。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撞见了。
莫婉随即想到,自己今日,如此狼狈,又摔得一身灰尘,岂不是会让他看了笑话,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窘迫。
楚云朗却是没发现这些,他望着女子清新明媚的眼眸,不由得低笑:“这是你第二次撞到我了。”
“欠美意思,是我不小心。”莫婉听他这么一说,越发窘迫,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垂下了眸子,不敢再去看眼前的人。
楚云朗瞧着女子窘迫的样子,如玉的肌肤上,染了一层红,娇媚如花,男人的心跳,竟然莫名的漏跳了一拍。
他不再逗她,收敛了神色,指了指她的腿,正色问道:“你的腿,怎么样?”
莫婉试着动了动自己的两只腿,才发现左角脚腕处传来一阵麻麻的痛感,她蹲下身子,掀开了裤腿,才发现脚踝那处磨破了皮,雪白的肌肤上,渗出点点红色血迹。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闪电之后,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这一切,都在预示一场大雨的来袭。
楚云朗看了看天,当机立断道:“你这个样子,肯定是骑不了车了,马上就要下雨了,快,你坐在后面,我载着你,先找个地方避避雨。”
莫婉觉得有些欠美意思,刚想开口拒绝,可是一道犀利的闪电迎面批来,随即就是一阵响彻云霄的雷鸣声,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客套,只得点颔首,由着年轻男子载着她走了。
天蓝色的女士自行车有点矮,男人的长腿跨在上面,有些不协调,莫婉偏着身子坐在后面,双手紧紧地抓着座位下后方的钢圈,尽力的绷紧了腰,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幸亏,这人的车骑得很稳当,而且路程也不远,他骑着车穿过小路,拐了一个弯,便停在了一处屋檐前。
稀稀拉拉的雨滴,已经落下,沾湿了莫婉的面颊,莫婉望着眼前狭窄的屋檐,心想:这么窄的一道屋檐,如何能避得了大雨?
可是现在,雨已经落下,他们再往前走,也是淋雨,她便不说话了,只识趣的跳下了车。
没想到楚云朗下了车后,将车停在屋檐下,竟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把钥匙,走到屋门前,麻溜的打开了门。
他随后转身,对她微微笑着道:“这是我住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就去里面避一避,等雨停了再走。”
就这么进一个陌生人的家?
更况且,她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么做,实在是不切合莫婉一贯接受的淑女教育,她站在门口迟疑着,迟迟不答话。
雨滴越来越大,楚云朗见状,索性跑进了门去,将莫婉一小我私家丢在了门口,莫婉望着那个极速离开的身影,心中有一丝失落。
她不信任他,所以,他生气了吧?
豆大的雨点倾泻而下,砸在地面上,很快浸湿了整个地面,莫婉缩着身子,将背紧紧地靠在墙上,可是即便如此,水珠照旧落到了她的衣服上,头上的屋檐,只有一尺来宽,基础遮不住她整小我私家。
片刻之后,楚云朗又跑出来了,只不外,这时,他的手里举着一把油纸伞,他跑到莫婉身边,将伞举在了她的头上,替她遮住了天空落下的雨点。
莫婉的有些惊讶,又有些触动,她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那是一种朦胧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永远无法抹去。
楚云朗站在莫婉身边,替她撑着伞,两小我私家都没有说话,整个世界似乎只有哗啦啦的雨声,雨越下越大,莫婉注意到,因为楚云朗把伞向自己这里偏,他的小半个身子,都被雨水沾湿了,她有些过意不去,讪讪道:“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要不,我们照旧进屋避一避吧?”
这样的提议,她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可是,她实在是欠美意思,让楚云朗陪着她一起淋雨。
“好。”男人从善如流,他举着伞,两小我私家一齐跨过屋檐,向屋子里走去。
行走之间,两小我私家的肩部不慎撞在一起,莫婉总觉得那一处有些发烫,满身不自在。
他住的地方不大,门口是一个小小院落,后面是三间普通的屋舍,两人穿过院落,走进了主屋。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楚云朗收了伞,指了指屋里的一张椅子,而他自己,则将伞放在门边后,向另一个屋子走去。
莫婉的左脚脚腕处,一直隐隐的痛,刚刚她站在门口,尽力忍着,现在见到了椅子,自然绝不客气的坐了上去。
环视四周,这屋子虽小,却收拾得整齐洁净,桌,椅、茶几之外,还摆着几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有文竹,有吊兰,另有常春藤,都生的枝繁叶茂,看来是有人经常打理的缘故。
莫婉正在东看西看,却见楚云朗手里拿着工具走了过来,莫婉正在想,他拿的是什么,男子已经将那工具递了过来,主动解释道:“这是我家里备用的纱布和云南白药,你先用着吧。”
莫婉道了谢,接过了纱布和膏药,楚云朗见状,又转身走了出去。
他是怕自己觉得窘迫,所以躲开了吧,莫婉心想。
掀开裤腿,在伤口处上了药,又覆上了纱布,虽然上药的瞬间有些刺痛,但是伤口究竟获得了掩护,又有药物的止痛作用,莫婉觉得疼痛缓解了许多。
等她换好了药,雨也徐徐停了,从瓢泼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尔后则是彻底的停下了。
尚城这个季节的雨,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暮色沉沉,已是黄昏时分,莫婉随即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回家,母亲在家里该着急了,便站起了身,向门口走去,见楚云朗正站在另一件屋子的门口,她走已往对他道了谢,便要告辞。
“等等。”莫婉已经走到了走廊下,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叫住了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莫婉转过身去,看到他站在晕染开来的暮色里,眉目俊秀,风姿郎朗,不知为何,竟有些怕羞,她垂下了头,半晌才低声回道:“莫婉,莫非的莫,委婉的婉。”
觉察到他热切的目光,只觉得脸上发烫,说完这句,便急遽转过了头,那一刻,她的心脏跳的极快极猛,险些要蹦出她的胸腔似的。
“我叫楚云朗,楚国的楚,云彩的云,明朗的朗。”
莫婉听到身后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清冽洁净,带着某种让人心安的力量,莫婉背着他点颔首,便出了门。
“等等!”男人又叫。
莫婉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不解的转过身去,男子已经走了过来,先她一步,握住了她的自行车把:“你的腿受伤了,我送你回去吧。”
“可是......那你怎么回来?”女子想要推诿。
“我可以做黄包车!”楚云朗长腿一挥,已经跨上了她那辆小巧的女式自行车:“上来吧,否则,天都要黑了。”
莫婉犹豫了一会儿,照旧坚决道:“谢谢你的美意,不外,我的腿已经不疼了,可以骑车回去。”
她和这个男人,还不算熟悉,若是让他送自己回去,总归是不妥当的。
楚云朗见莫婉如此坚持,猜出了她的忌惮,也只能由着她,他不再坚持,目送着女子骑上自行车,徐徐而去。
回抵家后的那天晚上,楚云朗,这三个字,莫婉在心底默念了数遍,总觉得这个名字,是那么的开阔明朗,就像他那小我私家一样。
可是,现在,只要一念起这三个字,甚至是只有其中一个字的那些词语,对于莫婉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在几日后的迎新晚会上,她再次见到了他,站在军事系的团体队伍里。
原来,他是军事系的新生,莫婉心想。
他明白也见到了她,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冲着她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并不明显,但是莫婉觉得,他是开心的,和自己一样。
自那日之后,偶尔经过他的教室,莫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有时在校园里碰到他,他更是毫无忌惮的盯着她瞧,莫婉这个时候,常和几个女同学走在一起,她的心跳得总是比往日快些,纵然尽力掩饰,冒充在和女同学说话,她照旧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更太过的是,身边的几个女孩子,也对这个极为俊朗的男生特别好奇,她们瞧见他总是看着莫婉,便和莫婉打趣,羞得莫婉一脸赧然。
莫婉徐徐发现,差异于其他男生的三五成群、嬉笑打闹,楚云朗总是孤身一人的,他孤孑立单的身影,总让她感受到一种隐秘的忧伤,就似乎,他的身上,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且,他明明注意着她,却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甚至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莫婉想起这些,又觉得心中有些沮丧。
或许,他对她,也不外如此吧。
莫婉的母亲,年轻时是出了名的美女,莫婉随了母亲,肤色细腻洁白,骨架纤柔窈窕,五官清丽感人,所以她虽然是入学不久的新生,却已经芳名在外,学校里许多消息灵通的高年级男生,都知道一年级有位姓莫名婉的美人儿。
这其中,就有苏尚杰,他是位英格兰外交官的儿子,在这里读大二,是个高鼻深目的中英混血儿,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还为自己起了一个很中国化的名字。
这一日的课间,他突然捧着一束香槟玫瑰,泛起在莫婉的班级门口,将她堵在了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