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守真从梁王府中的高延福那里获得了密报,武三思带着贴身亲信私会上官婉儿。
如今,上官婉儿已经被天子李显封爵为昭容,成为天子的嫔妃,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女官。
有了自己的寝殿,收支便少了自由,想要办些私事需要种种堂而皇之的理由,为此很少出宫,就连武三思这个暗地里的情人都很少见到。
这一日,上官婉儿收到了武三思的密函留言,便以整顿梅花卫为由,离开了宫殿,来到了丽景门。
丽景门是梅花卫的大本营,在厚达三丈的城墙里面,潜伏着数间暗房,本是梅花卫设下的“诏狱”,动用私刑的地方。
如今,梅花卫早已不受天子的重视,日渐凋零,暗房也没有了用武之地,被上官婉儿用作了与武三思私通幽会的内室。
“殿下,终于想起这里另有一小我私家在忖量着你呢。”上官婉儿风姿犹存。
“婉儿,我偷偷进来一次不容易嘛。”武三思老油条道。
“那我们可要好好珍惜难得的时机。”上官婉儿早已听说武三思夜宿韦皇后宫闱之事,但是她从小追随圣神天子长大,胸有沟壑,绝口不提此事。
“此人是谁?”上官婉儿突然看到烛火之下有一小我私家影。
武三思抚背而笑道:“这是崔湜(shí),刚刚从桓彦范那里弃暗投明,成为我的得力干将。”
“崔湜?考功员外郎那个崔湜?”
武三思奇道:“正是此人。”
“属下崔湜参见宰相。”崔湜提着灯笼在门口行礼道。
原来在前不久,侍中桓彦范执掌朝政,畏惧武三思向天子进谗,便将崔湜派到武三思身边做内应,让他黑暗探听消息。
崔湜见梁王武三思不光没有受到清算,反而日渐受宠,便出卖了侍中桓彦范,说出实情,依附了梁王武三思。
厥后,见侍中桓彦范晋升为扶阳郡王,却失去了实权,崔湜更是认为自己有先见之明。
此人身材魁梧,如果不知其底细,还以为他任武职。但他颇有文采,心思细密,年纪轻轻便成为吏部考功员外郎。(吏部卖力考核官员的主管)
崔湜的父亲是崔挹,现任礼部侍郎。
崔湜的祖父是中书侍郎崔仁师(正四品)。
可谓是三代为官的贵族子弟。
每次崔氏兄弟们饮宴之时,崔湜都市自比东晋时的王谢贵族,常道:我们崔家身世高尚,官职显要,都属一流。大丈夫应该掌权治人,岂能默默地受制于人。
吏部考功员外郎一职正是“掌权治人”的要职。
且说武三思与上官婉儿幽会事后,上官婉儿专门让人去视察了崔湜,然后引出一系列的变故,这是后话。
武三思让上官婉儿去太后那里传话,才是他幽会上官婉儿的主要目的,也因此,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卖力苦干,惹得上官婉儿有些不开心。
二人草草了事,各自离去。
数日之后,正是天子李显去上阳宫参见太后的日子。
每隔十日,母子二人见上一面,这是天子李显例行公务的重中之重。
这一次,天子李显却吓到惊了魂。
太后平时雍容华贵,宫女精心伺候,宛如圣神天子般威仪。
但这一次,太后形容嬴悴,容貌里透着惨惨戚戚,似乎一夜之间衰老,与十日之前相比,简直就是两小我私家,如少妇与老妪的区别。
天子李显大惭,乃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竟入耄耋之状。
太后泣曰:“我自房陵迎汝来,固以天下授汝矣,而五贼贪功,惊我至此。”
天子李显悲泣不自胜,伏地拜谢死罪。
李显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母亲的泣声:我将你从房州接回来,原来就是要将天下交给你,否则的话,直接交由相王李旦即可。结果,五个异姓王本是谋反之罪,却有了拥戴之功,将我害成这幅惨状。
思来想去,天子李显再次追念起兵谏的那一天。
相王李旦率领十六卫拱卫京城,抓捕二张兄弟的余党,如果不是左右羽林卫是自己的人,相王李旦会不会继续叛乱?
朝中大部门的官员都与相王李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差点被麻痹起来,只调开了袁恕己这个明桩。
天子李显向太后问计。
太后徐徐道:“我是你这一方的人,你能分清吗?谁又是你的敌人呢?你还能分清这一点吗?我退位之后,武氏一族肯定会忠心耿耿拥戴你,因为他们跟我一样,是你这一方的人。你又是如何待他们的?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天子李显从小生活在太后的阴影之下,如果远离太后或许会有自己的立场,但在太后面前,他只有马上亮相:“我将恢复他们的亲王之位。”
太后冷笑道:“糊涂!他们降为郡王是你的一招妙棋,怎么能自己打自己脸?”
“既然不晋升,该如果安置他们?”
“让他们进入朝堂资助你,只要你的提议,他们只会赞成,忠心帮你做事。这比一个亲王的爵位另有有效。”
天子李显分清了自己人,却仍是没有明白自己的敌人是谁,但他准备将五位异姓王清洗掉,竟白白得了拥立之功,简直就是贪功之罪。
与守真的推算有了收支,本以为能够恢复武三思的梁王之位,却成就了武三思可以入朝参政。
武三思刚有不满,就听守真说道:“守着天颜在侧,殿下说什么言语都代表着圣上。既然圣上起复殿下,说明简在帝心,殿下有了实权,可以随意调动官职。”
说了两句一针见血的贴心话,武三思被哄得开心,马上忘记了亲王之位,横竖已经回不来了,如今可以站在明堂之内指点山河,确实比窝在梁王府里让幕僚四处运动要威风得多。
数日后,天子李显又任命韦安石为中书令,魏元忠为侍中,杨再思为检校中书令。
守真没有想到杨再思再次回到权力的中心,三度拜相。
在他的《百官秘谱》中,杨再思就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人。
例如说,圣神天子晚年,宠幸面首张易之、张昌宗兄弟。
杨再思作为宰相,竟对二张及其亲属攀龙趋凤,丑态百出。
张昌宗以美貌著称,时人都称他面似莲花。
杨再思却道:“不是六郎(张昌宗小名)似莲花,而是莲花似六郎才对。”
司礼少卿张同休是二张的兄长。他在司礼寺宴请公卿大臣,酒酣之时笑对杨再思道:“杨相长得很像高丽人。”
杨再思不光不怒,反而满面欣然,将剪纸贴在头巾上,反披紫袍,竟然摇头晃脑地就地跳起了高丽舞。
满座公卿无不鄙笑。
但他的《百官秘谱》里也纪录着另一件事。
韦巨源担任吏部尚书时,主持栓选,选拔了十名官员担任朝廷要员,除宰相杨再思之外,皆是宰相们的近支亲属。
杨再思叹道:“我等实在是有负于天下。”
可见,杨再思心中是很清醒的,只是平时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