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过年
黄昏下了大雪，林悦薇兴奋地不得了，宝月随着出来时，院子里站了一排出来看雪的孩子。
宝月站在树下，四处望了望，没看到陆寄洲的身影。
香樟树上落满了雪，回廊里落着雪，秋千架上也铺着一层雪。秦铮带着小弟跑来同林悦薇打着雪仗，两拨人玩得不亦乐乎。天黑时，还守在院里不想回家。
宝月照旧没去年底的聚会，林芸带着林悦薇去看她的外婆，顺便在那里过年。
秦恪礼要带着宝月回老宅去，过了月朔便要往回赶。宝月整理完工具，拿出些火腿糕点来，准备下次带给陆寄洲。她没再碰见过那个女人，得了空便趴在窗边往外看。
陆寄洲出来买菜买米，宝月趴在窗前看着雪中那个缄默沉静的小小的身影来来回回，她看了一会，直到陆寄洲不再泛起。
林悦薇敲她的门喊她用饭，她应了，回过头看了一会儿，便下楼用饭了。
宝月把一包工具带给陆寄洲时，陆寄洲看着那些工具眨了眨眼。
宝月大巨细小地给他装了不少，怕他吃得欠好，睡得欠好，甚至还装了一床小毛毯进去。
宝月怕他想东想西，忙说道：“今年我要回老宅过年，过年那几天家里没人在，这些工具放在那也没用。”
陆寄洲不说话，只轻轻所在头。宝月把工具递已往，陆寄洲接过，听宝月又说了几句，无非要他注意宁静，好好用饭之类的，他一字一字地听得认真专注。
转身要走时，忽听宝月叫住他，他转头，宝月笑着抱了抱他，说道：“陆寄洲，新年快乐。”新年快乐，陆寄洲，你要相信，以后的日子会好的。
陆寄洲恍模糊惚回家时，那人还在睡。他把工具拎进房间里，看着那堆工具发愣。
宝月的那个拥抱，短短的几秒，他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模糊中觉得，生活似乎在慢慢好起来。
宝月抱住陆寄洲时没想那么多，他照旧个小孩子，小小的他经历了那些苦痛。
她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能时不时地告诉他，生活没有那么多灾要他蒙受，不要惧怕前方的艰险，她会在旁边看着他，须要的时候拉他一把。所以，陆寄洲，快些长大吧。
清溪镇下了层薄薄的雪，黛青色的瓦片间缀着些雪白，远远望去，像是开出一片的花儿。一路上挂满了红灯笼，一串串的铃铛随风而动，缀着的流苏在风中飘着。
木门上刷了新漆，贴了艳红的对联，街上飘着种种食物混淆在一处的香味。
偶尔有几个小子在巷子里放着小炮，惊得正蹲在阿婆腿上睡觉的肥猫跳起，吓得阿婆抖落着松垮的眼皮骂着。
宝月在廊下换了鞋，赵兰君给她热了甜汤，看宝月喝下，拉着她说了一会话，便让她去楼上休息。
花枝带着丹青去楼上帮她整理，宝月问她：“阿七在家可还好？”
花枝一边收拾一边轻快地应道：“好着呢，前些日子身上有些不舒服，我哥紧张得不得了，连路都不敢让她走了。要不是姐儿今天来，我哥预计还在床边守着呢。”身边的丹青“哎呀”一声笑着拍了花枝一下。
宝月笑着，便听见外间传来脚步声。她探头一看，阿七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伸手揽着她，摸了摸宝月的头发，看着她笑着说道：“长高了不少。”
宝月小时候便喜欢粘她，夜间休息也不放她走，赵兰君只得让阿七宿在外间陪她，俩人的情感自是深些。
宝月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关切地问道：“你去看医生了没有？医生怎么说？”
花枝铺好床，又拉了帘子，挑了挑燃着的香丸，知道宝月有阿七陪着，便带着丹青走了出去。
阿七揽着宝月往床边走，说道：“不概略紧，夜里着了凉，这几天好得差不多了。”
宝月躺下捏着她的手，觉得阿七虽在病中，可满脸满身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悦目来。宝月笑着问她：“海哥对你可好？”
阿七笑着晃了晃她的手说：“好，我的巨细姐，闭上眼休息会吧，眼睛都睁不开了。”
宝月微合着眼，怕她不舒服，便往外赶她：“你回去躺着吧，等我睡醒去找你。”
阿七笑着轻轻地拍着她，等宝月睡得熟了，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赵兰君上来看了一眼，看着宝月熟睡的脸，觉得怎么也看不够。那双跟她一样细长的眉儿，那颗眉间的红痣，细嫩雪白的皮肤，她的宝月真是哪哪都悦目。
宝月被叫醒时，头另有些发沉，赵兰君不许她再睡，怕睡多了头脑发昏，身子发沉。
宝月起床换上了镶着毛边的粉色及膝小夹袄，下身穿着浅蓝色的半身裙。
赵兰君怕宝月刚睡起来没胃口，桌上的饭菜大多是清淡口的。鸡汤去了油，用豆腐、冬笋、嫩芽菜，细细地切成丝，放在瓦罐里煨着。宝月用了些青菜，喝了碗汤，身上稍微轻快了些。
用过饭，赵兰君牵着她在院里晒着太阳消食。赵兰君微笑地注视着宝月，听她讲着云城的事，讲着在学校里遇见的同学，看宝月一双眼睛里满是灵动的色彩。
她拉着宝月软乎乎的手，看着檐下滴滴答答流下的雪水，觉得心也随着宝月的思绪飞扬着。
年三十的晚上，花枝在家中的炉子上烤着地瓜芋头，地瓜上滋滋冒着油，屋里满是热乎乎的甜糯香味。
外面下着小雪，青石路上一片湿答答的，宝月随着赵兰君和秦恪礼走完几家后，到了这里，进屋闻着这股香味便心生雀跃。
赵兰君和秦恪礼在老宅里接待来往走年的人，宝月举着一小块地瓜，倚在阿七身上一口一口吃着。花海在炉子旁翻着，时不时跟花枝呛声几句，花枝说不外他，便动手摁着他打。阿七在榻上坐着，笑着给他们拉架。
阿七送宝月回了老宅，花海牵着她打伞带她往回走着。
宝月看着伞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闻着空气中各家飘来的烟火气，心中一片宁静。
几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小孩子拿着糖棍，提着红灯笼在院里跑来跑去，时不时尖声叫着笑着，几家夫人坐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宝月从廊下穿过，扶住几个跑着追着的小孩。
姚阿春冲她招手，带她到厅里的夫人们处，几小我私家拉着宝月笑着夸着，问她什么，宝月一一答了。
吃过饭，楼下的声音渐消。宝月席间喝了点果酒，被几个孩子吵得头大，躲到二楼的凉台处。
凉风吹得宝月精神一振，脸上染了些红，眼睛里一汪水盈盈地颠簸。宝月听着四处渐远渐近的喧华，心下一片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