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天人感应
栖霞观的花园不大，却挺精致，假山流水曲廊亭榭也一应俱全。
月色甚好。
几人也没再饮酒，随意吃了些瓜果点心，就着月色闲聊。
来庆见月华如凝，寻了处幽静所在，自去呼吸吐纳，习练那肺经心法。
上官青青看了几眼，向白玉堂道：“倒还真是块习武的料子。这心法是白兄所授吧？”
白玉堂哈哈一笑（烦死了，怎么谁都动不动就哈哈一笑啊，能统一换个造型不）：“这小子与我颇有缘法，在那沈宅内又对我有衣食之恩，这心法也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便自制了他了。”
李轻侯探过身来道：“白兄一直对他颇为照拂，可是想起自己当年浪荡江湖的情形了？”
这话本是有些取笑的意味，白玉堂却侧过头细细地想了一下，道：“年纪是差不多，不外他要比那时的我强。”见二人目露怀疑之色，一笑，道：“彼时我年少轻狂，悖逆执拗，而此子虽处逆境，却是坦荡质朴，天性率真。”
两人正在品味，旁边正在撸着来福的朱紫萱也探过身来幽幽隧道：“他之所以能保持质朴率真，或许是因为还基础没有时机迷失本我。”
三人微微一愣，李轻侯起身笑道：“你即是惯会煞风物。不外却似乎是另有一番原理。既然如此，今儿咱家便给他一身富贵，且看其本心如何，可否？”
朱紫萱正要起哄叫好，却见白玉堂摆了摆手，喟然道：“人性本繁，何须要故作试探？人生多艰，能多一个过的轻松快活的就多一个吧。”
上官青青看了他几眼，抿嘴笑道：“白兄这性情，比之从前可是大有转变呢。”
而来庆并不知众人正在谈论于他，此时的他正在进入一种奇妙的状态。其实数日前他便已有吸气如实质的感受了，其时白玉堂就说他算是个有些天赋之人，着他好生练习。现在日月色大好，此地所在又是多年的钟灵毓秀之地，他在呼吸吐纳时，突然一阵心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便觉满身毛孔洞开。
嗯，是的，毛孔，十万八千个，毛孔，洞开。
突然之间，他似乎进入了西天极乐，又似乎进入了地狱深渊，能感受到一种很是很是遥远，也很是很是古老的……力量，就在身边，绵绵汩汩，奔涌不息，也能感受苍穹之外，一股股永不停歇的绝灭气息永无止歇肆虐不休。而苍穹，每每说起来虚无缥缈的苍穹，脆弱到无质无形的苍穹，似乎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奔涌不停的恐怖气息阻遏在外，护佑着它所笼罩的万千苍生。
而月华，却又像是化为无数极为细小的颗粒，细小到纵然之于毛孔，也似乎滴水之于大海，灰尘之于高山。
这些颗粒现在正飞蛾扑火般涌向他周身毛孔，那十万八千个毛孔急欲将之吞噬，却又不行得，只能按法呼吸吐纳，将其纳入肺经徐徐流转，直至同化吸收化为自身内力后徐徐将之纳入丹田。
众人也已察觉来庆那里的异象。在众人眼里，来庆此时周身似是罩了一层光圈，氤氲莹然。
朱紫萱愕然道：“这……他这是要成仙了吗？！”
白玉堂也有些意外，道：“想不到这小子还真是练武奇才，竟得有天人感应之赋。”随着向朱紫萱解释道：“所谓天人感应，乃是修习内功之人的一种天赋体现，讲明此人天赋异禀，修习上比之凡人可事半功倍。只是甚为少见，可谓百纷歧二。而且此事甚难琢磨，有的人甫一修习便可得之，有的人却是在习练多年乃至功法大成之后方有所感，，更有人临该老死了，才突然显现。”顿了一顿有道：“然则天赋便只是天赋而已，武功之道，要紧的照旧勤奋。真正的顶尖妙手，有此天赋的也甚为少见。”
李轻侯感伤道：“我倒也不想当顶尖妙手，只是此等天赋，却着实令人羡慕，只叹苍天何其不公，便为何不能众生平等。”
上官青青微微一笑，挪揄道：“天地不仁，万物苍生自各有所遇。你一出生便锦衣玉食的，不知便羡煞几多人了，可曾叹息苍天不公了。”
朱紫萱心下大为羡慕，倒很以李轻侯之语为然。话说白玉堂与上官青青见她似是未习练过内功，曾想教她一些，但不知如何，总是无成。据那白玉堂推测，可能是她身世之地先天匮乏，致使她身内未曾蕴得先天之气，无法感应练气。李轻侯还借机随着撒盐，念叨什么外洋蛮荒吧啦吧啦的，总是想劝她就此在中原扎根得了。
李轻侯看着光围绕身的来庆，向白玉堂问道：“这小子天赋了得，你爽性收他为徒算了。”
白玉堂摇头道：“而已，我白某人一向无牵无挂浪荡江湖，耐不得这等累赘之事……”
话未说完，李轻侯“咳咳”两声，而那边，上官青青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白玉堂不觉脸上有些讪讪。
众人正说话间，一亲兵上前禀告，却是李府管家上山来了。众人忙问何事。却原是明日永安侯家中有宴，本是每年例行必至的，见今日众人仍未回城，唯恐他们缺席失礼，故连夜上山探问情况。
李轻侯有些惭然：“我们原是准备明日一早下山赴宴的，却忘了跟家里打个招呼了，害得忠叔您老人家连夜跑这一趟子。”
那管家李忠呵呵笑道：“此事原也用不着我这老头子亲自跑这一趟，只是在府中呆得久了有些气闷，借这由头出来走走运动运动腿脚，否则别说那帮小兔崽子了，就是用那什么捞什子无寂也便捷的多。”
这李忠乃是李府老人，在李府很是劳苦功高职位超然，李轻侯他们这个年纪的基本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几人对他很是敬重，径直让到首位坐了。
李忠也不客气，接过锄月送上的香茶饮了一口，道：“永安侯自不必说，那也是个好孩子。若不是这些年与川王较劲，岂论是朝堂照旧江湖，总会做出一番事业的。最近川王府的人在这边颇为活跃，也不知在忙活什么。你们几个，可悠着点哈，没啥要紧的事就别瞎掺合。”
几人心中微微一凛，心知这才是这位老人家连夜上山的缘由所在，当下连连称是。
李忠却也不再多说，跟几人就说着些闲话。
白玉堂突然想起一事，道：“忠叔，去永安侯那里的礼物，可须再备一份。”
李忠笑道：“这大了几岁就是懂事多啦。放心吧，紫萱女人的那份早就备好啦。”
紫萱女人现在也有眼力见了，忙起身道：“有劳忠叔费心了。”
白玉堂却拉过早已练功完毕的来庆道：“另有这位朋友，现在与我们一起，明日也是要去的。”
李忠审察了一下来庆，点颔首，唤过一名随着自己来的随从，道：“按江湖朋友的份，中上礼。”顿了一下又道：“用点尖货。这就去吧。”那随从应了，转身便带了两小我私家下山去了。
白玉堂拱手作礼，来庆也灵巧地随他而行：“多谢忠叔。”
李轻侯呵呵笑道：“可以啊老白，思虑很周全么，以后定是一位好家主。”
李忠捋须而笑：“二少爷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了，也当见贤思齐才是。”
李轻侯偷偷翻了个白眼，讪讪道：“忠叔说的是。”
朱紫萱看着可笑，拉了拉上官青青的袖子小声问道：“这个永安侯是什么来头啊？”
旁边李轻侯插嘴道：“永安侯么，是个很有趣的人。”又仰头哈哈笑了下：“但绝不是个有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