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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影旧梦

第二十章 风风雨雨

陈影旧梦 冷恢 2542 2020-02-24 20:24:33

  三

  四爷爷趁着夜晚放影戏,邀请女人去看影戏。

  这女人是未亡人大女儿,没上过学,不认识字。她回村之前一直在小山子村给出嫁的姐姐哄孩子。这女人知道有人上门说亲,却不知道对方情况,也没见过对方长什么样儿。她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妈妈得了一副水桶,但她知道,那个年轻人踏实肯干。东头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妈也说小伙子长得不赖,一看就是精人。

  梳着一条大辫子的女人,心里该是怀揣着甜蜜和羞涩吧。她这样的人家,能找到一个那样不错的人家,太好了。

  她陶醉在自己理想中,似乎看见了未来住的大瓦房和吃的白面,她心里想“以后吃的就不是棒子面了!”

  四爷爷远远地瞄着这个女人,他慢慢往她那边靠,装出找人的样子。

  村里放影戏是热闹的大事,邻近村子的人都赶过来看。

  模模糊糊的大幕布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但这唯一的娱乐怎能错过。

  男女老幼都挤在这里,看不清高矮胖瘦,黑乎乎一片只剩一个个脑袋,也看不出谁穿了什么衣裳,长什么样子。

  大女人留心周围,有些着急。

  怎么还没来呢?尽管她很想留在原地,但被人群推搡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她还没看过影戏呢,也没见过这么多人,没经历过这样的局面,但她不慌,她掂着脚,往人群里张望。她知道“哪小我私家不往前面看,不往大幕布那里挤,就是那个勤快英俊的小伙子。”

  她一下就看到了那小我私家,就是,就是他!

  他也在快快当当找人。

  他不推不挤,一个劲儿说借过借过,虽然人群嘈杂没人理他,但他依然说着这句话。

  大女人抿嘴笑笑,“是个老实人!”

  四爷爷刚要往前走,被大女人一把拽住了。

  “你是林兴业吗?”大女人不松手又不敢实实地抓这个陌生人袄袖子。

  “啊,我是,您找我?哦,你是......”四爷爷装不认识,似乎另有些欠美意思地低下了头。

  大女人审察这个老实的小伙子,估量他身高,发现比自己高了不少,心里恨叹:“就是太黑了,看不清样子。要是白昼就好了,可以看清他俊儿模样。”

  四爷爷邀请大女人到了僻静处,只有他们两个。

  人群的喧嚣吵嚷被隔在了身后,尽管离的不远,却似乎已是另一个世界。

  当大女人站稳脚开始说话时,已经听不见身后的喧嚣了。

  这里只有一小我私家,就是这个勤快老实又悦目的小伙子。

  四爷爷开口说:“我家情况你都知道了吧。我有一个能做饭下地的妈,一个已经订婚的弟弟。我们家是大瓦房,你来看看吧。”

  下地就是去田地做农活,我很小时就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了。

  这或许是我们这一带奇特的方言,能让人听清说什么,却不大明白具体的意思。

  大女人听明白了小伙子的意思,点颔首不说话。

  第二天她就去小伙子家看了。

  果真是大瓦房。

  大女人特意梳顺辫子,换了一身鲜亮衣服。

  那个年代,瘦弱是普遍特征。

  大女人的衣服用布很少,却照旧显得肥肥大大的。

  她太瘦了,但是皮肤却是白嫩的,灼烁的,透着一汪水。

  她低着头走进院子,又忍不住抬头看这个敞亮的院子,气派的屋子,却不敢看那个英俊的小伙子。

  小伙子裤子有些长,直到脚后跟,就要遮住鞋了。

  大女人想着“要给他改改裤子啊。”

  炕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身上一尘不染,端规则正地穿着玄色布衫,一头鹤发梳的光秃秃的,一丝不乱。

  这是一个精神的老太太。

  一个身体强壮的小伙子站在地上,咧嘴笑着摸头,笨笨地招呼:“姐,上炕。”

  大女人满意了,知足了,心里美滋滋的。

  四爷爷很快就订婚了,进来进去,看到谁都一副神气的样子!他扬眉吐气了,他林老八娶上媳妇了!怎么着?你们怎么着我?

  四爷爷东借西借,租了一辆玄色小轿车将新娘子迎进了门。

  看到车来,新娘子心里是那么美。她不知道这是自己“伟大母亲”的主意。

  未亡人事先特意嘱咐女婿:“一定要用好车来接,不要让她起疑。”

  新媳妇在娘家妈带着眼泪和笑容的嘱咐声中上了车。

  村子里谁不艳羡,这么好的女人,竟然嫁给了林老八。

  这女人长的什么心眼,该不会傻吧。

  这女人是村里公认的悦目,勤快,会做活。

  这水灵灵的大辫子女人。

  当车停下让新娘子下车时,新娘子疑惑地说:“差池,你们停错地方了,这可不是我家,前面那个才是。”

  新娘子指着前面大瓦房,指路般耐心地告诉司机。

  就像梦一般,巨大的反差就发生在这一刻。

  迎新娘子的人不客气地呵叱:“下车,快下车!这就是你家,想什么大瓦房。”

  接亲的人照旧很美意的,她们没再加上一句“林老八怎么可能住上瓦房?有个小土房就不错了。”

  她被拉下了车,呆看着小轿车远去了。

  她还没缓过神来,就拜了天地。

  她还没缓过神来,就稀里糊涂入了洞房。

  她有了一个新名称——兴业家,也有人笑着叫她老八家的。

  她总觉得看着这些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才明白过来,这个屋顶上长着一棵一人高的大蒿子的小土房,是她的家。

  这个一只眼睛看不见,绑着矮高跷腿子才气比自己高的人,是自己的男人。

  另有一个疯傻的老爹,一个瘦的像棒桔杆似的男孩,是男人差异父、差异母的弟弟。

  她不干了,家穷没有关系,但是怎么能这样子!

  骗婚,你骗婚!

  她又想想自己娘家妈的话,原来是这样,他给了你什么金山银山,让你把女儿卖了!

  新媳妇第二天就想回娘家问个明白,但是她忍住了,刚出嫁的女儿不到三天就回娘家,会让娘家遭灾的,说不定会使娘家穷得再也发不起来。

  其实回去也无妨,她家够穷了,预计以后也发不起来了,但她照旧忍住了,她怕万一再让娘家出点此外事呢?

  第三天她早早做好饭,看小叔子吃了饭后,就哭着回家了。

  一路上她虽尽力忍着不哭,怕别人说闲话,但眼泪照旧成串往下掉。

  她一进门还没哭诉,就见她妈在井边儿站着,她妹妹哭着拉住她妈,抱着她妈的腰。

  未亡人要跳井,她嚷嚷着“我不活了,女儿嫁出去了,那样的人家委屈了女儿,可要是女儿不干了,我又有什么脸面活下去呢。”

  “是呀,那些离婚的女人不是好女人。”新媳妇这样想着,眼泪照旧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冤,她冤啊!

  她默默地回到了那个房顶长着一人高峻蒿子的小土房。

  过了很久她才想明白,她妈在威胁她呢。要是她离婚,她妈就死!可是,她有一肚子困惑,但它们都散在肚子里,成不了句,说不出来。

  新媳妇感应委屈,说不出来的委屈。

  她想起那副水桶了,一副水桶就把我卖了。

  她不能随着这个男人,这个时候离婚的多了,但似乎只有进城的男人不要村里媳妇的,还没有女人不跟男人的。

  新媳妇想了又想,那算什么呢!就是不跟他!这个假话连天,偷偷在脚底下垫高的小人。

  当新媳妇要走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在炕上傻笑的公公,和在地上抹鼻涕的瘦孩子。

  她心软了,要是走了,他们怎么活呢?她看看这个家。其实她不挑什么,但那个男人,有太深的心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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