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之后几天的军训让各人明白第一天下午只站军姿是何等幸福。

　　练蹲姿是最难的，有人动还要加时间，蹲到腿都没知觉了也不敢动，期盼那个“起立”快点从教官嘴里蹦出来。

　　和蹲着相比，踏步和来回齐步走也没那么招人烦了。

　　江黎川每次看着他们蹲在那满眼的痛苦，一动不敢动连痛苦的心情都不敢有的样子，觉得有些心疼，虽然自己已经坐在了树荫下。

　　不外几天下来，班里同学已经熟悉许多了。

　　休息的时候，教官会带各人到荫凉的地方，让各人坐成一圈儿，相互起着哄演出节目，教官都被各人逼着唱了军歌。

　　每到这时候，江黎川就躲远远地看，但照旧躲不外，差点儿被男生们抬过来。不外最后，江黎川居然一脸严肃地背了一长溜儿圆周率。

　　全班爆笑。

　　神仙才艺。

　　班内同学熟悉了之后，教官又和三班教官一起，带着两个班一起玩儿，两个班相互起着哄。还较者劲儿训练，比哪个班走得齐，喊口号喊得响。

　　一次齐步走，两个班的偏向对着，两个方队都快撞上了，两个教官较劲，谁也不喊立定。最后同学们无奈停下，还被教官佯怒地训了两句，问为什么不撞上去，两个班的人都乐得不行。

　　三班和四班是兄弟班，共享一套老师，教官这样，也是应老王要求，让培养兄弟班之间的情感。

　　两个班两个班之间熟悉了之后，整个操场上所有班开始胡乱起哄较劲。

　　所有的班同处一个操场，团体休息的时候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在教官的怂恿和领导下胡乱起哄拉歌，最东头的班能让声音跨越整个操场，起最西头的班的哄，整个操场都是震天响的“七班，来一个!”“十三班，来一个!”以及种种起哄专用顺口溜如“东风吹，战鼓擂”“让你来你就来”等等等等。

　　在这种气氛下，同学们和教官也亲近了许多，因为要一致对外。教官让起谁的哄，他们就把枪口瞄准谁。

　　几天下来，同学们发现年轻的教官其实很可爱，只比他们大四岁。休息时会把各人带到树荫下，还和他们说队伍里有意思的事，又说自己很是想家。

　　又几天后，他们和教官已经熟悉到有女生高声问教官有没有女朋友了。

　　同学们发现，军训并不枯燥无聊，除了累，也很是有意思。好比拉歌的时候，好比和教官聊天的时候，好比各人在休息时讨论班主任的时候。

　　同学们一讨论起江黎川，黎江江就竖着耳朵仔细听，但绝不发表任何一句话。

　　让黎江江放心的是，都是好评。

　　同学们说，江黎川在太阳下面陪着他们让他们有多感动，虽然陪了两天就跑树荫下陪着了。

　　同学们说，江黎川开学第一天跑到各个宿舍安置他们的样子有多帅，虽然面无心情话也少。

　　江黎川修空和谐饮水机的事也被各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描绘地相当神勇。

　　一个女生还激动地说其时看着江黎川提着她的行李箱往楼上走的背影，感动地想立刻洋洋洒洒挥就一篇800字的作文，以“背影”为题。

　　最后苏烈总结升华：“横竖我一辈子对川哥死心塌地。”

　　黎江江默默听着，很兴奋，每天晚上回家都把同学们的好评再添油加醋一番传给江黎川。

　　江黎川外貌不动声色，心里因为这些被一轮轮添油加醋下来后显得夸张的好评而愉悦得很，觉得小屁孩子们还挺可爱。

　　黎江江问江黎川是如何收服苏烈的，江黎川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一份炒饭。”

　　白昼军训，晚自习时各人在教室里看书、休息，另有任课老师来和各人晤面认识，一晚上一个。

　　第一天晚上来的是语文老师，一个满身透着书卷气的男老师，四十多岁的样子，姓罗。

　　那一晚，罗老师笑眯眯地说：“初次晤面，送各人一个晤面礼。”

　　各人都好奇极了，猜是什么工具。

　　罗老师说：“各人拿出语文必修二课本，翻到15页。”

　　各人赶忙重新发的书里找出语文书，翻到那一页。

　　是选自诗经的《采薇》

　　各人正不解，就听见罗老师已经开口了。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

　　各人都惊讶了。

　　罗老师在唱《采薇》，调子质朴又苍凉。

　　罗老师的声音并不像歌手一样优美令人陶醉，反而有些沙哑破碎，但黎江江听得入神。

　　黎江江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酸，她听不太懂这首诗歌具体在讲什么，每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听着罗老师苍凉地唱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时，似乎看到一个小人儿孤苦又疲惫地走在漫天风雪之中，风雪落在他的脸上，和泪迹干在一起。

　　黎江江在这一刻体会到了语文的魅力，而且有种莫名的信心，只要罗老师做她的语文老师，她就会有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去学习语文。

　　罗老师唱完，全班久久无言。

　　罗老师：“喜欢这个晤面礼吗?”

　　全班方如梦初醒，掌声雷动。

　　历史老师和英语老师都是年级稍大的女老师，政治、地理老师是年轻一些的女老师，尤其政治老师，研究生刚结业，和江黎川一样，第一次做老师。物理化学老师则和罗老师一样，年纪大一些的男老师。

　　物理老师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把儿子也捎上了，就是那个高喊江黎川是自己梦中情人的杨宁。

　　袁浩问黎江江想不想让各人知道她是班主任的妹妹，黎江江说没什么想不想的，不刻意告诉各人，也不刻意瞒各人就是了。

　　袁浩说：“那你不刻意说，谁能知道啊，这就是不想呗。放心，哥们儿嘴严得很。”

　　黎江江无语道：“初中同学都知道啊这位哥。”

　　袁浩颔首：“就是哦。”

　　“所以，随缘吧。”黎江江语重心长：“横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外黎江江是班主任妹妹这件事各人还不知道，先讨论起来黎江江是谁的女儿。

　　黎江江在茅厕听见几个女生在讨论。

　　“我觉得是真的。”

　　“黎首长，听着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谁说的啊?”

　　“陈思琪啊，她说她听见教官休息的时候在小声讨论黎江江，说她和什么黎首长长得很是像，肯定是黎首长的女儿。”

　　“她听准了吗?不是她自己编的吧?”

　　“她说她也不确定，因为教官们也在争执到底是不是，咱们陈教官说他只远远地见过那个黎首长一面，不知道黎首长到底长什么样子，无法和黎江江对比。”

　　“哎呀，管她是谁的闺女呢?官二代怎么了，我看黎江江人挺好的，和谁都和和气气的，不像咱们那个学习委员，她看起来才像个官二代。”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她一天天在傲个什么劲，瞧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黎江江在茅厕里听着，也欠美意思出来，盯门叹口气，心中谢谢章姝转移走了各人的话题。

　　黎江江当天回家就给黎首长致电。

　　“黎首长，您最近贵体如何啊?”

　　黎江江随口一问，黎爸吓了一跳，以为她知道自己受伤的事了，但听她语气轻快，又放下了心，说：“很好，托您这位小同志的福。”

　　黎江江哈哈笑了。

　　“怎么样啊小同志，军训累不累?”

　　“累啊，都不敢想象黎首长的军旅生涯有多辛苦啦，我都心疼死啦。”

　　黎江江哄起人来，七分真三分假，让黎爸心里甜得不行。

　　“爸爸有什么辛苦的，军人为国，再辛苦都是应该的，你要是个男孩子，我也给你送军队。”黎爸道。

　　黎江江心里抽一口冷气，暗自庆幸自己是个女娃娃。

　　“这才三天，就有人说我和黎首长长得很是相像，是父女。”黎江江想想就觉得可笑，把这当笑话讲给黎爸听。

　　“我的女人虽然长得像我了。”黎爸听了果真大笑然后又说：“这群兔崽子，带个军训就觉得是放假了，另有功夫说闲话。”

　　黎江江不清楚队伍里的规则，一听这个话音儿，以为教官们回去得挨罚了，赶忙道：“哎呀，没什么，教官们都特别好，可卖力了，我们都可喜欢他们。”

　　黎江江又随便找了个话题扯开，闲聊了几句就挂电话睡觉了，睡前祈祷自己这通电话没给教官们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