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姐姐,你可不行以,用我的寿命,换婆婆的寿命?”
女人的声音怯怯的,语速放得极慢,显得温吞。她的声音是很尺度的少女音,甜美清脆,听到耳朵里,像是在炎热的夏天里往嘴里灌了一口冰可乐——舒爽!
放在平时,执绋或许还能欣赏一二,但眼下,被不知名力量阻挠了纪录的执绋,显然是没什么心情的。
她原先心中便有些冷意,对陈婆婆的做法持中立态度不予置词,但在第三次实验落笔而没乐成时,一向以暴力著称的执绋终于恼了。
不给点教训,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是!
她眉眼之间浮现出恼意,冷冷瞥了一眼说话的陈熹,就准备蓄力直接暴力破开术法。
赵扬幡多熟悉执绋啊,见她这熟悉的架势,连忙扑上来制止:“老大啊,冷静,冷静!有话好好说,别一言不合就暴力解决啊!这女孩子可照旧个活人呢,万一……”
万一被你打死了,阴间的法官可是要问责的!虽然她似乎也打不死……
后面半句话赵扬幡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感受自己要是说出来,执绋说不定会直接下手,横竖不会死的,就算真弄死了,去阴间领罚即是。
究竟不外是从她的好事中抽一部门做赔偿,然后受点皮肉之苦而已,对执绋而言不痛不痒。
这位姑奶奶当年还在世的时候就随心所欲砍了泰半个朝堂,如今死了,自然更无所忌惮。
赵扬幡心中欲哭无泪,面上照旧苦哈哈地劝着在发怒边缘的老大,杀孽能少沾便少沾,再说执绋的职责是超度亡魂、消除遗憾,可不是送人去死啊!
大老粗话糙理不糙,好说歹说才让执绋稍稍平和心境,不再试图暴力破解。——到底是厉鬼呢么,哪能没有点怨气呢!
执绋平静下来,面对陈熹天真的询问,冷嘲道:“听你这般问,想来是听明白我之前说的话了,既然如此,你怎么还问出这般异想天开的问题。”
“你是沉匿之术的受术人,作为禁术的副作用,你将永远以此番面貌在世,你,没有寿命而言。”
没有寿命,又怎么将寿命赠与他人呢!
陈婆婆先前被孙女神来之笔给吓住,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反映慢的陈熹会使用术法,照旧这种称得上高级的术法。
明明这孩子先前上课时什么体现都没有哇?
回过神来听见丫头认真也天真的问话,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涩。
她究竟是学有所成的大术士,在执绋见告沉匿之术的惩戒之时,心中便隐约明白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去,也做好早早离开孙女的准备了。
可这丫头想给她争取,不惜用自己的寿命来换。
没白白疼她啊!
陈婆婆眼眶有点湿润,在陈熹看过来的时候又眨眨眼,红着眼凶道:“看什么看!这么多年脑子不见上进!你这死妮子什么时候学的凝滞之术,啊?还瞒着你老太婆!胆儿肥了你!”
说完又看向执绋,心情里多了几分客气:“两位……我这孙女不懂事,不必理会她。虽不知两位身份,但想来与阴间也是有联系的,我犯下的错、该赎的罪,都该由我自己肩负,我这孙女的简直确是无辜的……还望两位网开一面!”
一向刻薄的老太太为自己的孙女折了腰,只希望眼前两个很可能与阴间有关的陌生人放过无辜的陈熹。
无辜?
执绋被逗笑了:“陈老太太,你是真不知道照旧装不知道……陈熹无辜,被你换命的薛晓珊就不无辜吗?整件事中,罪无可赦的是陈恭,情有可原但也罪该万死的是你,一无所知却要遭受惩戒的是陈熹,而最最无辜之人,只有已经死去的薛晓珊。”
“陈熹虽然无辜,但她是你犯下错事的源头,阴间不会对她特别做什么,只叫她蒙受沉匿之术应得的处罚,对你而言,对她而言,已是万幸,你还要我们如何网开一面?”
她们没有收回陈熹身上的福泽,只叫她永远在世而已。身带福泽或者与没有福泽在世,那可是完全差异的境遇呢!
做错了事,就应该遭受相应的处罚,支付相当的价钱。
如果无法蒙受,那么在做事之前,就该仔细想清楚。
世间,可没有忏悔药。
陈婆婆尴尬地阖了阖眼,尚不死心:“若是用我这老太婆的好事来换……”
“老太太,你的好事给你自己尚不足够,更不用说给陈熹了施术容易解术难,我们无能为力啊!”赵扬幡劫过话头,取消老人的念头,“再说一旦解除沉匿之术,天道就会发现其中玄机,这丫头立马就会因为意外死去……你也不愿这般对吧!”
是了,她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叫孙女活下去么!如今丫头能活,她还要要求些啥呢……
陈婆婆叹息,只希望陈熹在经受岁月磨难之后不要责怪她这自作主张的老太婆。
早些年做术士她也挣了些家底,尚有些身家。
她不计划留给儿子和孙子,早想好百年后留给这憨憨的傻丫头。原先还不着急,现在,怕得打点好——否则等她哪天突然走了,傻丫头这性子受骗光还要给人家数钱。
“神仙姐姐,一定有措施的对差池,婆婆不用给我好事,我给婆婆,她会不会减刑呢?”
陈熹反射弧是长,但智商绝对不低,所有听入她耳的工具,她都市记在脑中,再一一处置惩罚。
所以适才一人两鬼之间往来对话她都记着并理解过,然后再问出问题。
她的想法是可行的,但这也意味着她做的所有助人之事所得好事都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而是通过契约送给陈婆婆,以好事抵消刑罚的量。
这么说或许不确切,用人间的钱财打个比方——陈熹赚的所有钱都必须拿去还陈婆婆欠下的债,自己一分不能留。
——她不能留下任何一部门供自己生活。
而且陈熹被施展沉匿之术,不入天道管制,一般人积攒好事的要领她不适用,还要特别签订契约,在天道系统中缔造一个虚拟形象。
说白了就是在银行里建一个虚拟账户,将钱通过这个虚拟账户转给陈婆婆。
陈婆婆显然知道这么一个选择,但陈熹要支付的或者说要背负的“债”太大了,所以她提都没提。
没想到平日里呆呆傻傻的陈熹,会自己提出这么一个对她自己而言无比苛刻的要领,为的只是让对她没多好的陈婆婆少受一点罪。
执绋认真地看向陈熹的眼睛,似乎是想看穿这个女孩子被皮囊层层包裹着的内心。
女人的眼睛一如最开始那般清澈纯稚,带着初生牛犊的莽撞,执着而倔强。
这样的眼神,叫执绋想起一小我私家,于是她暗自压抑着的怒气徐徐真的平息下来,露出今夜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月光昏暗,女人的笑容却明亮无比。
“如果你执意要求,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