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基颇为拘谨的坐在向山的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面前的“约格”似乎纷歧样了。
人类天生就明白使用陈述性语言之外的方式通报自己心情。这就似乎是一套天然的编译器。人能够将自己的情绪转变为一种用肢体、心情、神态、语气转达的密文，而这套密文的解读法，也在人的大脑之中。
而尤基就从“约格”的种种细节上解读到了这样的信息——他纷歧样了。
尤基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个解码的历程。他只是感应不安。他的房间如同被风暴席卷过一样一片狼藉。种种零件都被粗暴的翻了出来。那一条狗就躺在他唯一的桌子上，胸膛和后脑被打开了。
“欠美意思啊小子。”向山挠了挠头：“适才情绪有些失控……这里弄得有些乱了。”
他现在头顶是个水壶盖子。赛博人头部是不需要呼吸道、食道之类特别结构的，所以生物脑位置比自然人低一些，腾出颅腔来给电子元件让位置。但是向山失去了所有的电子设备，除了生物脑之外颅腔就是空的，脑机接口直接袒露。
他还蛮怕静电导致进灰的。
尤基看着这个顶着水壶盖子的脑袋，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工具，约格？”尤基发问。
向山点了颔首。
他犹豫了一下。尤基是个赛博人，这就意味着对方的影象未必只属于他自己——向山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革新手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在大脑之中留下羁系的后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仇敌，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职位，说出自己的名字会不会引来危险。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道：“尤基，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这些事情，你一定不能对任何人说，否则的话，很有可能给你和你的母亲带来危险，你明白吗？虽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我不会强迫你的……”
尤基脸上露出紧张的心情。但很快，这份紧张就被兴奋压了已往：“你想起来了，对差池？你原本是个大人物，对差池？你另有很厉害的对头……”
向山叹了口气，按住尤基的脑袋。几个月的相处，让他明白，这个少年一直都是好奇心过剩的。他心情严肃：“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那就得立誓，不把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情告诉别人，能够做到吗？”
“能！”尤基兴奋的点了颔首。
向山叹了口气。现在，他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相信了。如果想要获取情报，那就只有从这个少年身上入手。
向山开口道：“尤基，你听说过‘向山’这个名字吗？”
“‘向山’……所以说你叫‘山’？”男孩很是兴奋：“‘向山’，听起来很有气势呢！”
向山有些懵逼。他的这个名字是祖父取的，也没有特别特殊的寓意。但是，在他的时代，这个名字应该能让所有人惊叹才对……
——我的名字，已经消失了？
——那么大的历史事件，如今已经消失在人类的认知当中了？那让整个地球演化史都为之改变的事件……
——我到底甜睡了多久？
向山扣住尤基的肩膀：“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关于这个名字？或者发音类似的名字也行——你知道什么关于这个名字的事情吗？‘向山难越’、‘撼山难’之类的称谓呢？”
尤基摇头。
向山坐倒在尤基的床上。不知道为什么，尤基觉得，向山似乎突然变得很颓了。
“向山，你以前是很有名的人吗？”尤基有些好奇：“我没听说过你，给你的攻击这么大？”
向山点了颔首：“我以前确实很有名……可能整个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吧？”
“哈，吹牛，‘整个世界’？”尤基不老实的笑了：“你又不是残奥会冠军！要不你说说，你以前都干了什么大事？”
向山抱着脑袋：“照旧想不起来。”
他虽然回忆起了自己的名字，回忆起了一些其他的工具，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自己，依旧追念不起来。
向山或许是知道原因的。为了追逐武道的巅峰……为了追逐生物脑性能的极限，他将所有能够无损转化成机械语言的陈述性影象，都转存到了外置的信息储存装置里。他的大脑之中，只留下了无法精准转化的非陈述性影象，以及纯粹的知识。
他失去了太多的工具。
就算生物脑之中的影象依旧可以重新唤起，物理上已经消失的信息储存装置也找不回来了。
现在，他能够记起来的，就只有自己的名字、敌人的名字，以及一切其他的技术性资料。
向山有些迷惘：“喂，尤基，如果你们已经不记得‘向山’了……那‘约格莫夫·弗伊格特’这个名字呢？”
尤基使劲的驱动自己的影象硬盘，检索这个单词，但是仍旧一无所获。他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看着向山。
“奇怪了，我的名字已经没人记得了，作为‘胜利者’的他，总不行能也被所有人忘记吧？”向山露出了迷惘的神色：“难道我不是甜睡了几十年，而是几千年？”
尤基哈哈大笑：“向山，你傻了吗？哪怕是经过完全革新的脑，脑细胞也不行能在缺乏营养物质的情况下休眠几十年的。你最多也就是五六年前被扔进去的啦！”
说道这里，小男孩止住了笑声：“这样的话，你的亲戚朋友说不定还在世咧！你现在找回了影象，说不定可以……”
“我基础记不起他们的样子……”向山摇了摇头，神色迷惘：“他们到底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他再一次的陷入了迷惘之中。
“喂，尤基，今年是几几年？”
“几几年……你是说那个什么……”尤基思考了一下：“209年？”
“公元209年？”向山愣了一下：“公元？”
“公元是什么？”尤基摇摇头：“你说的话都好奇怪啊？”
“尤基，你知不知道这个1年——或者说001年的时候，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历史事件吗？”
少年摇了摇头：“我只记得03年的时候有一场叫做升华战争的历史事件……”
“升华……战争……”
对这个词，完全没有印象。
人类已经完全遗忘了公元纪年，接纳全新的纪年方式。他甜睡了209年吗？不，这怎么想都太离谱了一点。他的脑细胞绝对不行能在没有摄入任何物质的前提下坚持209年之久。
照旧说，这个“新纪念的元年”，是在他的时间点，只不外厥后的人以一场他知道的历史事件重新划定纪元了？
好比说现在的人们习惯将“第二次世界大战”叫做“升华战争”……
——哈哈……怎么可能……
向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那种义眼有BUG的感受再次泛起了。
真的，就那个接纳站镇赖以生存的垃圾场来看，升华战争起码也是信息化时代发生的事情了。
向山甜睡的时间，比他想象中更久。
他为什么会活过来呢？
他的再生，似乎毫无意义。他自己的名字已经被历史的灰尘所掩埋，他的仇敌似乎也步入了同样的结局。已经没人记得他们两个了。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要念着仇敌的名字，从垃圾场中苏醒过来。
为什么？
——不，差池。
向山对自己说道。
“我和约格那个家伙，用的是同一批……同一批什么……活该，记不起来了。我们的生物部门，应用的是相同的技术。如果我还能在世，那么他就更没有理由死了。”
“而且这个扭曲的世界……地球酿成现在这个样子，绝对和我影象中所谓‘改变进化史的历史事件’有着天大的关连！”
向山不自觉的握紧拳头。
“纵然只剩一个脑袋……我也得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我甜睡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必须……我必须……”
“向山……”尤基摇了摇向山的手。
“哦？什么？对不起，我走神了。”
“欠美意思啊……”尤基低着头：“是我太无知了。如果我知道你的已往的话，你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吧？”
“不，是我的错。”向山摇了摇头，笑道：“谁让我还不够有名呢？”
“你刚刚是在想你已往的家人朋友吗？”
“不……”向山摇了摇头。他想了想，道：“我接下来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真正的大秘密。如果你觉得很可怕的话，我马上就离开这里……”
尤基又紧张起来了：“是什么？”
“我刚刚想起来的，除了我的名字之外，另有我的身份。”向山看着桌子上躺着的那一条狗：“很遗憾，孩子，我不是你憧憬的运发动。我是一个侠客——一个很厉害的侠客。”
“原来你是……什么？”尤基的脸色僵住了：“侠客？”
他盯着向山：“侠客？”
向山点了颔首，语气严肃：“照旧很厉害的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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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的气氛徐徐散去的时候——或者，换个形容方式，街上斗殴的消息徐徐消失的时候，镇长的侄子，德累斯顿·舒尔茨先生家的门铃响了。
舒尔茨先生是一个革新水平比力高的人。他的面孔全部换成了金属的，扁平的眼睛、抽象的严肃心情，就作为一个装饰牢固在他的头部——据说这是古代一个机械英雄的样子。
向山见到一个顶着钢铁侠面孔的人来开门的时候，整小我私家是懵逼了。
幸好尤基不知道“钢铁侠”之类的玩意。他蹦了起来，叫道：“医生医生，向……我是说‘山’他需要一点零件。他听说你这里有，所以他来了。他现在要给自己做一个……”
“停一下孩子，你太兴奋了。”向山伸手压住了尤基的肩膀：“舒尔茨医生是吗？我可能需要给自己做一个更方便的义体，但是确实缺少不少零件。我听说您的零件是镇子里最齐全的。”
舒尔茨医生点了颔首：“我明白了。请进来吧。”
他将门链解开，让向山和尤基进了自己的屋子。尤基一下子就窜了进去，走了几步，甚至还转过头看来了医生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炫耀”和“想要炫耀而不得”两种情绪。
舒尔茨医生挠了挠头：“我照旧第一次见到那孩子兴奋的样子……”
“可能是兴奋太过了吧。”向山解释道：“我想起了一些……已往的事情。适才我跟他说，就算是酬金他的救命之恩吧，如果之后的日子里，他能给我打打下手的话，我愿意传给他一些手艺。”
舒尔茨医生有些警觉：“修理？”
他知道这个男人懂一点修理。
这个镇子只需要一个医生。舒尔茨家有三个孩子，还计划再要一个。如果下一个孩子没有进入人类基因库，医生还想将四个孩子都培养成上流人才。而一个镇子只需要一个医生。他几个孩子都不够分的，怎么能让其他人染指？
“可能是一些简朴的修理，可能是其他的手艺。”向山拍了拍医生的肩膀：“虽然，我的这点手艺，可没法和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