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凌轩走后,自然再没了越时王爷,越时王府也被抄了个洁净,更深的阴谋却浮出水面,浑水里藏着的远不止什么小鱼小虾,赵冉腾不出闲时光去捞个究竟,饶是她忙活到现在也另有一桩心事未了
越时王爷这事了完,那头谢丞相心里也深深苦恼了,这突然得来的自制女婿人头落地,一直宝物的女儿年纪轻轻做了未亡人,按说是该愤慨!可偏偏死鬼女婿身份敏感,他要是袒露出痛快,又显得自得忘形,弄巧成拙了!无论做什么反映都显得不适时宜,惯要把面上的五官摆弄精致的谢丞相,几日来不出府邸,一定要把面色研究出个究竟
幸而,这回又有赵冉来给他解围
赵冉这回入谢丞相府灼烁正大,不做遮掩,步子再不能重一点了,简直要踏穿谢丞相府邸,气势也再不能更神气些,连着身后一连串的人,简直要崩裂垂花楼
谢丞相究竟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迎客,躲在书房当中对下人的请示不置可否,谢夫人对他心里诸多隐讳很不了然,只做些妇人到老也一直做的妄想,暗道这小将军莫不是来娶自家女儿!?当下避开谢丞相忙请人进来
赵冉神色凛然,只带着一位随从入府内正厅
她这趟,为家仇而来,心里几多有些情绪要宣泄,眼前这半老的女人已经挠到赵冉心中一点痒,这谢夫人相貌欠好挑剔,不外多数是明白自己小家子气,身上所佩戴的饰品非金即银,另外还镶嵌满了玉石珍珠,让这身珠光宝气晃眼至掩盖她所有,小家子气生生叫这层生硬耀眼的光晕凹成了俗气,只想着招摇过市,全然无美可言
赵冉经常羡慕他人怙恃健全,可看到这样的女人,她委实觉得不应联想起大方智慧的母亲
眼下她审察完,心里的愤愤不平少了一些,客气弓了弓腰,便开门见山
“见过夫人!本将军这厢唐突了,不瞒您说今日来是想见见令爱,不知可还方便?”
妇人做的妄想通常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越王爷是万劫不复的罪人,谢雨涵又举报有功,因此可以再醮,也不必服丧
谢夫人面上登时容光焕发,何止是方便!她心里这样想,也不小心摆在脸上,嘴上却说
“这……我家涵儿与人做了伉俪,还没体会到其中滋味便又成了女儿身,如今正伤神,赵将军不妨稍等,且让妾身遣人去探探”
“有劳夫人了”
谢雨涵不多时便来了正厅,看样子确实伤神,脸上全是郁结之气,陪衬的人也消瘦几分,看着赵冉时眼里无一点色泽,赵冉客气对她点了颔首,敛住嘴,那意思明显,即是叫谢夫人回避
谢夫人忙不迭付托下人备上茶点,自己旋身离开留下两人,赵冉眼前洁净,终于轻飘飘开口
“本将军来是奉圣谕,没有此外意思,只是来问问越时王爷的事情,谢小姐不必惊慌,有一说一就好”
谢雨涵乍然抬眼,盯住赵冉,胸口起伏都大了许多,赵冉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虚虚摆在前方,说
“谢小姐只需告诉本将军那前朝龙袍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就好”
说完,她还忍不住提醒
“谢小姐要知道,越时王府没有人能逃过一劫,唯有谢小姐平安无事,全因那袍子是你抖落开的,越王爷是不再了,可这事还需落实许多细节,谢小姐事无巨细一一说来才好永保平安!”
谢雨涵肩头已经有细微的哆嗦
“是在,在新婚那夜……那时候,我…王爷他”
赵冉登时向谢雨涵迫近,沉声打断
“新婚那夜?没有的事!越王爷基础未曾上过你的床榻!你也从来没能进过王爷的院子!”
“我……是,是下人!王府的下人!”
“下人!?哼!好一个下人!姓甚名谁?哪个院子?做什么的?”
“我……我,别问我了,我…我不知……”
“前朝龙袍到底哪里来的!?”
“我……不知!”
“不知?哼!是不是……你父亲!?”
谢雨涵脑中的弦嘣断了,她惊呼一声
赵冉满意,挑了挑眉退回椅子上坐好,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随从,那随从对她点了颔首
两人旋即离开谢府
谢夫人携自家良人再来正厅时,只看见谢雨涵泣不成声
谢府外,赵冉与那随从和他身后一票人准备分道扬镳时,她把人叫住
“公公且慢!这事依本将军看还远远够不及真相,不妨再等一等,本将军再查几日,先不必告诉陛下!”
那所谓随从是天子的人,谢夫人虽然未曾见过,赵冉即是料定了谢丞相不会出头会客,这才来谢府,那公公对赵冉的话深以为然,不妨一切水落石出再报备
“也好!有劳赵将军了,咱家先告辞了”
赵冉腹诽自己阴险,面上笑了笑,颔首
“公公慢走”
不出所料,翌日日跌,谢丞相便悄然入了赵冉贵寓
他的姿态前所未有的低,刚刚见着赵冉,还来不及坐下便劈里啪啦说话
“昨日没能亲自迎赵将军入府,实在是下官失礼啊!赵将军切莫放在心上,听小女说,赵将军是为了那前朝龙袍的事情跑一趟!下官坐卧不宁,心想不能叫赵将军延长了圣谕才好,这番特地来好好交接清楚!”
赵冉挑了挑眉
“谢丞相请说!”
谢丞相直言不讳
“说来内疚!下官是受奸人所迫,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这…赵将军想要什么…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还请赵将军不要告诉圣上!”
赵冉恰似没有听见,老神在在付托下人
“去请几位爷来!”
所谓爷即是那些还没放走的走商!跪了一地之后,谢丞相肝胆一颤!赵冉勾了勾嘴角,又付托人带下去
“谢丞相可认识这些人?”
他矢口否认
“下官绝不认识!”
赵冉忽而目光狠贽
“不认识没关系,谢丞相可还记得另一位商人,赵时?”
谢丞相心里隐隐推测起来,方觉得浩劫临头!赵冉冒着狠劲盯着他继续说
“说起来家父已经去世六年有余…”
谢丞相这下全明白了!赵时!赵冉!
一直以来算计他的人就是赵冉!早前那封信!好啊,赵冉他替父寻仇来了!好个阴险小儿!偏偏他一丝没有察觉到纰漏
明白是私仇,谢丞相破罐子破摔不禁变了脸
“哼!赵将军妙手段!是本官掉以轻心了!你父亲是自己不识时务!与我何关!?”
赵冉想不到这人死惠临头还能硬气起来,冷笑
“现如今不识时务的人恐怕是谢丞相!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父亲死后,被埋在什么地方!?”
谢丞相脸白了白,还在狡辩
“这样的小事,本官如何清楚?”
赵冉怫然
“既然如此,谢丞相认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本将军马上就去陛下跟前道个明明白白!”
谢丞相不住哆嗦一下,沉一口气,口比心快,嘴上求饶
“本官去查!本官去查!赵将军不要激动才是!”
赵冉挂着眼角,像个伶人,点了颔首,厉声警告道
“别想随便指个土堆蒙混已往!”
“赵将军智慧绝顶!本官不敢做这计划!”
赵冉叩了叩桌案
“很好,不外本将军还希望谢丞相更有觉悟一些,前朝龙袍一事本将军可以不予追究,可钻朝廷政律的空子这事也作罢,谢丞相就别想了!本将军可以让你死的不那么难看,另外保你妻女一命!”
谢丞相思来想去不敢转动,赵冉背后一定另有他人撑腰!他基础无力招架了
赵冉一副雷厉流行的模样步步紧逼,最能压制谢丞相这样凡事多想三分的人,他入府前的怯懦,此时终于露出马脚,颓然说
“赵将军有劳了……”
谢丞相腰杆子都没能直起来,又悄然出府
赵冉看着人走出去,不住站起来抖了抖腿,抹去一头的冷汗,说起来她照旧头一回摆这样的派头!过瘾谈不上就而已,反而也有些提心吊胆!
近来济苍也忙,多数是予旸要回国都了,这些摆官威的事她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圣上的心思她拿捏的一清二楚,利用前朝龙袍这事还迷糊的时候,迫切火燎除去越时王,之后一定还要再揪出其中蹊跷,她请愿彻查,虽然正中下怀
时至今日,她心里的事可算了完了,只想跟济苍分享
几日之后她等的快没兴致了,济苍才有空回府落脚,看天色不早不晚,他梳洗完直接去了赵冉院子
赵冉显然也刚刚沐浴完,内室另有香气,她着里衣,趴卧在床尾看书,一头乌发垂下来,似乎夜里淅淅沥沥的雨水,她知道济苍来了,也不抬头,懒洋洋的卷起书页,济苍满面倦容,静静走到床边,一举躺下
每回赵冉清醒时在他面前安平静静他就没由来的畏惧,究竟这时候他不能知道赵冉在想什么,或许是想此外人、此外事,就一定再没有功夫想他了
赵冉没完没了的叽叽喳喳他才放心,最好是说累了,就依偎在他怀里,起码重新到尾眼里都只有他
眼前的赵冉心不在焉,甚至若有所思
济苍忍不住夺走赵冉手中装模做样看着的书,疲累溢于言表
“还不睡下?”
赵冉顺手灭了地上的灯,把济苍重重的脑袋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埋怨说
“还不是等你……这几天都没小我私家影!”
济苍稍稍放心了,吻了吻赵冉的眉眼,问她
“谢丞相的事情我听说了,父亲的下落有了吗?”
“嗯,我家落寞以前的管家没忘主恩,顶风把爹爹葬了,这两天我已经付托人把爹和娘合葬了……谢丞相免职,带着妻女流放去了”
“不忍心杀了他?”
赵冉已经很降低,漫不经心的说
“倒不是,是不至于,我家的昏暗虽然因他而起,但事已至此……况且他也有妻女,而已……”
济苍轻轻抚着赵冉的脑袋,把人圈进怀里
“不杀就不杀……让那老工具苟活已经是处罚”
赵冉低垂眼帘不言不语,鼻音哼一声“嗯”
居然有些哽咽的腔调,济苍心里一惊,赶忙把话题转开,讪讪说
“……你真是变了不少,换做是以前,你一掌就把人一家全灭了”
赵冉缄默沉静,连鼻音也发不出
济苍说
“你下不去手,我替你,如何?”
赵冉不置可否
不想过了一会照旧低低哭泣起来,济苍暗恨自己话说的并不巧妙
哭了一会,赵冉抽抽搭搭的说
“我想我爹娘…”
六年来,赵冉从来没有时机向他人吐露,她想爹娘,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