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图风物虽不识,但娉婷伊人,有七巧心思。
祖国无存,义父和陛下殉国,自己能在世到了这龙图国,多数也是因自己手中湛卢剑,除此之外,实在也想不出是何因由,尚且程让也说此剑是个宝物。
陆知梦此番羁旅,想来竟如梦似幻。
看这程四一身金甲身份肯定特殊,那程让便远不是程家二令郎如此简朴,今夜架势,或许是要拿下孙道长。
陆知梦顺着话看已往,程让称其为“孙先生”,而不是“孙道长”,又说这孙道长是个假道长,此人此前肯定持身不正为祸一方。
刚刚有说程让卖奴折食,程四一现身,谣言不攻自破。而程四这身金甲,龙图仙卫身份,更是震慑就地,有势大者也缄口不语。
苏小兮将剑驻在玉案上,一时也懵了。
程叶身为程家大少爷,见着程让傲立就地,又端起程家宗子身份来说话:“程让,如此唐突真是丢尽了程家颜面,竟还唆使程四冒充龙图仙卫,冒犯天威,明日我就替二叔送你二人去府衙。还不快回去。”
陆知梦眉间凝势,朗声一句:“信口雌黄。”
程让转身,亮身世份令牌,气正词严:“龙图远志,人皇著世,仙卫从令,天下安宁。”
百余人措手不及,茫然相觑,竟是苏成带头膜拜行礼:“龙图远志,人皇著世。苏成参见仙卫大人。”苏小兮茫然拿捏衣襟,看苏成又是一副理所虽然模样。
沈令郎到底是与苏成同气连枝,也随着膜拜。然而其余人,却毫无行动静观其变。
名不配位,何其狼狈。孙道长见此,悄然令道童撤出了凤仙阁。上官仙将信将疑,与孙道长相视一眼,一时也不知如何自处。
程四倒是不在乎:“少爷,有人不平。”唯恐天下不乱。
程让要事在身,既然亮身世份,就不必遮掩,收起令牌,取出一卷函文:“龙图仙卫令出即行,诸位今夜所见孙道长,乃是罗尺国人,以商贾身份入我龙图,又假羽士之名,贩卖劳工,滥杀无辜,罪证确凿。今夜龙图仙卫衔命拿人,凡阻拦者杀无赦。”
程让说得清楚,众人听得明白,都往孙道长看去,哪里另有人影?上官仙与孙道长同席,眼下独自留在那里,惊骇不安,自己是分辩不清了。
“程四。”
游龙戏凤人多情,当正经时还正经。程四闻声而去,不忘在眨眼间能多看一眼上官仙。
程让顾及陆知梦,自己没有动身。陆知梦又担忧误了大事,替他收起函文:“我们也去。”
苏成与沈令郎早早站了起来,正主逃了,凤仙阁今夜这恩坛且成了笑话。程叶以长兄如父那般姿态立在就地,也收不下来。苏小兮缓过神看向陆知梦,眉间蹙起心思,紫衣摇曳风情。
百余人都是江安显贵,程让环看一眼,身正不怕影子斜,若要正名,急不在今夜此时。
收好函文,陆知梦就要成行,忽而却被程让脱手拦腰楼起,骤一发力,就飞上了夜空,看江安灯火,摇盛世东风。
相顾眼前面孔,陆知梦又落下眼泪,自己也分不清是情动心绪照旧无法自抑。
北方升起一支焰火,程让带着陆知梦急遽赶去,程四领着六个金甲仙卫将孙道长截在了路上。
江安诗会玩物颇多,大街小巷人潮往来,金甲仙卫适才与孙道长有一番打架,路人避开,却都在远处张望。
“少爷,这孙子差异寻常,竟然能跟仙卫过上十三招。”程让一到,程四就翻起话来。
陆知梦站上前,究竟程让是守着自己,没能一道前来拿人,礼数周全:“有劳程四小哥,和诸位将士。”程四也领着六个金甲仙卫回礼:“分内之事,少夫人言重了。”
陆知梦又与程让问着部署:“此人之后如那边置?”
“且在江安看押几天,之后就会送回太玄门。”
说起太玄门,程四又凑上来:“少夫人,少爷可是太玄门门主。”一口一个少夫人恭维着,陆知梦几多照旧不习惯,究竟未曾明媒正娶,无有名分,不经人事:“程四小哥,我还未曾与你家少爷结婚。”
“这又何妨,龙尊可是说你差点就将我家少爷拐去做上门女婿了,少爷回来后,天天就琢磨要寻到人皇剑去找你……”
“程四,龙尊说要教你《龙图遗志》。”
程四立即就噤若寒蝉,公开场合,程让可不能由着程四将自己老底都给翻出来。陆知梦听得个意思,也忍俊不禁,一念起自己当初千般挽留,难免又想到南朝遗恨,悲从中来。
“多谢少夫人替我伤心,龙尊也实在没原理,修行就修行,非要人学《龙图遗志》……”程四照旧闲不住嘴。
程让倒是明白陆知梦因何事伤怀,心中万般感伤不能成言,只是牵起手,替陆知梦擦净眼泪,温言相慰:“知梦,另有我。”
大街之上,陆知梦自觉失态,收起心绪:“若是苏小兮得知令郎你并非浪荡子,反而品貌特殊,当世人杰,要再与你订婚,该如何?”
陆知梦倒是权且一问,金甲仙卫绑了孙道长和几个道童,是时候该押走了。程让却是被这没来由一问给憋回了一口气。
程四张口又要接话,程让立马正色,下令支走了他:“程四,将此人押回知梦楼。”
七月别院六月事,南朝故人龙图志。一听“知梦楼”这称谓,陆知梦也就会意承情,无须程让再说苏家纠缠又该如何。
但既然陆知梦问了,程让自然有个交接:“令郎我与苏家无缘。我们先去知梦楼安置。”说着就牵起陆知梦,往南走去。
“那令郎与谁家有缘?”陆知梦随口接话,却是连自己都忍不住一笑,无理之辞,但,就是女儿心思。
程让也给逗乐了:“此人曾远在天边,如今近在眼前。”猛然停步转身,将陆知梦扶正,四目相对,同心滋味:“若说姻缘,知梦何须我言。”
温言细语说来听,都是深情。陆知梦将白马留在凤栖楼外,也不知还在是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