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褪去了最后的薄纱,露出深邃而狰狞的面目,疯魔般咆哮,虎狼般奔袭,利齿咬在同是墨色但要浅淡一些的竹子竹叶上,发出簌簌的,将欲崩摧的声响,墨玉痛得折下了腰,有的叶子落了,有的,没有。
落与不落的叶子有何区别,是我无心辩查的,无论是巨细,形状,照旧脉络虫蛀,通通不在我的考虑规模里。
那通过圆月形状窗子,透过黑暗,映在我眼中的,摇曳的微弱烛火,才是我理应给予瞩目的。
“生…生…生……生…”话语不知不觉地从嘴巴里冒了出来,随着风一起远去。
不知咀嚼了几多年几多遍的话语,可说出来照旧很有触动。
也许我是个很感性的人吧?所以才会这样。
“暗…生…始…”嘴巴还在不自觉地张合着。
“死、死、死、死,冥死终。”有个讨厌家伙把下句接上了。
那家伙叫蓬莱山辉夜,算是我的宿敌,现在她站在我的身旁,玄色的长发被风吹打到我的脸上。
我大有和她打一架的激动,但我忍住了。
我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留给她一个背影:“怎么样了?”
“你没什么不自己去看看呢?火鸡?”
她脸上应该挂着玩味嘲弄的心情吧,我想象获得。
可我转头却看到,那心情是无奈且担忧的。
下一刻,酿成了鄙夷:“你是不敢吗?”
即便她的话很讨打,我照旧压低了语气,自嘲的来上一句:“是,是,我不敢。”
是的,我不敢,我不敢去看易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不敢去看,我怕看到他那那具伤痕累累的身体,甚至于是…尸体。
生死的间隙又能有多大呢?不外是一张薄纸而已。
生者必灭,这是此世的真理,也是存于此世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理应如此,但于我,对易,不应是现在。
像我这样不被真理和裁判认可的家伙,也许是目睹过太多的死亡,对生死之事几多有些麻木,但那是易,纵然认识不久,但也算是我的朋友,我还没有麻木到可以淡漠地面对自己朋友死亡的田地。
可他应该会死吧,死于自己使役的兵刃。
妖精死后,经过一段时间,会在自己最眷恋的地方复生,这是琪露诺告诉我的,按理说我不应担忧的,不应伤感的,可——
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他是妖精,那只是他的说辞,莫说是形态,连他那看似热情实则阴郁的性格都和妖精绝不搭边。再另一说,即便他是妖精,他最眷恋的地方,会是这个他刚刚来到,待了不盈一月的理想之地吗?
“我说啊,你该自己去看看的。”
宿敌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知道我知道,让开。”
我不耐烦的把她推到一边,径自向正门走去。
“喂,你就这么看待资助你的人吗?!!”
“唔…”我停住了,沉吟了许久,说出了我从没想过会对她说出的话:“谢谢。”
“不客气。”
我拉开门,门立刻被风压住了,我一不留心,没有拽住,门就被吹到了一边,“咣当”一声。
我索性转身拉住门,冲她嚷了一句:“喂!你不进来吗?”
“我吹会儿风。”她侧过身朝我摆手,头发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我拉上了门,把视线放回到屋子里,桌子上的烛火摇曳依旧,似乎刚刚灌进来的大风与它基础无关。
这小小的烛火却是照亮了整个大厅,诡异的感受,微小…却明亮如斯。
一个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走出一个银发戴着护士帽子穿着红蓝两色道袍的女人。
“啊,忘了告诉你了,这个是你送来的人的命灯。”女人说。
八意永琳,蓬莱之药的制作者,宿敌的监护人。
说实话我对她并无感受,刀杀了人总不能去怪刀匠。
可为了易,我仍是通过宿敌找到了她。
理由?
她是我印象中医术最高的家伙,莫说是医务室的医师,就连广世真直之流都远不及她。
而宿敌居然只是少有地呆住了,淡漠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就去帮我引见了。
是施舍吗?
我不知道。
“辉夜居然一连放进来两个污秽的化身呢,真是有趣。”她低声地自言自语着,不外我更觉得她是在敲打我。
现在还不是理会这些的时候。
“易怎么样了?”我有些急切地问道。
既然那烛火是易的命灯,也就是说…
“活的好好的,虽然有些奇怪,不外他是个顽强的家伙,横竖只要没人把他脑袋砍掉他就是死不掉的。”
我愣了一下,接着忙乱地致谢。
“你照旧去谢辉夜吧,不外话说回来,我也没做太多。”
我没有心思去咀嚼她的话,我只是问:“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虽然。”
我徐徐地绕开桌子,怕惊扰了易的命灯,接着,绕开她,走进了那个房间。
整个房间都铺满了白光,但找不到光源,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的清冽,另有…血的腥气。
在我右手边临窗的地方,摆着一张铁架床,易躺在上面,旁边坐着那只粉毛的妖怪兔。
铃仙·优县华院·因幡。
她侧头看到了我,笔直地站了起来,向我行了一个军礼。
“藤原小姐。”
我摆了摆手,突然瞥见她手里攥着一把血红的,正在往下滴血的铰剪,不得愣了一下。
“这是…”
“你来看一下这个就知道了。”她让开身子,说。
我走已往,坐在她先前所坐的椅子上。
还挺热乎的。
视线飘过易赤棵的上身,他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涌血了,那股酸酸的味道也不见了。
如同死物。
“藤原小姐,请仔细看一下他的伤口。”
我又一愣,但照旧照做。
易的伤口确实是不流血了,像是死去已久的尸体,但他的伤口上长着无数白色的小肉芽,慢慢延伸,一旦相互接触,就立刻缩了回去。
或许这是唯一的生者的证明了,呼吸,心跳,都没有。
说实话,这种景象只是叫我头皮发麻。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恐怕他的伤势是恢复不了的。生物线已经试过了,但不中用,他的伤口像是被附加了无法愈合的看法,师傅大人正在试着配药。”
铃仙的解释几多让我有些不安。
“那么…”
“把他留在这里吧,横竖也搬不走了,顺带当做酬金。”永琳走了进来。
“什么意思?”我挑起眉头。
把易留在这里是不得已的事情,改变不了的,但她口中的酬金…
“啊,他的伤不是很有研究价值吗?就这样。”
“他的药…”
“尽管放心好了,才不会是蓬莱之药,我早就发过誓不再做了;更况且他是妖精,似乎照旧个纷歧般的妖精,蓬莱之药从基础上就与他相互排斥,所以你大可放心,绝不会是那种工具。”
“我知道了。”我长舒一口气。
不老不死的同伴…照旧别再多了的好。
“你也别太担忧了,究竟这也算是辉夜的嘱咐,我虽然会尽力做好,虽然我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懒散过就是了;铃仙,继续看着吧,肉芽长得太长就剪掉。”
“是的,师傅大人。”
“你要继续守着吗?”
“……”我低下了头。
“随你了,不外仅限今晚,明天这里会忙起来的,所以,你懂的吧?”
“我知道了。”我徐徐所在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