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燕桥上人满为患，凤卿眠三人挤了半天才挤到前面。
秦淮河水里摇曳着江岸成百上千的秦楼楚馆，红妆楼上，倚栏隔窗。
无数绝色的女子在窗前或船头搔首弄姿，卖弄风骚。
这是秦淮最富贵的一角，纸醉金迷，夜夜笙歌，莺歌燕舞，连续到清晨。
在鼓瑟声中，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站在船头，正叼着一把木制檀香扇子起舞。
背对着人们抬手弯腰，旋转转身，舞步轻盈，飘逸灵动，袖摆随风。
衣服没有那么华美，一半头发用木簪散散的盘了起来。
她长眉秒目，红唇欲滴，肤白如脂，一双纤纤玉手在风中摆动，尽显婀娜，娇美而不妖艳。
“这是拾花院的头牌坠香，有几多人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身上有一种生在世俗而不世俗的感受，美丽清雅啊。”
徐寤思给她俩普及着。
“你没少来啊。”
凤卿眠要开的口被啊意接了去，她转口道：“你和他是挚友，你不知道，没一起来过？”
语气像是拿他玩笑。
“我……”
“呦，嫉妒了凤巨细姐。”徐寤思说着没啊意高就跳起来搂着他：“我和你说啊，她善乐，余音绕梁啊，只是少有人能让他开嗓。”
“什么吃不嫉妒的，他如何和我没有几多关系，只是同你一般，怕也是流连烟花之地，也成了轻浮懒散、好逸恶劳、囚首垢面。”
“我这是文人情怀，如今盛世王朝，享乐也是一种文化色彩……况且我可没干什么越界的事。”
“干不干的，我又不时时刻刻盯着你，也就只有你知道了。”
徐寤思被她气的那心情就差拉着啊意说，啊意你看，她欺负我了。
想到刚刚路上凤卿眠的反映，他必须扳回一局：“诶，刚刚凤小姐不是看张大人家令郎，怎么，三年前许给你不要，如今看人家幸福美满，忏悔了？我虽然之前与凤小姐没有交集，但这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乱说什么呢，我是惊讶，但是没有多余的意思。”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是什意思，也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如此贫嘴，啊意稍微放肆一点，也和这个差不多了，难怪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此时他还抿着他那悦目的厚嘴唇笑，眼神像是在笑凤卿眠，又似乎在思考。
凤卿眠眼睛向上瞥一眼，甩手，跺脚：“就你长嘴了，你俩自个儿看吧。”
说着就挤出人群。
徐寤思声音赶忙追上：“凤小姐，台月楼的男花魁踏上花船了，带着面帘，风情万种啊。”
“让你多读点书，风情万种哪儿有形容男子的。”凤卿眠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
“啊意，这风情万种是可以用来形容男子的对吧。”
“嗯～对。”
察觉到啊意的搪塞，还未来得及说出来就感受啊意似乎也在往外面挤，一把拉住他的手，两人一下挣脱开人群。
就看到凤卿眠的背影从这一边的乌衣巷口过，红衣翩翩特别扎眼。
她梳着双螺髻，两条头发从螺中放下，提着灯笼走路娇小灵动，桃花泛春景，倾撒依人肩头，黄莺袅袅声声啼，迎出海棠谁家女。
萤火萦绕在眼间，恣意的风拂过额前的碎发，玉兔灯坠在腿边，从秦淮河上吹来少年心头莫名种下的种子发了芽。
“她就这么抛下你走了？”
“原来我们也就只是连朋友都还算不上的关系。”
“那刚刚在江南贡院门口，我问你怎么不直接说不是，两人体现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你猜我为什么不说。”
啊意说着提着灯笼在徐寤思眼前晃了晃。
“不就给你买了个灯嘛。”
“这可不是一般的灯。”
“是…吗？快让我看看有什么特此外。”徐寤思鼠眼伸手就要去抢灯。
啊意就这么轻轻一提，徐寤思扑了个空，就要伸手抓去，啊意把灯举过头顶，徐寤思都要缠他身上了也抓不到。
啊意身高八尺有余，足足比徐寤思横跨半个头来，任凭他如何努力连灯都碰不到。
卯足了劲跳起，一巴掌把灯给拍飞了出去，啊意看着手中的棍子愣住了。
徐寤思感受大事不妙，赔笑不知如何。
“思思，你还我。”
“还还还，还俩。”一面说着一面迅速扫着哪里有卖同款灯笼的小贩，看到一个就要冲上去，被啊意一把抓住了后领脖。
“我不要其他的。”
“你要凤小姐买的那属实是为难我了。”
“不不不，我们去买文德桥下的，那小贩的做工我喜欢。”
“有什么纷歧样吗，都差不多，大同小异的。”
“你别管呗，去不去。”
“去去去。”
凤卿眠走出一段就拐到一处花楼旁，一个丫鬟扮相的女子跳着出来，两人一晤面就有说不完的话。
聊的都快忘了自己抛下了啊意和徐寤思就真这么走了。
才不多时，周围的少女们一下提高了音量：“快快快，江令郎在文德桥前泛舟，我的香囊呢。”
人群都朝着一个偏向蜂蛹而去。
等等，凤卿眠一眼便看到了徐寤思和啊意这俩显眼包，也迫切火燎的往那边赶。
怎么，他们也要去看江子羽？
便把灯递给了女子，声称自己要去凑热闹了。
一路随着他俩挤过桥上，就见他俩停在了那个灯市井前，一人买了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兔子灯。
凤卿眠心中暗道好家伙，他俩个不会有点啥事吧，不要她买的就算了，还扔了？又来买一个。
幸亏她也就在意了那么一分钟，扶在河滨的栏杆上，江子羽坐在船房内。
透过船窗，烛火在江子羽白皙的脸上摇曳着。
他低头抚琴，面若冠玉，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万般温柔流转于指间，眼神倾泄诗意，鼻梁高高如翠松山峰，薄唇微微上扬，顿感三月柳枝细叶初栽出。
船头已经丢满了少女们扔的荷包香囊，另有一部门去了河水里。
看他停住了手，拢了拢衣袖，弯腰踏出，一瞬间了沸腾起来。
河水里反照着他风姿的身子，青衣金丝玉带，藤纹金冠，只因父亲是前朝丞相，连靴子都镶嵌了玉石。
华而不俗，倒有一种出尘之感，清冷淡雅。
这就是万千少女心中的白月光，人称金陵城小潘安，容貌出众，才气出众，照旧第一大善人，扶弱济贫是常态，不少人受了他的恩惠。
他抬起头来环视一圈，让守花灯的那个小斯把船头的荷包收了起来，凤凰花灯被云初月赢走了，一眼看去，除了人头，就是这只凤凰的羽翼。
不是用温柔形容江子羽，而是用江子羽形容温柔，他对着人群微微鞠躬，谢谢少女们的香囊荷包。
凤卿眠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不禁叹息：“此人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余光却被身旁的一位黄衣小豆蔻吸引，她紧紧握着一个香囊，一直在胸口摩挲，牙齿轻轻咬着嘴唇。
看她的神色应该是想把香囊扔给江子羽吧，再摩挲一会儿他人都要走了。
好巧凤卿眠又是一个热心肠的主，慢慢挪近女孩：“这么精美的香囊，定是要送给江子羽，为何还不掷给他。”
女孩显然有些欠美意思的把香囊往手心里藏了藏，看到凤卿眠的衣服方知道她是朱雀府的小姐，糯糯的点了颔首：“凤小姐，我怕……”
“怕什么，没事的，江子羽每年都把收到的香囊荷包好好收着呢。”
“这个我知道，我是怕投入河中，他就收不到了。”
“这样啊。”凤卿眠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本女人一扔一个准，扔他手里都可以。”
“真的吗？”女孩水汪汪的眼睛冒起了如初夏夜星辰闪光，一脸欣喜的将香囊递给了凤卿眠。
接过香囊手感怎么不太一样，一整块硬硬的，这是什么花，凤卿眠觉得奇怪，倒也没问。
把右手的袖子往上拉了拉，瞄准了江子羽就用力扔去。
女孩直勾勾的看着香囊往江子羽身……等等，怎么看着是往江子羽脑袋上飞去。
俩人同时一脸惊愕，凤卿眠都爬上栏杆要去抓，看了一眼船的距离，她犹豫了，他不会水啊，万一掉进去不得呛一肚子水，想想都难受。
就在此时，一个红色的身影从桥上人群里“飞”了出来，越下桥，一把抓住了香囊，潇洒的落在江子羽脚边。
俩人也松了一口气，凤卿眠定睛一看，凤南蘋！他爽朗的笑着将香囊递给江子羽：“这香囊怕不是要谋杀江兄。”
拿到香囊的江子羽轻轻打开了来，颔首嘴角微微上扬，塞进了袖口里，招呼小斯给凤南蘋抬上好酒。
凤卿眠尴尬死了，生怕女孩生她的气，谁知道偏头一看，这小丫头喜形于色啊，抬头看她笑，似乎还谢谢她似的，她也尴笑回应。
这边人还挺多的，应该没人发现是她扔的吧，虽然，除了扔的时候就看见的。
谁知道凤南蘋侧卧船头豪爽洒脱，抬起酒杯就要望向这边来，凤卿眠感受下一秒自己的眼神就能和他的对上。
撒丫子就往后跑，还以为凤南蘋不知道呢。
突然一小我私家猛的推了她一把，她扑了出去，推倒了抬凤凰花灯。
她没有看见那花灯直往另一面的凤窈君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