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出来,已经是黄昏了,看着夕阳西下,她驻足不前。
慕奕宸见她不走,停下,看看夕阳,再看看她,很久都没有说话。
就这样静静等着她,等着她看够了,再走。
正当她要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来一个要饭的,用一双老茧横生的手去扯林知忆的衣角,继而,一股恶臭也随之而来。
身后的知恩正要去拉开她,被林知忆阻止了。像她背后长了双眼似的,知道他要做什么。
慕奕宸看见她花白的乱发,看着也有五六十岁那模样,弯腰正想开口让她走时,那股恶臭味儿,让他捂住了嘴。
可一想到林知忆一向爱洁净,若被她这般碰了,定会杀了她的,所以马上把钱给她,想着她得了钱后,也就能离开了。
可谁想,她一直拉着林知忆的衣角不放。
林知忆瞥一眼,见她漆黑“发亮”的脸被乱发遮着,手中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瓷碗。
“女人,你踩到我的钱了。”
苍老的声音,口齿不清,卑微地说着“女人,你踩到我的钱了”,让她心中一震。
很快,她抬起脚,那人一双老茧横生的手,颤颤巍巍的捡起被林知忆踩在脚下的一块儿钱币。
捡起来后还用自己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去擦试,擦洁净了,她再轻轻放到碗里。
不知道是她怕碗碎了,照旧怕钱币被她弄坏了,行动极其小心。
林知忆转头,铭儿她们三个纷纷上前将自己身上的钱都放到她碗里,把那老人家兴奋得给她们磕头碰脑。
“谢谢,谢谢你们几个好人,谢谢!”
没一会儿,她的碗就装不下了,有的还滑了出来。她趴在地上一个一个地捡,然后再放到碗里。
知恩扶她起来,让源儿将自己的钱袋取下,把她碗里的钱倒在钱袋里。
“这样,就不会掉地上了。”
林知忆将钱放到她的手上,当触碰到她的那张手时,心被狠狠抽了一下。
她将自己的金色发簪取下来,放进她碗里。
“这个,给你孙女吧,回去好好梳洗妆扮一下。这些钱够你们一家好好生活了,不要再出来。就因为别人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要对他奴颜媚骨,也太没节气了。”
林知忆不喜欢一个女子没有节气,不管她有多大,她都认为,节气是不能丢掉的。
可她不知道,节气这种工具,也是要看身份的。
那老人家看着那个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到的发簪提倡了呆,半晌,她才看着林知忆说:“女人的大恩大德,我老婆子是不会忘的,我替我们全家谢谢你。你心如此善良,定会有个好结果。”
在林知忆没看到她脸之前,她就走了。她一步一跛,来回的巡视着路面,寻找可用的工具。
在一个地方又坐下来,将那个破旧的碗收了起来,靠在后面酷寒的墙上,似在期待什么人。
有的人见她可怜,然后扔下几文钱急遽离去,有的人一脸轻蔑,有的人撇撇嘴,有的人朝地上吐唾沫,更多的人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径直从他面前急遽走过。
“奕宸,你说他们的家在哪儿啊?”
她是因为出嫁,与家人疏散,而他们是因为生活得颠沛流离,最后无家可归。为了能有一口饭吃,只能来这儿向那些美意人讨点钱。
这些钱对那些人来说只是一点,可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足够让他们可以不用饿着肚子。
“像这样的人有许多,有些是因为家穷,有的是因为他们那里干旱或者洪灾逃到了这里。来这里命倒是有了,可却只能睡路边,睡一些破烂不堪的屋子。”
看着他们,慕奕宸心里也被狠狠抽了一下。
有些时候,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能力,也是遐想。
“若未来你有能力了,给他们一个家吧。”
她转身,很认真得看着慕奕宸,炯炯有神的眼里,盛满了对他的期望。
慕奕宸缄默沉静不语,看着那位老人一脸茫然地看着,也不知道她看的是哪里,或许是她家的偏向,也或许每天都是这样行尸走肉的过着日子。
林知忆拉起他握紧的手,等她完全拉住后,另一只手也握上去。
看着他,屏气,郑重其辞:“我会和你一起努力,一起挺。”
慕奕宸看着她,缄默沉静半晌,以为他不说的时候,他才开口:“我可以去试一试。”
试一试,去试一试自己的命,也去试一试抢。
从他出生到现在,他的工具一直都在被人抢,他也该为了自己心里的那份念想去抢一抢了。
林知忆很欣慰,他没有拒绝自己,也没有再选择缄默沉静。
她作为人妻,自是要随良人的。若他想碌碌无为一辈子,她林知忆追随;若他心中有雄心壮志,她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一道求救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那几位好人,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闻言,快速转身,见一群人正在抢那位老人的钱。
知恩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抽刀,酷寒的剑指着适才扯她钱的那小我私家的脖子,那些人见有人出来帮她忙,以为顶多是个路见不平的人,想找点事做,也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我说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啊?”他们当中一个头目满脸的不屑,觉得他真是多管闲事。
不管这半路杀出个什么来,最后那袋钱都市是他们的。这里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跟这里的衙门可是有些往来的。
壮着有衙门为他们撑腰,他们自然不会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你们为什么要抢她工具?”知恩冷着脸,像他们这样的人,他见的也多。可抢一个乞丐的钱,他倒是第一次见,自是有些瞧不起他们。
连乞丐的钱他们也要抢,真是让知恩恼恨,还为他们感应羞愧。
“关你什么事?我说这位大侠,你要是没事做呢,就去其他地方。这里,是我老三的天下,你照旧赶忙走吧。我不想,待会儿打得你尿流。哈哈哈哈。”
他看知恩年纪轻轻的,想着也没什么能耐,说几句话吓唬吓唬他,他也就走了。他哪知知恩是上将军训练的人啊,武功这方面,他可是将军府最好的,除了林南尘。
“我怕到时候,尿流的是你吧。”
“嘿,我说你这人不大,说话倒是硬气得很呐,你这小子真是嚣张啊!那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老三背着手,特像老大一样地看着知恩。
“谁让你客气了。”
与其跟他空话,还不如跟他打一架,让他在自己剑下求饶,这可要实在得多。
老三觉得他太狂傲了,想好好收拾一下他,让他知道这是谁的土地儿。
他伸手,做了一个手势,他的那些兄弟们全都涌了上来。
知恩将刀放进刀鞘里,没一会儿功夫,那些人全都被知恩打趴下。
“好。”围观群众见恶人被打垮,纷纷拍手。
还没来得及对老三那帮人说什么,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我的人!”没有疑问,而是肯定,是怒吼。
没一会儿,从人群中挤进来一个小丫头,看她那模样也应该只有十七八,可说话到时一点都不像女子,倒像是男子那般豪爽。
知恩瞥躺在地上的人不语,像是在告诉她,自己有什么问题就去问自己的手下,转身去扶那位老人。
来者是这里一家巨贾的女儿,从小就被娇生惯养惯了,那里受得了被人无视。
“喂,我在问你呢!”原来她也就是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哪知道这人基础不把她放在眼里。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她怎会再给他好脸色。
“我听这位小姐基础就没有问的意思,而是直接给我扣帽子,我又为何要答你呢?”
说完就要走,被她从后面拉住:“今天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突然,手腕被捏紧,巨贾女快速松开拉着知恩的手,厉声问拉着自己的女子:“你又是谁?”
一个还没解决,又来一个。
她跟知恩一样,面无心情,似乎看待她这样的小女人基础不需要心情。给多了,反而还会让她以为他们两个怕她,让她嘚瑟。
“一个女人家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对一个男子动手有损女人清白,我才来帮女人你一把,你不谢谢就算了,还用这样的语气来跟你的恩人说话。”
林知忆见知恩走不开,让源儿前去帮他。
地上的人早就站了起来,见自家主子受委屈,赶忙上来收拾源儿。鉴于慕奕宸在场,她没有动武,可也没让那小我私家得逞,巧妙得躲过了那一拳。
远处的慕奕宸看着这一切,也不作声,静静地看着。
林知忆看了一眼慕奕宸,沉思半晌,她才对铭儿说:“咱们走吧。”
“我们不等他们吗?”慕奕宸看前面,疑惑。
他们,自然指的是知恩和源儿。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去帮他们。”林知忆看他傻傻的,不禁笑了。
慕奕宸有些尴尬,怪自己想多了,眼神不知道往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