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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生录

第十八章 医者‘仁心’

皮生录 肖辰不用沉 2478 2020-04-11 22:57:38

  此时的司康府,是一派与往日差异的祥和之色。

  乌云散尽,阳光也充满司康府的各个角落。婢女们来来往往,四下都有人群堆着悄声议论。

  她们将眼神藏在花丛里,把话语带到风中,一点点的传到了司康若的房门前。

  王嬷嬷佝偻着腰,倚在门槛边亲自煎药。

  正厅里只剩下她和杜斯齐,局面显得格外平静。

  纸包里混杂各色的药材,却都不约而同的散发着浓浓的苦味。这些从天地之中甜睡的旅客,如今却成了救人一命的活菩萨。

  药材跃入滚烫的开水中,皮开肉绽,留下深褐色的泪。

  “嬷嬷,你说若儿,真的能扛已往吗?”

  杜斯齐沉思了很久,手中的茶盏拿起又放下,她坐立难安,只想往里屋瞧几眼才放心。

  窗外偶尔有鸟儿骊歌的声响,它们衔着报春的好消息,对屋内也是探头探脑。

  杜斯齐脑袋里追念着适才司康若命悬一线的场景,眼泪硬生生的垂了下来。

  她不敢去想自己如玉一般的儿子,怎样满身腐朽的,气息奄奄的在床榻上喊救命,可谁也救不了他,谁都不敢一命抵一命。

  她握紧手中的帕子,满眼映着那十根被牡丹花染红的手指。像血一样......

  “夫人,您就放心吧,眼瞧着这位樊令郎是个与别人纷歧样的。”

  “我原先都没见过这小我私家,就怕是从哪来的半道子。我的若儿,可禁不起折腾了。”

  “夫人且宽心,我适才还听见若少爷唤他名字呢。预计是在哪见过的,总另有一线希望。”

  “是吗,是吗,那就好.......”

  王嬷嬷拿着娟扇小心的拨弄着火苗,时不时要开盖看看药煎的如何了才放心。

  就在刚刚,樊弃报了一串药名,就头也不回的去了里屋,还顺手拉紧了隔帘。

  杜斯齐侧着身子,努力探头想从漏洞中看出点什么才罢休。

  “似乎听不见若儿的喊声了......”

  “嬷嬷,你快听听,是不是若儿好了些,是不是......”

  杜斯齐歪着脑袋,她头上仅剩的金丝牡丹发冠随之颠簸,小心翼翼的为这股平静所欢喜。

  大颗的红宝石熠熠生辉,衬着盘绕在她乌黑的发间的金缕条格外醒目,纵然她掩面哭泣,粉黛半失,却也是一副华贵妇人的好模样。

  王嬷嬷看着面前从未老去的主子,心中一下感伤万分。

  她这辈子,都是为了这个主子,生死岂论,富贵在天。自己已然年华老去,也不知还能护住她几时?

  她偏了偏身子,机械的点着头。

  “嬷嬷,嬷嬷...”

  “嬷嬷!药汤快洒了!”

  杜斯齐一下起身,夺步走到神思模糊的王嬷嬷身边。

  她将绢帕盖在已经开始沸腾的罐盖上,白着手端起极重的,已经有些烧黑的玉罐子,三步并两步的将它咣的一声移到了一旁的小花台子上。

  蚕丝的绢帕在火炉中慢慢被烧毁,剩下破碎的躯体也随着随风飘散。

  杜斯齐的指尖彻底红了,里里外外露着一股浊气。

  她看着半个屋子飞絮起的药尘,心中只觉得更增添了几分苦楚。

  卷帘后刚恍回神的王嬷嬷正卷起袖脚手忙脚乱的清扫洒满地的药汤,她宽厚却无力的肩膀小幅度的耸动着,那双充满皱纹的手掌缕缕沾上地上的尘物。

  她老了。

  想当年,她们照旧叱咤京城的武神双姝呢。

  “王露,你歇着吧,不用你来的。”

  王嬷嬷握着抹布的手粗笨的顿了一下,又将头低的更里了些,徐徐说道:

  “夫人....奴婢还能为夫人分管的。”

  “王露...你不必这样的。”

  你不是我的奴婢。

  杜斯齐扳着指尖的翠玉指环,不再抬眼。

  她还记得胡镜里的自己,依旧是当年盛装入府二八年华的美好模样,可她一转头,才发现那个只年长自己三岁的王露像是已半截身体入黄土,垂老迈矣。

  这几年的风霜,原是她替她在挡着。

  若当年四大官首还在,她们也如那时年少一般生机升华吧。

  现在才道其时好,心绪凄迷,强说欢期,转眼即是一别如斯。

  ........

  “啊啊...啊啊啊...疼啊...疼!”

  “樊弃,你放过我吧.......”

  里屋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嘶吼声,司康若的声音凄凄惨惨的遁到两个忖量故往的可怜人耳边,也令在场所有人都只觉得这股痛意直冲脑门,如五雷轰顶盘桓在身边久久不散。

  太疼了,生不如死!

  杜斯齐失神,还未全坐下的身体猛地站起,素长的衣袖也一把将案桌上的青瓷茶杯推到在地,碎片混淆干枯的茶叶在白玉墙根边绽放,是一朵在末日盛开的水仙花。

  她踏着有四指高的蜀绣花鞋,急冲冲的往里屋钻。

  “夫人!夫人!您不能进去啊!”

  “我的若儿,我的若儿都快死在里面了!”

  “若少爷的病来的不明白,怕是会过人的啊。您要是也病倒了,可叫府里的人都活不下去了。”

  “啊啊啊啊.....痛啊,痛啊....”

  “你自己听听,都这样了,若儿都已经疼成这样了,我还能放心在这坐着吗!”

  杜斯齐举手甩开跪在地上苦苦恳求她的王嬷嬷,心急如焚的来不及做解释。

  她单手撕裂了那条被紧拽着的七色彩蝶垂带,头也不回的从她身边略过,向帘内隐去。

  “夫人...夫人您不能!”

  王嬷嬷一下慌了神,身子歪倒在一边。

  她三番五次的想站起身来随着跑进去,可脑海一直盘桓着司康若满身疮洞的样子,身体一下绵软无力。

  王嬷嬷心慌的厉害,现在一分一秒都不能延误。

  她只能直愣愣地,四肢并用的、连滚带爬的随着杜斯齐极重的脚步,一并进来里屋。

  她屏着气,脑海里又开始回荡那血肉模糊的画面,满身不禁打着寒颤。

  里屋,窗沿旁的两顶红色麒麟金纹香炉徐徐冒着事先备好的药香,沁入鼻息,有一股无形的安神用。

  樊弃一袭素衣长衫,缝着竹纹的袖口下那双骨节明白的手捻着三根浸了药膏的银针,又一次绝不留情的扎在了司康若的伤口边。

  药或许起了作用,伤口处有滋滋冒响的灼烧感。

  床榻上的司康若满脸潮红,额头止不住的冒虚汗。

  他的手臂半悬在床帘外,金色的锦绣背后是若隐若现的随处伤口,大巨细小纷歧的玄色洞口往外翻着红色的糜肉,他原本白嫩的皮肤如今四处充满蔓延的玄色青筋。

  每当樊弃的银针次次下落,这些伤口都团团冒出浊气。

  司康若又一次疼的晕死了已往。

  樊弃照旧无动于衷,他拂手沿着司康若的手,一点一点的深入皮表内部,一针又一针。

  他始终端坐在床边,手起针落,纷歧会儿床梗边的脏水盆里就已经滴满了半个口的毒血。

  杜斯齐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捂袖大哭。

  她的若儿,竟是受了这样的苦。

  “若儿,若儿......”

  王嬷嬷眼疾手快的拦下了想向前探视的杜斯齐,徐徐吐气,手中还紧紧拽着那条只剩半截的垂带,悄悄发汗。

  她知道,这副场景,自己恐怕也是落了心病了。

  只是自家夫人这样悲痛,有些事,还得她扛下去。当初杜老爷教她的第一句,即是任何时候都不能乱了分寸。

  “敢问樊医师,若少爷这坛玄色的血是怎么回事?”

  樊弃赤着笑,缓言缓语道:“司康少爷是中了毒,不排洁净怎行呢?”

  “中毒?若儿怎么会中毒?可好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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