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这日,半山观认真是热闹得紧,即是白昼里的法事,也有许多人前来寓目,不管是故阳城中的显贵,或是郊外平民,都想来观中为元阳大帝上柱香,沾些福气。
法会结束后,众长老纷纷现身,为前来上香的信众点灯花。
所谓点灯花,即是这日晚间要点在门前的灯笼,事先画好诸般彩绘,却会留住最后一笔,由德高望重,或是高寿老人涂上,以求将福报分给各家的传统,若是能得修为高深的方外之士的丹青一笔,那便更是祥瑞了。
是故当元清派放出宗门长老将会降临半山观为众人点灯赐福一事,不仅故阳城的黎民,即是有住在几十里外的,或是起了个大早,或是在前一日便聚集在城中,只为今日能来得此一笔,以期得元阳大帝青睐。
虽然,既然有专门前来上香的,自然也有为着生计跑来发人流财的货郎们。
许多人家得知元清长老点灯花一事,便屯了些自家货物,就是等着这日来到九阙山半山观外摆上一个摊位,向来上香的人们兜销,顺道也为自家求一份福气。
灵香一行来时,山下便已是水泄不通,本就不甚宽敞的门路,两旁再有各式摊位,又有大批上香的人,即是一向娇贵的贵族,也是将车马停在远处徒步而行。
四处吆喝声此起彼伏,新鲜玩意儿琳琅满目,喜得灵香眼笑眉飞,自观中一路出来,买上了一堆小东小西的,只是苦了身后龙七辛夷忍冬三人,抱着一堆物件,还得留神着路人。
而麦冬本是要同她们一起出去玩,可路过半山观时却被伏印真人逮个正着,直说着观内忙碌至此,她另有闲心乱逛云云,强行将其留下资助。
可怜她眼睁睁地看着灵香带着辛夷出了观,却是一点措施也没有。
灵香喜滋滋地循着摊面一路进了故阳城,进城之后便直奔悠然居,支使着龙七忍冬二人拾掇屋子,便带着辛夷出了门。
辛夷自悠然居出来,面上一直有些不太自在,那悠然居自上回被人搜过之后,一直是乱七八糟未曾收拾,灵香自然是留意到了他的神情。
“若是我没猜错,当日捣乱我悠然居的即是你吧。”灵香说着咬了一口手上的梅花烙饼,那可是刚刚刚从沈婆婆摊上买的热乎的。
辛夷倒是不答,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是受命而行,只是有些想不通,那些个瓶瓶罐罐中的灵丹虽说不如续命丹金贵,可几多也是能提升修为的,你怎的便这么糟蹋了?除非……”
灵香一个停顿望向辛夷,却见他块大的个头兀自缄默沉静依旧不言不语。
“除非你是一早便知晓我是谁,故意提醒我危险将至,令我回到元清早做提防。”
辛夷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即是一笑,这灵香果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但凡有些蛛丝马迹让她抓住,她定是能够演算出其他。
想来刚刚麦冬被伏印长老抓住也是出自她的手笔吧。
灵香见他如此,便知自己定是猜准了:“之前我便一直在想,虽说你是武道之修,然而已然金丹道结丹意境,放在凡间也是半仙之流,搪塞我这区区筑基,当是能够一招了结,却非要等到援兵到来,想来当是知晓赤琰子前辈就在四周才是,”灵香说着咬了一口梅花烙饼,接着含糊说道:
“虽说赤琰子前辈是金丹道化元意境修为,可其时若真是搪塞一众心怀不轨之徒,想来并不容易,究竟那些人也是修为加身的。如此看来,我能下山一路只遇到你,定是有你所为吧。”
听及此,辛夷望向灵香。
“你倒真是玲珑剔透,连这也想到了,不外怕是不知我为何会遇到你吧。”
灵香咽下了口中梅花烙饼开口道:“如此说来,并非是你想遇到我的?”
辛夷望着不远的人家挂着的彩灯回忆起来。
……
那时辛夷确是收到查找第三颗续命丹的消息,准确来说,是查找其时乔家在世的那个外嫁女,可其时乔家嫁女之事做得极为隐密,寻了许久也未曾找到。
厥后途经太上宗时,偶然听到有人谈论续命丹现身之事,便跟了上去,不想竟得知了这些人的计划。
他其时曾在太上宗视察过灵香两日,本是以为灵香会是乔家女之女,可从自己所获消息推算,似是并不切合。
厥后他收拾不轨之人时又遇赤琰子,便由得他去清理这起子杂碎,自己则黑暗随着灵香。
说起来,龙七倒是个漏网之鱼,本以为赤琰子会将碍事的清理掉,却不想被一个毫无修为的龙七钻了空子。
他是觉得龙七既然只会些拳脚功夫,于灵香而言,应是构不成危胁,即是想要行那不轨之事,灵香自己也当是应付得来,倒是没想到两人竟一个君子相对,一个淡然相应。
不外,在听了灵香同龙七的说话后,又察觉赤琰子在不远处,他便换了个计划,才有了厥后劫丹一事。
……
“倒是缜密得很,我在太上宗拿出续命丹时便想过会有歹人,却不想会是遇到路家之人。”灵香说着笑了起来。
“其时我身旁尚有白无常的手脚,行事倒是多有未便,正好借由那些心思不正之人的手除掉,方便我行事。”
“所以其时我便奇怪,照理说为非作歹之人一计不成定生二计,所以赤琰子前辈才会一路护送随处提防,可你却如同消失一般,再也没泛起过,想来是对我做了一番视察。”灵香说着,将最后一块梅花烙饼噻进了嘴里。
“虽说我挣脱了白无常的爪牙,可究竟受制于他,有些事情照旧得听从……”辛夷想到自己母亲,马上便又缄默沉静起来。
“所以……”而灵香这时却忽地停住脚步。
辛夷一时不解,依他对灵香了解,这丫头看上去虽同麦冬脾性相同,但实则心有乾坤,行事俱有其目的,刚刚他便奇怪她为何会将他单独带出,如此看来定是有事见告。
“所以我便带你去见你一直寻找的乔氏遗珠。”灵香说着转过头去。
辛夷随着她的眼光望去,前方青虽是青石官道,却是人流依旧,而官道前竟有着一家高门大户,门上青木牌匾赫然写着:
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