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坤宁宫是皇后居所，皇后梁画仪已年纪四十，那张脸虽然悦目，却算不得是天姿国色，只是皮肤依然容光焕发，看得出来平日调养良好。

　　就算素日在宫中足不出户，妆扮的也是妆容繁复，华贵异常，她一边用调养精致，染着鲜红丹蔻的手翻阅着后宫日常需审批的公牍，一边听着宫人来报。

　　“今日皇上召见那位萧小先生，授了一个正四品的户部侍郎官职，口头上交接了这位小先生兼职太子伴读。”

　　听到这话，梁画仪精致描画的眉毛不悦的挑起:“户部是舒兼在管着，让他去那里做官算是比力中肯了。但这太子伴读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嬷嬷看皇后娘娘明显的不乐意，劝慰道：“这位萧小先生是萧宗师的关门门生，听说是个有才的，皇上预计是想让他多教教太子，没准就也能得那位萧宗师青眼，肯加以教导。

　　但是这位小先生年纪太小，听说只有十七，翰林院中名师大儒多如鸿毛，小小年纪就担任太傅一职，恐怕难以服众，所以皇上才只让他当了个伴读，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梁画仪依然不爽：“皇上只想着那个贱人的亲子苻弘，那般不成器还一直想尽措施为他铺路，我家泽儿难道就不是他的亲子了吗？！他怎么不花费心思给泽儿也找个老师悉心教导？”

　　“这不是有皇后娘娘您一直在费心着二皇子殿下嘛，皇上这是对您放心。”那嬷嬷说完，又对来报的宫人使眼色。

　　来报的宫人会意，接着说：“那位萧小先生刚面完圣，正在大庆殿外候着呢，被过路的太子瞧见了，上去就拉着人家说要回宫去，还说那位小先生身材娇小，言语很是轻薄。”

　　梁画仪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废物就是废物，就算皇上宠着他给他一帮人才，他也不会用。那个蠢货，这都劝着他要好生善待那位出了名的小先生了，他这一晤面就能把人冒犯了。”

　　一旁的宫人应和道：“可不是，哪个男人愿意自己被人说是身材娇小，这都是形容女子的，对于一个盛名在外的大好男儿来说，这不是赤裸裸的羞辱吗？奴才听着这话，还转头看了一眼，那位萧小先生脸色果真不怎么悦目。”

　　梁画仪笑了，刻薄道：“要不说他就是个蠢货呢。”

　　身为一国皇后，言语这般狠毒刻薄，丝绝不觉得这样去评价一位东宫太子有什么不妥，连带着自己身边的宫女都敢这般青天白日之下名目张胆的讥笑天子亲子，身边也无人加以劝告，丝绝不以为意。

　　身边的嬷嬷在这深宫之中混迹了几十年了，心中清楚祸发齿牙，矫枉过正的原理，听到自己的主子频频这般犯错，竟也不言语，低头掩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梁画仪又问了另一个宫人道：“我记得年老先前交接了泽儿争取招揽这位萧小先生，二皇子那边怎么说？”

　　宫人敬重回到：“回娘娘的话，二皇子说招揽过，但是被婉拒了。”

　　梁画仪念书不多，心里却清楚有些念书多的文人墨客自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清高的很，但是年老又交接了这些人都是有用的，于是她摆摆手，“那就让二皇子自己看着办吧，只要不是跑到太子那边就行。”

　　宫人应下后就躬身退了。

　　在一旁奉茶的新进宫的小宫女看到一国之母竟是这般风貌，心中讶异，退出去换茶的功夫忍不住探询了几句，刚刚知晓这位皇后职位尊贵，私下言语谈吐却体现的如此粗陋的原因。

　　当朝天子苻昱几十年前不外是个小山村的穷小伙子，父亲是个身体欠好的穷秀才，在乡中靠教书过活，母亲身世于一个没落的贵族之家，靠着自己的精湛的绣活儿挣些消遣补助家用，日子虽清贫，倒也自得其乐。

　　所幸贵族人家身世的苻母明白再穷也不能穷教育的原理，她家没没落前，她也是上过族学，是个明事理的，看儿子勤学，就尽力支持儿子念书。

　　要知道在权门贵族掌握权柄之时，寒门子弟就算读再多书也难有出路，寻凡人家怙恃都劝着自己孩子种地屯粮时，苻昱怙恃依然支持孩子念书的举动不行谓不开明。

　　但是在前朝天子的横征暴敛下，田主乡绅们对底下的农民搜刮过头。

　　苻昱家中能力实在有限，看着怙恃日日为生计发愁，也动了不再念书去做工的念头，于是他瞒着怙恃去离家较远的一个镇上的大户人家家中做工，因着苻昱勤快又聪慧，很快得了主家赏识，当了个不大不小的管事，还将家中藏书都借与苻昱随意看。

　　这个大户人家就是梁家的一个旁支，梁家在前朝就是众多着名的世家大族之一，梁家二房的当家因着身体欠好，早早告老回籍，回老家小镇养着了，他子女不多，几位宗子资质平庸，看到苻昱后心中认定他日后绝非池中之物，于是欲把自己及笄的女儿嫁给他。

　　她的妻子知道了丈夫有这个心思之后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身世很不错，但深受女子无才即是德的荼毒，对自己的女儿也是这般教导的，自己养的身娇肉贵的女儿怎么能忍心将她嫁给一个穷小子受苦呢，但是拗不外自己丈夫，屡屡劝告自己女儿不行傻兮兮的轻易动心，多多保全自己，为自己未来谋出路。

　　出嫁前，梁画仪简直是这么想的，厥后她忍不住偷偷去看了看苻昱其人是何模样，其时苻昱不外十八岁的年纪，身姿容貌就极为精彩，夸赞一句丰神俊秀绝不外分。于是这位巨细姐动了心，将母亲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跟父亲明了了一番心意，就放心待嫁了。

　　这厢家主自然是与苻昱提过这事的，但是苻昱每日为生计发愁，没什么精力去想这些，以自己家境贫寒，怕照顾欠好小姐为由就婉拒了。

　　家主自然也是发愁的，自己偌大的家业，靠那几个不肖子孙肯定不到一代就败光了。

　　于是下了狠心，从苻昱的怙恃处下手，将苻昱支开，派到别处做生意，对他老家的怙恃软硬兼施，他父亲身体欠好，几番折腾之下，实在受不住了，想到自己孩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娶谁不是娶呢，更可况这梁家也是个富庶之家，勉强同意了。

　　苻昱一个月游学归来后，发现怙恃已经把他的亲事定下了，聪慧如他，虽然心中知晓多数是那位梁老爷在背后搞得行动，可自己人微言轻，担忧强硬拒绝祸及怙恃，无可奈何之下顺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