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琚心平和气,还能宽慰繁花谷主,道:“我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外的原理。况且我又不傻,随便说几句那不成我就是那样的人了么?清者自清,您不必为我太过担忧。”
“琚儿,我虽一生顺遂,但照旧知晓蜚语蜚语的可怕。”
繁花谷主看她过于乐观,担忧不已,生怕一切又重蹈覆辙。
“我知道的。”她笑了笑,“可我觉着,任凭下面斗得你死我活,阴谋企图全用上了,但有些事照旧不会迷住真正的神尊仙君的,因为他们大多自持清傲,不会人云亦云。至于那些个小喽啰,我理他作甚。蜚语可畏,为别人的蜚语终日谈论的人更是可怜。再者,我都到您这儿来了,那些个蠢话呆话直接沉入花芬湖,哪里还能入我的耳啊。”
繁花谷主点颔首,这才舒心了几分,道:“琚儿心里明镜,我且放心了些。听着那些越传越不像话的蜚语,我这心都揪了起来,能做的就是让你来素女谷游玩一阵儿,清静清静。幸亏琚儿的心胸和气概差异一般。”
她又开始叹息起来:“秦苍派可真有福气,可惜你已经是七阁之主。要是我有个儿子就好了,你不妥成我徒儿当我儿媳也好啊,琚儿,你说是不是?”
对着繁花谷主那双一半遗憾一半期待的美眸,华琚蕴藉一笑,缓慢且极重的点了颔首。
华琚来素女谷时正是暮冬春来,繁花谷主与宓沉带着她在谷中市集游玩了几日后便忙着她们的开春祭祀礼。
素女谷最重视万物苏醒的春季,开春祭祀礼已是延续万年的传统,是集祈福攘灾、欢庆娱乐于一体的盛大节日,前后足足要热闹七日,期间要举办的种种的庆祝节目更是华琚两只手放一起数都数不外来的。
见着她已能在市集内四窜游玩,繁花谷主这才慢腾腾放了手,在宓沉一众女仙的殷殷期盼下回归了谷主身份,着手开始部署祭祀之事。
然后,她彻底抛开小辈的乖觉模样,撒开脚丫子在素女谷内活蹦乱跳。
繁花谷主前几日时常向她提及谷内“杏花村”的杏花酒乃是昆仑一绝,且决不外流,这让她日渐憧憬。
今日天高云淡,是个看景喝酒的良辰吉日。
一早她就收拾妥当,入乡随俗,换上素女谷内仙气飘飘,重重叠叠,粉粉嫩嫩的纱裙,笑不露齿自持端庄,完美伪装成谷内娉婷袅娜的女仙,然后抬脚直往杏花村走去。
将将走出繁花谷主为她部署的住所春娇苑,宓沉就向她走来,眉眼间显出几丝焦灼。华琚赶忙道:“宓沉可是有事?我若能帮上忙必不推辞。”
见她神色严肃,宓沉却是蕴藉笑了起来,忙道:“阿琚无需惊慌,并非是什么大事。只是此时谷外有一位贵客来临,我等眼下忙着祭祀之事,着实人手不足,谷主便希望阿琚能帮个忙,代我等好生招待这位贵客。”
华琚豪爽的拍拍她的肩,道:“此等小事还劳烦你来见告,传个音就成。既然贵客已到,我这就前去接待。对了,那位贵客是哪位?”
宓沉道:“他是我们谷主故人之子。”
华琚挑眉,“男仙?!”
宓沉掩嘴而笑,道:“阿琚为何这般讶异?我们素女谷只是不收男门生,并不是将所有男仙拒之门外。”
华琚讪讪一笑,道:“原来如此。”她正了正脸色,“既是谷主故人之子,又在此时造访,想来是个懂事贴心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你们且放心的办正事。”
于是,她带着一脸东风化雨容纳百川的笑意落到素女谷外,待看清了那站在水雾弥漫深处的男仙后,她的笑意莫名僵了僵,甚至都忘记收回。
这位繁花谷主故人之子,她嘴中懂事贴心的好孩子,正是昆仑仙界不问外事,不惹凡尘的隐世仙君——元承。
华琚愣住。
她觉得自己越和这位李家仙君接触,越感应诡异寻常。
他若追随一般冷漠淡然还好,可他偏偏为她修好了云烟剑,日常态度尚可,时常泛起在秦苍派,偶尔另有体贴之情,这种变化无常,难以推测,捉摸不定的感受让她在好几个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又骂了燕绥许多次。
幸亏花都一别后,她就没有再和元承相见,便将那些想不明白,想不通透的地方抛之脑后,徐徐遗忘。
可现下突然相见,她心神立即混沌起来,然后允十那句“那李奚为什么要帮仙子修剑?灵霄山可不会自招麻烦”的话就轻飘飘的在她脑子晃悠来晃悠去。
她从前觉得这是因为灵霄山李府看重师兄真君的身份,顺水给小我私家情。
可细想一想,灵霄山李府万万年来未曾卖过昆仑仙尊一点面子,又怎会这般在意起他们秦苍派来。
再者,元承仙君修好云烟剑后不仅亲自送还到她手中,还没了从前的疏远冷淡,会与她谈话、玩笑甚至是像现下这样,含着淡淡笑意将她望着。
花芬湖水没入了辽阔无际的草野中,重重青山随着水路的迂回曲折徐徐逝尽在极目远方,日影反照湖中像是飞来的一方天镜,云彩幻化无穷在湖水高空结成梦幻泡影。
而她看着元承。
君子如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然后她心中似有鬼魅妖术,迷烟般砸出了个恐吓到自己的想法。
元承仙君双手拎满了参见礼,果真是位孝顺敬重的子弟。
前几日,她也是这样拎着大包小包而来,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重的探亲气息。反观这位大剩金仙,照旧一派朗朗之色,像是来修仙的。
她在心里鞠了一把泪,然后强硬按下心中疯舞的思绪,蔼声问道:“未曾想,元承仙君竟是繁花谷主故人之子,真是缘分呢。”
元承将她深深一望,嘴角打出一记梨涡,道:“自有缘分。”
华琚别开脸,错开身,心里不知怎的又冒出一股退缩之意,就想指着湖边显现的船只赶忙将人接已往。
可她看见那艘说得好听是精致小巧,说得实在是又狭又窄的扁舟时,足足缓出了十几口气都还没缓过劲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