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陌上游

　　卿言不满意他的回覆，进一步逼问：“你把我带出北冥境为何不见告卿胥他们？在桃花镇还要以慕令郎的身份遮掩？”

　　易辞笑了下：“没有带面具，不想让他们知晓我的样子。”

　　卿言似乎有点明白了：“他们见过易辞吗？”

　　这么浅显的原理她居然才想到，她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你怎么那么笨？”

　　清羽族与夜凌族之间虽有恼恨但究竟是站在同一战线的“朋友”，相互之间一定会见过的。

　　所以易辞不惜冒着被发现身份的危险冒充容令郎接近清羽族究竟是为了什么？

　　易辞在旁美意解答：“卿言，我不是敌人。”

　　“是不会伤害清羽族的那种敌人？”

　　他说得对，她果真没有长大，莽撞任性，这句话就不应问出来，但她忍不住。

　　她另有后半句话没有问出口，但她不能问，也不想问。

　　易辞没有狡辩什么：“你觉得是什么即是什么吧。”

　　你想我是谁，我即是谁。

　　你觉得是什么即是什么。

　　他似乎真的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卿言心里似乎被雨水打的七零八落，良久问他：“你是道长吗？”

　　似是没有反映过来卿言的话题转变，易辞微愣了下，摇了摇头：“不是，青光是我的挚友。”

　　这下换成卿言愣了：“青光道长年岁几何？”

　　“年近古稀。”顿了顿，眉头微蹙，“你这样不礼貌。”

　　卿言脸色一红，支吾道：“我……我只是好奇……”

　　易辞淡淡道：“好奇什么？不能有忘年知己吗？”

　　“……可以有。”脸上有些烧红，却不影响疑惑，卿言又问道，“你真的要教我？”

　　易辞没有回覆她，而是用一种“明明知道答案你问我做什么的眼神”看着她。

　　“那我要叫你什么？”没有等他回覆，她自问自答，“先生？夫子？师父？”

　　易辞似乎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答道：“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卿言没有说话。

　　易辞疑惑：“怎么了？”

　　“我又想到了一个，容哥哥！”

　　她是带着挖苦意味叫的这个称谓，但此话一出屋内一片奇异的寂静，两人都没有说话，窗外已经没有淅淅沥沥的声响，原来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易辞站了起来：“雨停了，你好好歇息。”

　　卿言也随他站了起来，小声道：“嗯。”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转身看她，神色严肃，言语有点冷硬：“不要把人想的太好，无论是谁，关系有何等亲近，都记得多点提防之心。”

　　那你呢？我该怎么对你？

　　她没有问出来，只看着他点了颔首，微笑道：“晚安。”

　　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跌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刚刚喝过的杯子发呆。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逃避，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卿言收了杯子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散落了一地的梨花，突然想到刚刚易辞走时鞋子上，衣角上会不会沾染几片梨花。

　　花开是缘，花落是份，花开花落皆是缘份，何苦去纠结痴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的愁就等明日再去愁吧，现在就早点休息吧。

　　等等，似乎有哪里差池。

　　梨花？木簪！卿言突然想起发髻上挽着的梨花木簪，她似乎已经戴了一整天了，那......易辞岂不是看见了？

　　上一刻想着明日事明日愁的某人，这一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日什么明日，明日永远别来了。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儿，占星石内的一切只当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身子睡一觉就都好了，但卿兮照旧勒令她在床上躺了两天。

　　她倒求之不得，如今是没有什么脸面见那人了，照旧躲在房间里自在。

　　不外躲了几天，她就待不住了，闷在屋子里着实太无聊了，说不定那人基础没注意到这簪子，或者基础不记得这簪子了。

　　这日得了空，卿言想出去走走，结果想了半天实在无地方可去，就一小我私家闷闷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发呆，这清羽族真是穷考究，连个石阶都是羊脂玉筑成的，

　　她正在门口叹息清羽族骄奢淫逸的时候，发现汐儿站在她身侧欲言又止，卿言实在看不下去，就直接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汐儿虽然颤颤巍巍的但照旧坚持着说出了自己憋了很久的话：“三小姐，容令郎已经派人来催频频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何事？”她是真的不知道，这几日她不是躺在床上休养生息就是在梨花树下数梨花，简直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

　　汐儿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您这几日有点儿避着......容......”

　　经过几日的相处汐儿已经没有那么怕她了，两人之间相处比之前随意许多，但——

　　“你怎么看出来我避着他的？”

　　汐儿想着，人家容令郎每次来您不是躺在床上装病就是找种种理由不见人，连巨细姐带着二令郎想来看看您您都不想见，还不够明显吗？

　　要害避着不见便算了，巨细姐拉着二令郎来的时候，您还向二令郎旁敲侧击探询容令郎的事，这又是何意？

　　心里想归心里想，面上照旧小心谨慎地，汐儿清了清嗓子说：“容令郎刚刚派人来说他在山顶的文渊亭等您，还说......”

　　卿言站起来看着她：“还说什么？”

　　“他会一直等着您已往的。”汐儿看着刚刚还在台阶上发呆的三小姐转瞬就要消失在院子里，在后面喊了一句，“山上小路蜿蜒曲折，您小心不要迷路了。”

　　等一下，这是迷路的问题吗？苍峄山光山头就有五座，她家三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道文渊亭在哪里吗？

　　声音在漫天飞花中消失殆尽没有传到正在奔跑的某人耳朵里，某人脑子晕成了一团黏糊糊的烂面团，只剩下了一个那小我私家在等她的念头。

　　“这都第三次了，人呢？”卿言站在孤零零的山头吹着风，额角冒着细汗，脸上一片酡红，微湿的衣裙因为主人急切地震作显得有些凌乱，她手插在腰上微躬着身子，心口随着呼吸起伏。

　　举目望去，是成片的云雾缭绕，近处是成片的花海围绕，但现在不是欣赏美景的时候啊，她已经找了三个山头了，别说人影，连个亭影都没见到。

　　迷惑间一阵琴音自远处响起，抑扬顿挫，委婉动听。

　　谁在这里奏琴做什么？一瞬疑惑事后卿言将琴音抛在了脑后，另有两座山头，她总不会运气那么差一定要找齐五座吧。

　　刚走开两步，她又不自觉停下来转身望向琴音的地方，似是冥冥中有声音在让她已往。

　　算了，试试。

　　沿着一条窄而狭长的小路前行，穿过茂密的植被，她总算看见了一个模糊的亭影。

　　顺着小路蜿蜒而上，一抹墨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坐在亭旁露天的平台之上。

　　身下是一领草席和蒲草团，右侧是放着茶具和点心的小案，香茗有烟雾袅袅升起。

　　透过烟雾可以看到那人面前放了一张琴，琴上有一双细长的手指轻奏琴弦。

　　听到身后的消息，那人的双手停止了拨弦的行动，尔后传来了那人慵懒降低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卿言走的有些急，此时见到了人心安宁下来，身体还在轻微喘息以缓解疲劳，脑子有些嗡嗡直响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只胡乱答了句：“嗯，你等久了吧，我，我走错路了。”

　　那人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距离一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眸光在触到面前少女的领口处时微顿了一下，立刻移开了视线，耳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红。

　　随后递出了一方手帕，声音平淡无波涛却带着些冷硬：“擦汗。”

　　卿言接过手帕，心里有点忐忑，这人的声音听着有些冷淡，心情看起来也有些冷硬，是在怪她吗？

　　“我洗过还你。”将手帕收回怀中，卿言偷瞄了眼易辞，解释道，“我对这儿不是很熟悉，找错地方了。”

　　“嗯，无碍。”易辞已经坐回蒲团之上，背对着她。

　　脸那么臭，语气那么冷，还转身不看她，这叫无碍吗？

　　卿言走已往坐在他身边，偷看他的侧脸，棱角明白，鼻梁高挺，睫毛也挺长，就是那片薄唇还没有上扬过很是悦目的弧度。

　　他笑的次数许多，冷笑的，淡笑的，嗤笑的，讥笑的，但她从来没有见他开怀大笑过，没有见过他嘴角弯起，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都满浅笑意，眼角有轻微褶皱的的样子。

　　不外此时，什么笑都好，只要笑一下就好。

　　“你......”

　　“披上，别吹风。”

　　两人险些同时开口说话。

　　易辞解了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他的身形颀长，披风披在她身上把她遮的严严实实的。

　　“哦。”卿言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在四周的？”

　　易辞转过身：“你怎么知道我知道你在四周的？”

　　“……”如此稳重冷静的人生气起来原是这样的。

　　不知道我在四周你弹什么琴？那琴音之中明白蕴含的有灵力，和她身体内的灵力发生了共识。

　　“曲子很好听，有名字吗？”某人面冷心窄，不外没关系，她面善心宽。

　　山顶清风掠面，鸟声婉转。

　　易辞脸色缓和了些，声音也柔软许多：“《陌上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