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汴京。
宋英宗此时身体已完全康复,不管是批阅奏章照旧处置惩罚朝事都驾轻就熟。宰相韩琦、曾公亮,枢密使富弼、参知政事欧阳修等人觉得既然官家全愈,曹太后理应撤帘还政。
之前谏院早已上书要求曹太后尽早还政,可曹太后一直无动于衷,无奈之下,韩琦只得孤身犯险,希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她能主动撤帘还政。
曹太后坐于帘子后处置惩罚完政务,见韩琦一直不走,问道:“韩相公另有何事?”
韩琦对曹太后启禀道:“臣年老体衰本当辞去相位,只因官家身体抱恙,臣不敢擅离,因此拖延至今。如今官家身体康健乃天下之幸事,臣也该知难而退,望太后恩准臣辞去相位,出知任意一州。”(宋朝七十岁才气致仕)
曹太后何等聪慧,一听官家身体康健等字眼,立马明白韩琦的深意,摆出一副迫不得已才垂帘听政的姿态说道:“官家刚继位,韩相公岂能身退?要退也应是吾退居后宫。”
韩琦听后心头略喜,继续说道:“汉时,马、邓二后皆为贤妃,尚且恋权,如今太后自愿退居后宫,其贤德已远胜于马、邓二后。不知太后准备何时撤帘还政?”
曹太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韩琦话赶话硬把她逼到进退两难的田地,前面刚说了要退居后宫,此时若是予以否认未免出尔反尔、有失懿态,但是同意还政又心有不甘。她马上心中烦闷,强压怒火,起身愤然离去。不意她刚走数步,忽闻身后传来韩琦的声音。只听韩琦高声喊道:“太后撤帘还政!”仪鸾司在韩琦的示意下急遽上前撤掉帘子。
曹太后大惊,驻足片刻,未转身,将适才紧握的双拳徐徐松开,徐步离开了。
消息风行一时,富弼闻讯敢来拦住正要回家的韩琦,生气道:“此等大事为何不预先见告于我!”
韩琦解释道:“此乃兵行险着,结果暂未可知,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富弼听后非但没有息怒,反而重生气了:“稚圭这是要致我于族灭之地啊!”说完甩袖愤然离去。(韩琦,字稚圭)
韩琦只是为了保证宋英宗顺利亲政,究竟知道的人越多事情办成的几率就越低,所以他不光没有告诉富弼,连曾公亮、欧阳修也没见告,只身冒险一试,不意富弼竟误会自己。他快步上前追上富弼,解释道:“彦国,你听我解释……”(富弼,字彦国)
“有何可解释的!”富弼甩开韩琦,快步离去。
没多久,朝廷颁布诏书,宋英宗亲政。
七月。
苏宅。
几个月前,王二十七娘送来书信,说甚为想念姐姐,计划前来小住几日。王弗与王二十七娘自青神一别已已往五年,期间仅为书信往来,未曾晤面。当她得知王二十七娘要来,甚为欢喜,早早便开始张罗着收拾房间、采买物品,以备妹妹的到来。
这天下午,载着王二十七娘和丫鬟小暖的驴车在苏家门口停下。门僮将王二十七娘迎入家中,王弗闻讯后快步赶来,两人相拥而泣。王弗看着亭亭玉立的王二十七娘,含泪带笑道:“数年未见,妹妹长成大人了。”说完看了眼王二十七娘身后的小暖,笑道,“暖儿也长大了。”
王二十七娘挽着王弗的胳膊,笑道:“多年未见,姐姐越发悦目了,果真幸福的女人最悦目。”
王弗笑道:“就你嘴会说。”然后蹲下身来,对苏迈道:“迈儿,快叫姨母!”
苏迈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和娘亲长得颇为相似的女人,行了个礼,叫道:“姨母好。”
王二十七娘弯腰轻抚苏迈的小脑袋,笑道:“上次见你还在襁褓中,如今竟这么高了!”
三人漫步闲聊着,王弗突然问道:“最近叔父可有为你觅得良婿?”
王二十七娘摇摇头,道:“没有。”
王弗怅然道:“不是没有,只怕是你看不上吧。”
王二十七娘笑道:“爹之前向我提起过几人,对其多方探询后总觉得不太合适就推掉了。”
王弗担忧道:“虽然叔父在婚姻大事上很尊重你的意见,但是你究竟十七了(虚岁),遇到合适的就早点定下来。”
王二十七娘点颔首,脸上闪过一抹忧伤:“总要找一个可心的嫁了。”
王弗道:“话虽这么说,但拖得久了终归不是个措施。未来磨光了叔父的耐心,硬要给你指一门亲事,岂不更糟?”
王二十七娘语气微变,抬头道:“爹要是硬让我嫁,我就去庙里当姑子去!”
王弗道:“说什么胡话呢!你敢去当姑子,叔父不得剥了你的皮。”
王二十七娘吐了下舌头,笑道:“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别说我了。对了,你最近和姐夫怎么样?”
王弗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能怎么样,一切如常呗。”
“是一切如常地恩爱吧!”王二十七娘羡慕道,“真好啊!要是我能遇到一个像姐夫这么好的良人就好了。”
王弗笑道:“会遇到的。”
王二十七娘点颔首,道:“希望吧。”
晚上。
苏轼回抵家中,见王二十七娘来了,惊讶道:“今天早上还和小弗说预计过几日你应该就到了,没想到这么快。”
“姐姐在这儿,我能不飞驰而来吗?”
苏轼哈哈大笑起来:“多年没见,你照旧那个样。”
几人闲聊片刻,苏轼便去书斋看书了。王二十七娘偷瞄了眼苏轼离去的背影,继续和王弗闲聊了起来。
翌日。
王弗带着王二十七娘去街市上闲逛着,小念、小暖侍奉左右。另有三天就是七夕了,街市上车马如流、罗绮满街。此时已近中午,烈日当空,几人逛了许久,又累又热,就近找了家冰雪铺,准备买点冷饮解暑。冰雪铺店面不大,屋内只有几张桌椅,王弗等人迈入店中,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店家热情相迎:“几位来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