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正常
偌大的办公室，老旧的留声机还在播放着哥德堡变奏曲。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男人，用笔盖在桌上“吧嗒，吧嗒”地敲击着，那握着笔的手，白皙修长，骨节明白。
在男人的面前，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穿着时髦的女人。
头轻轻地倚靠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神情泰然。
男人望着窗外，有些入迷。
直到音乐声戛然而止，他才徐徐缓过神。
在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声之后，坐在椅子上似是睡着的女人徐徐睁开了眼睛，露出一脸略带迷惑的心情看着对方，“言医生，我刚刚是被催眠了吗？”
和那小我私家一模一样的问题，他竟有些晃神。
随后，恰似故意的一般，他微微颔首，弯唇道：“你要是也想要到医协告我的话，你......”
没等他话说完，劈面的女人便连连摆手，望着劈面长相帅气的男人那张似笑非笑，又带着点戏谑的面孔，她竟不自觉地露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怎么会？我知道言医生也是为我好，我虽然不会怪言医生的，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您呢。”
“谢谢我？”
他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顿了顿，又说道：“你难道不怪我吗？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对你进行了催眠。”
“虽然不了，”女人马上笑靥如花，“言医生这是在做正常的心理治疗，我怎么会怪你呢？况且，能被这么帅的医生催眠，谁又会不愿意呢？”
正常的心理治疗？他愣了一下。
是啊，这原来就是正常的心理治疗，只是被某人指责过不正常之后，似乎就连自己的潜意识都觉得，这样是不正常的。
言蹊不由得在心底自我讥笑了一番。
他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对着面前坐着的女人，礼貌微笑，“好了，陈小姐，今天的治疗结束了，回去注意休息，这是我给您开的一些治疗睡眠，缓解压力的药，外面的护士会帮您取药的。”
说着，便把手中的票据递给了劈面的女人。
是自己的错觉吗？
似乎一瞬间，劈面坐着的男人便似乎换了人一般，又或许，现在才是正常的他——礼貌不失风度的微笑，虽看上去温柔待人，却时时刻刻与对方保持着距离，他可以瞬间看透对方的想法，但是对方若是想要捕捉他的小心思，却是无踪迹找寻。
而适才那个，有些像孩子般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的人，似乎不外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女人微微笑笑，从对方手里接过了诊断单，道了谢后，便转身离开了。
随着门锁“咔嚓”一声，今天最后一位病人的心理咨询算是结束了。
偌大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一小我私家，开始变得空荡荡起来。
凭据往常的老例，他这个时候应该收拾收拾准备下班了。
但今天，他突然不想走了，也许只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只是因为回抵家，面对的也不外是和现在一样的寂静。
他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领口那处浅红色的印子若隐若现。
其实原来，从陆景阳家回来之后，他是来得及易服服的，只是回了一趟那小我私家的家，被他指责了一番品行不端，松弛民风之后，反而是使气一般的，就是迟迟不想换下来。
呵，丢了他的脸，又如何，他早就不是他们家的人了。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面前，双手插着兜，眺望着天边。
天空的颜色越淀越深，深蓝酿成了深紫，深紫又积淀成了紫灰，终于，夜幕徐徐降下来，黑的夜被渐次亮起来的灯照出薄而透的配景，往上升去，往上升去，愈薄愈透，便透出一颗模糊而大的星星，像是一粒钉，钉在夜空中。
“咚咚咚”
一阵轻快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言医生，您还没下班吗？”
言蹊徐徐转过身，是自己的助理—李小姐。
“我另有点事，你们先下班吧。”
“那，言医生，我们先走了。”
言蹊朝着对方微微颔首。
门再一次关上了，屋内又一次恢复了寂静。
他清楚地听到下属们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小声的议论。
“言医生还在办公室吗？”
“在的，他说他另有点事。”
“天呐，言医生竟然没有准时下班？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何止呢，你们知道吗？今天，言医生上班的时候，竟然拿了一瓶樱桃汁，你们要知道，他从来不喝有颜色的饮品的，而且，他向来不穿白大褂的，今天居然还穿了起来。”
“我也注意到了，言医生这是怎么了？”
“太奇怪了，这也太不正常了啊。“
“我似乎知道一点。”
“什么？什么？快说。”
“我今天带病人进屋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言医生衣服上似乎沾了口红。”
“不会吧，难道，言医生有喜欢的人了？”
“不会吧。”
“哎，嘘，万一被言医生听到了就欠好了，我们快走吧，用饭的时候再讨论。”
……
不正常？
似乎他是有些不正常。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第一次见到她便觉得似曾相识开始，照旧知道她和自己一样，都曾经做过那个病房的梦开始，又或是昨天，她喝醉了，不小心对自己的那个吻？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胸口她留下的淡淡的印记。
屋内平静地有些可怕，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他向来是习惯了这种寂静，这种独处的，可是，今天，他突然有些厌烦了。
他竟有些羡慕昨天陆景阳和她嬉笑打闹。
0624。
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他突然感应心口有些发闷，嗓子口似乎被人勒住了一般，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心情一下子变得急躁起来。
他走向桌边，随手打开了收音机。
正好是情感电台的直播放送时间。
“……
你有过喜欢的人吗？你还记得那份喜欢是什么感受吗？
……
也许在平静的空间里，人们总是会容易记起那些忘掉的曾经。
……
喜欢上对方的时候，那个瞬间很奇妙，也许你说不上任何缘由，也许只是因为天气刚恰好，又也许因为你发现他的眼底有光……
……
世界逐渐停在你吻上她的那一刻……
……”
喜欢？
这种感受，是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