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但饮莫相问,此中报仇亦报恩。
韩道周单手背负身后,望着院中残景,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都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等了不到十年便等来了时机。
进士登科的那一瞬,他的身份便发生了排山倒海的改变。
举人只是具备做官的候补资格,而进士却是可以在观政之后立即授官!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被授予的第一个官职即是浙江承宣布政司巡按御史!
原本他还以为需要苦苦期待时机,现在上天却是把时机直接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要让他一雪前耻,狠狠抨击那个鄙俚无耻的小人啊!
是,他认可那个男人曾经对他关爱有加,甚至连束脩都是那个男人代他交的。
可那都是表象,都是做给姐姐看的!
姐姐一病死,那厮就露出了原来面目,不光断了他的银钱供应,还对他不闻不问!
如此判若两人,不是鄙俚无耻的小人是什么?
此獠当诛之!
想他韩家信香门第,虽然没落了却得忍受这种屈辱。他那时虽然恨得牙根发痒,却没有什么措施。
没措施,他是民,那个男人是官。
民斗不外官,这是亘古稳定之理。
从那时起韩道周便立誓,有朝一日定要让那个男人支付价钱。
如今,他却是等来了时机。
赵若海!我来报仇了!
从抵达杭州的那一刻起他便命人搜罗赵若海的罪名。在经过一番细致搜寻之后,果真没有令他失望!
大巨细小的罪名罗列了不少,如果这些罪名建设,足够赵若海罢官的了。
不外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宁波巡视,因为他有心要让赵若海感应恐惧。
他故意放出消息去,让赵若海提前得知。
即是如此,你能奈我何?
明知道浩劫临头,却无可奈何。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受,一定让人抓狂无奈吧?
他听说赵若海刚刚从定海县县令升至宁波知府,从七品官摇身一酿成了堂堂四品大员。
可惜他这身绯袍是穿不久了,别看赵若海如今是四品官,他这个巡按御史照弹劾不误!
巡按代天子巡狩,所按藩服大臣、府州县官诸考察,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按临所至,必先审录罪囚,调刷案卷,有故收支者理辩之。诸祭祀坛场,省其墙宇祭器。存恤孤老,巡视堆栈,查算钱粮,勉励学校,表彰善类,翦除豪蠹,以正民俗,振纲纪。
所以没有他查不了的事情!
赵若海,落在了我的手里,纵然你有千般万般的手段也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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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这花瓶摆在这里。再往这边挪一挪。”
“这副画挂在上面一些,别被屏风遮住。”
“瞧你这笨手笨脚的,连个笔洗都拿不稳,快把碎瓷片清理洁净了。若是扎了御史大人的脚,老子抽了你们的筋!”
茹园内,赵俸阳指挥着下人们将宅子进行一轮大清扫。因为宅子久未住人,故而清扫起来难度颇大。赵俸阳调集了几十人,其中有不少都是衙门的差役。
这虽然是以公谋私之举,不外却是没人敢说什么。
究竟在这宁波府,即是赵知府说了算。
而衙门差役更是得依附知府大人才气过活,即便心中有怨气也得咽下去。
这园子本是当地豪商送给新任知府的晤面礼,但知府大人一直住在衙门里,并没有时间打理此园。
如今听说新任浙江巡按御史韩大人要来宁波府巡视,这园子便立刻有了用处。
知府赵若海下令,将茹园收拾出来用来充当韩御史的察院。
大明有定制,御史巡视在外,必须住单独的察院,用来体现巡查的公正性。
韩御史此来宁波自然也是如此。
赵俸阳作为跟在赵若海身边多年的老人,极为清楚这位韩御史的身份。
他明白自家老爷的这位前小舅子就是专程来砸场子找茬的。身上带着火气,看什么自然都不会顺眼。
这种情况下接待事情更是不能泛起一丝一毫的纰漏,绝不能让韩御史挑堕落来。
幸亏这茹园极为精美,虽然整体不大,但亭台楼阁、假山池塘应有尽有。
如此好的基础,只要将屋内部署妥当,即是可以直接住人了。
天知道这韩御史什么时候会来宁波,故而这收拾宅子即是及早不赶晚。早些把宅子收拾出来,悬着的一颗心也好放下。
赵俸阳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走出屋去透了透气。
“呀,是徐令郎来了。小的见过徐令郎。”
赵俸阳眼神极尖,远远的便看到徐言走来,满脸堆笑着打照面道。
自家老爷说了,园子如何部署都听徐令郎的,他嘛其实就是个跑腿张罗的,最终拿主意照旧看徐令郎。
赵俸阳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去,将姿态放得极低。
这徐令郎可是自家老爷身前的红人,是老爷的自得门生。
他自然想要尽力讨好。
“有劳了。”
徐言走到近前,轻点了颔首。
“瞧徐令郎这说的是哪里话,您也是为了我家老爷不是?小人此外地方帮不上忙,若是在这方面还不卖些力气,还算是小我私家吗?”
别看赵俸阳一脸谄媚,其实应该说的是真心话。
作为赵家家仆,他与赵若海应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若是赵若海被弹劾丢了乌纱,赵俸阳肯定也会随着倒霉。
所以赵俸阳肯定是希望赵若海能够渡过此劫的。
二人走了几步来到正房前,赵俸阳将腰弯的极低,闪开身子单臂延展。
“徐令郎请!”
徐言倒是也不客气,一甩袍袖便走进屋中。
他四下环视了一番,屋子里该有的工具都部署的差不多了。
“你做的很好,不外我要的工具这屋里怎么没有?”
赵俸阳苦着脸解释道:“徐令郎,您付托的急,即是传命下去也得现做不是?不外您放心,不出两日定然能够做好。”
徐言微微颔首:“这便好。”
两天时间应该是够了,韩道周有心晾着赵若海,应该不会这么急着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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