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深情

　　於菟帮。

　　趁着江渭不在，筱梦霜将桌上一张画了於菟帮舆图的竹纸小心叠起，放入袖中。

　　茶室。

　　筱梦霜上了楼，坐在靠窗的位置。

　　“客官，您要来点什么啊？”小二将肩上抹布取下抹了抹桌子。

　　“要以荷露煮的紫笋茶，煮得久一点。”筱梦霜道。

　　小二审察着她，将抹布一抖，小心翼翼地回道。

　　“客官，紫笋茶寒凉，不宜冬季饮用，况且煮得久了，茶就欠好了。”

　　“你们掌柜的呢？”筱梦霜怒道，“怎么教下人的！我说要怎样你们尽管去做就是了。”

　　小二眼珠机敏地转了转，便走下楼去。

　　“客官！”掌柜的上来赔笑脸，道，“客官息怒。”

　　“这边请。”掌柜的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原来，这座茶室是於菟帮老帮主留下的，江渭并不知道，筱梦霜一直在这座茶室里与罗双平通信，刚刚她与小二的对话正是暗语。

　　“筱姨娘。”掌柜的拱手道。

　　筱梦霜将袖中舆图交给他，道：“这是现今於菟帮的舆图，一定要送到大令郎手上。”

　　“是。”

　　送过舆图，筱梦霜并未多作停留，便回到於菟帮。

　　看着江渭为她准备的安胎药，筱梦霜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在嫁给罗昆之前就遇到江渭该多好。

　　那样便不会有厥后的事了。

　　江渭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她不应爱上江渭，可是却无法回避江渭的爱意。

　　可是，她知道，就算她再爱江渭，他也必须死。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晶莹的眼泪从腮边滑落，滴在了那碗苦涩的药里。

　　几日后。

　　狄仁杰与常振风正在大街上闲逛，见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着一张通告。

　　狄仁杰好奇心起，便凑上去看。

　　原来是於菟帮帮主的夫人有身，这位夫人体质孱弱，於菟帮正招医术高明的郎中为夫人养胎呢。

　　狄仁杰一看是於菟帮，便盘算主意要去试探一番。

　　于是，狄仁杰上前把通告揭了起来。

　　“帮主，你这是干什么？”常振风惊奇道。

　　狄仁杰微微一笑，“虽然是要去给於菟帮帮主夫人养胎啊！”

　　“啊？”

　　“振风啊！”狄仁杰拍拍他肩膀，凑近他道，“你先回去告诉罗令郎，叫他不必担忧，我去试探一番就回来。”

　　“哦——”常振风名顿开，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去！你可要小心呐！”

　　“我知道了，去吧。”狄仁杰道。

　　于是，狄仁杰追随张贴通告的仆役来到了於菟帮。

　　在仆役的领导下，狄仁杰来到了筱梦霜的院子。

　　这院中景致宜人，一片碧绿竹林之间有一小径，深处一溪清泉汩汩而流，特别清幽。

　　堂中。

　　一中年男子正坐在上首，眼睛却一直关切地看着身旁斜倚在榻上的女子。

　　狄仁杰料定那男子即是江渭，榻上的女子即是他的夫人。

　　“在下慕容杰参见帮主、夫人。”狄仁杰行礼道。

　　“在下是揭了通告来给夫人安胎的。”

　　“那好，你来给夫人看看。”江渭厉声道，“若是治欠好，我要你的命！”

　　又对筱梦霜道：“霜儿，另有哪里不舒服吗？”江渭对筱梦霜说话的声音极尽轻柔，连扶着她的行动都是小心翼翼的。

　　霜儿？

　　难道她就是罗令郎口中的筱梦霜吗？

　　狄仁杰悄悄思忖着，上前去给筱梦霜切脉。

　　狄仁杰用余光喵了一眼筱梦霜，她约莫二十几岁，虽然是一副小家碧玉模样，但是容貌秀雅，自有几分差异于凡人的美艳。

　　“回帮主，夫人只是体质较弱，胎象不稳。”狄仁杰道，“我开几副药安胎的药，让夫人服下，几日便可好转。”

　　“好！”江渭道，“你去开方子吧！”

　　“是。”狄仁杰应着，行礼退下。

　　因帮中有事，江渭已经离开，筱梦霜坐在榻上，手执针线在绢上绣着桃花。

　　“夫人，”婢女芝湘走进来道，“慕容医生来了。”

　　筱梦霜闻言，手中针线微微一动，“叫他进来。”

　　“是。”

　　狄仁杰端着汤药，走了进来。

　　“见过夫人。”

　　狄仁杰将汤药递给芝湘，道：“夫人请吃药吧。”

　　筱梦霜接过碗，道：“芝湘，你先下去吧。”

　　“是。”

　　芝湘走后，筱梦霜嗅了嗅汤药的味道，不禁皱起眉毛。

　　“夫人，您放心，刚刚在外头已经用银针验过药了，您胎像不稳，照旧趁热喝药吧。”

　　“慕容医生觉得我为什么会胎像不稳。”

　　筱梦霜这话并非是要问他，而是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狄仁杰道：“您食用了过量的芦荟汁，有小产的先兆。”

　　筱梦霜用勺子搅了搅汤药，将药饮尽。

　　“为什么要这样做？”狄仁杰紧接着说道，“筱梦霜。”

　　筱梦霜抬头看他，开门见山道：“你是罗令郎派来的？”

　　“是。”狄仁杰道，“我是来帮罗令郎的。”

　　筱梦霜道：“请你回去告诉罗令郎，我已经让江渭放松了警惕，到时候，可以和他里应外合，夺回於菟帮。”

　　筱梦霜很早就已经做好了计划，在去茶室送舆图时便告诉了掌柜她会想措施带人进入於菟帮。

　　她一直有用芦荟美容的习惯，这也是富家女子习用的，她知道，孕妇不行过量食用芦荟汁，她故意这样做，让江渭觉得於菟帮内的郎中不中用，要从外头请郎中，狄仁杰这才有时机进来。

　　“夫人受罪了——”狄仁杰缄默沉静了一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看着筱梦霜，那双清澈的眼瞳悲喜莫辨，眼角似有泪光。

　　“夫人，您保重，明日我再来为您诊脉，您好好休息吧。”

　　狄仁杰离开后，筱梦霜拿起刺绣，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只是眼角悄悄落下了一滴泪。

　　狄仁杰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感伤万千。

　　从罗双平的口中，狄仁杰知道罗昆对筱梦霜一家有恩，筱梦霜的父亲便把她嫁给罗昆做小妾。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筱梦霜与江渭两情相悦。而为了还罗昆的膏泽，筱梦霜不得不伤害自己心爱之人。

　　江渭虽不忠不义，但是对筱梦霜却是一片痴心，从无怀疑。

　　由此，狄仁杰不得不想到清子与自己的当年，也是两情相悦，却不得不相互敌对，江渭尚能做到对筱梦霜全心全意，而自己不负黎民，却终是欠了清子一个长相厮守的诺言。

　　而罗双平这边，则是一派严肃，谨慎部署，他们可以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