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月旦评的第三天
月旦评第三天，诸葛亮和周瑜大开眼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视觉攻击——
仍像前两天那般，诸葛亮和周瑜起得再早，赶路再快，提前抵达了指定场所，亦显来得略晚：这回，少了婢女们和仆役们的服侍，现场仍有几十人！
这几十人有一半数量，应归袁绍麾下。
几十人里，不仅有文士们，亦有武将。
放眼望去，文士武将可谓齐聚一堂，随便拎出一人，都是当前赫赫有名的人物——谋士者，诸如戏忠、郭嘉、沮授、田丰、程昱、审配等人；武将者，诸如颜良、文丑、张郃、高览、典韦、许褚等人！
以上，自是周围人们窃窃私语说的。
完美地展现了何谓「谋士如云，将士如雨」——
看得诸葛亮和周瑜直咂舌！
诸葛亮和周瑜再是淡定，亦是淡定不起，皆是不约而同地互看了相互，无声地交流：幸好另有你未曾加入袁氏阵营！
那头讨论得猛烈，这头诸葛亮暗地松了一口气，一边寻找合适的座位，一边瞄了一瞄居坐正上方的袁绍，但见袁绍面带浅笑，来回地注视争辩不休的文士或武将——当诸葛和周瑜总算找到一处偏角时，诸葛亮忍不住地再次感伤：
袁公啊袁公，实是爱才之人！
瞧一瞧，这谋士武将们，有几多不是当地之人？
眨了眨眼，诸葛亮突然吃了一惊：惊觉同乡陈登和陈琳就坐在他的不远之处。
陈琳朝诸葛亮点了颔首。
陈登则微微一笑。
诸葛亮受宠若惊：咦？但看他们的位置，似乎不算袁公亲近的幕僚啊？——陈登先生也就而已，怎连陈琳先生……
许是看穿了诸葛亮的疑惑，便听陈登轻声地解释道：“孔璋兄担忧登一时没法习惯，自愿陪登，不离不弃。”
陈琳好脾气地抿笑，温声道：“现在同乡恰来，可否让琳坐去主公那边？”
陈登无奈地瞅了一瞅陈琳，立即讨饶道：“是登错了……是登胆小，特意地拉着孔璋兄，请他陪伴。”
“陈登先生……”诸葛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诸葛亮想问的是：陈登你竟没效命袁氏阵营？
审察诸葛亮略带好奇的反映，陈登想了一想，终是简朴道：“事实上，登本为徐州典农校尉，卖力妥善地种植谷物，以便淘汰饥荒——
登理应不应北上才对！但是，数月之前，颍川有一名士为荀彧，正是袁公帐下第一军师！荀彧先生突然来访，邀请登前来邺城，说是替神医华佗传话，说登得了疾病，若不加以治疗，恐怕活不外四十岁……”
诸葛亮心中一动，问道：“陈登先生信了？”
“自是信的。”陈登微微地苦笑，“早年登便有疾，是华佗神医治好了登，可却并未除根——华佗神医说了，要再过几年，他才来替登治疗，那时便会彻底地痊愈……只是，几年后，华佗神医却去了北方！”
所以，荀彧先生打着华佗医师替陈登治病的幌子，巧妙地说服陈登前来邺府吗？
眸光一转，诸葛亮想起远在豫章的荀彧和自己的叔父、兄长、幼弟以及两位姐姐们，心情马上由晴转乌云，如同今天的气候一般——虽有太阳照耀，但却到底进了冬季，已是相当严寒了！
周瑜好奇道：“陈登先生，您见过华佗神医了？”
“见过了。”陈登露出一抹笑意，“托福，托福，华佗神医已经替登治好了疾病，说来登不会英年早逝了罢？”
言至此处，陈登情不自禁地笑了。
诸葛亮和周瑜悄悄地视察陈登，但见陈登风姿沉稳，面色红润，实是不像一位得病之人。
诸葛亮、周瑜、陈登、陈琳这四人坐至一处，平静地围观月旦评的最后一天。
就听一名武将把眼一瞪，啐道：“吕布那厮武艺高强又如何？——他的戎马可没咱们多！主公，末将以为，以人海战术，直接和他们拼个死活，末迁就不信，他们还不败退？！”
有一文士猛地站起身来，拱手道：“仲简将军，此言差矣！主公要求吾等如何能以少数军力，击退吕军多数的……吕军多为骑兵，而吾等多以步兵，以步兵战骑兵，恐折损过多也。”
“哼！元图先生，莫长他人志气！”忽见又一武将跳起，拍了拍胸脯，高声地说，“主公，请许麴义点清三千「先登死士」，麴义必替主公击败吕军！……”
“麴义将军，莫要口出狂言！”另一武将横眉瞪眼，恼怒地斥道，“这「先登死士」乃是主公的精锐之师，由主公亲手地打造，哪里容许你来支配？——凭你也配？”
“高览将军，你甚么意思？——主公曾经亲口地任命麴义为这「先登死士」的主将，麴义怎就不配了？倒是你，眼热「先登死士」的威名，三番四次地请求主公让你加入，却被主公拒绝……依麴义来看，你才不配也没资格！”
“你……！”那一武将涨红了脸，气得满身哆嗦。
名叫麴义的武将则昂起下巴，把头甩了一甩，理也不理那一武将。
接着，双方各自的支持者们依次地上前，相互地进行辩说与反驳，吵得好不热闹：
“莫要把话题扯远！主公明明希望以少胜多，为何非要斗得两败俱伤？——千万不要忘记幽州另有公孙瓒，倘若他在背后偷袭……”
“这不行能！以公孙瓒将军的品性，他不会背后偷袭——公孙瓒将军只会一心一意地预防夷族入侵，绝不会攻其不备！公孙瓒将军……”
“张郃将军，你张口缄口总提「公孙瓒将军」，莫不是怀有异心？”
“审配先生，张某见你是主公倚重的谋士，才自愿让你三分，但你莫要以为是张某怕了你！”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说到底儿，对于吕军，诸位到底如何计划？——吕军人数虽不如吾等，却多是骑兵，且又能征善战，来去如风，委实欠好追击！”
“谁要追击了？只要把他们赶走，那不就成了？”
“嗯？怎么赶走？怎地赶法？”
“先攻击他们的本营，待到本营被毁，他们自要寻个落脚之处，可不就会离开？——主公只要派兵在各个郡县巡逻，谅那吕布也不敢多呆！”
一群文士武将们高谈阔论，正大灼烁地谈论吕军，重点是如何搪塞吕布，丝毫掉臂及这里另有尚未完全效忠袁公的才子们，例如诸葛亮、周瑜和陈登等人！
诸葛亮目光闪了一闪：袁公竟敢这般做派，一来是为了彰显自身的大气，二是亦有威慑之意……想来即是有异心者，见了袁公麾下人才济济，怕是想谋划甚么，也要掂量掂量自个儿本事罢？
诸葛亮和周瑜一前一后地站起，朝远处的郭嘉靠近。
郭嘉也不意外，平静地看着诸葛亮和周瑜款步而来。
明知故问地，诸葛亮问道：“先生，你们这是在讨论甚么？”
郭嘉望了一望诸葛亮，又瞧了一瞧周瑜，也不绕弯子，径直道：“讨论吕布。”
“与前几天的通报有关？”
虽是疑问的语气，诸葛亮却十分肯定。
“说得没错。”郭嘉还未作声，就听沮授热情地抢答，“这也是月旦评独占的特色……主公曾说，要「与时俱进」——主题是变换的，不会死板地评比甚么字画诗歌！一旦临近月旦评，就以近期最重大的事件来进行讨论，谁若说得实用，主公不光会接纳战略，还会「广而宣传」，让那献策之人名扬天下，再让北方士子们为之喝彩！”
“小先生，小将军，可有兴趣一辩？”郭嘉又再笑眯眯地追问。
诸葛亮和周瑜听罢，不约而同地保持缄默沉静。
月旦评分为三个环节：第一赛诗，第二品曲，第三论事——果真，最后一项才是重点，而前两项则是幌子！
诸葛亮忍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这这这……这所谓的月旦评，果真另有门道！对于立身无望的才子们来说，这简直是一条捷径——
如果真的扬名，岂不就能入仕了？
然而，这种方式却是一种崭新的捷径！
当今汉室虽已衰落，却仍旧凭据「举孝廉」的旧制，进行吏员考核——孝廉是指孝顺怙恃、服务廉正的意思，而孝廉科正是察举孝子廉吏！即：各郡每年按划定人数举荐人才，送至朝廷，成为汉代选拔吏员和任用升迁的清流正途。
可惜，众所周知，如今的孝廉虽说仍以孝子为主，但却简陋掌握在世族各人手里，早已形成了垄断——
世族各人多是相互吹嘘，弄虚作假，更有童谣讥笑甚么「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极其夸张地讥笑孝廉太名不副实……寒士们想要出头，除了投靠世家，别无他法，除非经历奇遇，诸如遇到甚么王公贵胄，否则可谓难上加难！
而现在，袁公所办的北方月旦评问世了。
很明显，北方月旦评与许劭先生和许靖先生联手开办的南方月旦评有所差异：不是纯粹地品评字画诗歌或今世人物，而是越发注重理论与实践——
这就意味着月旦评不像一种学术交流，而更像一种人才考核！
既新颖，又实用，只可惜，貌似只在北方通用？
不知南方，可有人听过袁氏所创的月旦评？
诸葛亮瞄了一瞄周瑜，用眼神问道：「你在南方，可曾听过袁公的这种举措？」
周瑜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回覆：「尚未。」
所以说，这次他们意外地来到北方，体验了一把北方的月旦评，也算特别收获？
只是……
抿了抿嘴，诸葛亮快速地察觉到郭嘉的用意：开口图个爽快，事后麻烦不停——
如果他在月旦评上妄加评论献策，无论最终是否被人接纳，他都市被袁公无形地盖上「袁氏麾下」的印记……这可真是让人犹豫不定呢？
若想扬名立万，就要向袁公示好。
虽然，若是不想投靠袁公，乖乖地当个听众，也未尝不行。
目光闪了一闪，诸葛亮好胜之心燃起，竟有一点雀雀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