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灰尘落定
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雪，飞扬的雪散落在皇宫的各个角落，和各宫挂着的白色丧幡混为一起，远远望去倒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萧婉的灵柩还停在宫中，萧璃终日守在灵柩旁，除了偶尔抬头看看被冷风吹动的烛火，他就一直望着灵柩入迷。
赵瑾瑶带安乐来看过萧婉，小家伙竟出奇地懂事，不哭也不闹，只是说皇姨母累了睡着了，叫他们不要打扰皇姨母休息。是啊，她只是累了，睡着了，她有事竟不如一个孩子通透，这样睡下去，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净玄道长匹俦进宫来看过萧婉一次，两人恰似一夜间苍老了许多，净玄道长的头发一夜半百，他深陷的眼窝望着萧婉的灵位，竟是不能言语。他这一生都在博弈，博得了职位，博得了敬畏，也博得了天下，却终是博不会女儿的命！他看透了人性，算好了一切，却终是算错了萧婉坚贞的性子。他知道的，她从小就这样，他应该知道的。
萧夫人连着哭了好些天，眼睛肿的已经看不清工具了，可她仍止不住地哭，苍老的手一遍又一各处抚摸着萧婉的灵位，嘴里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
从宫里回到济民府的第二天，萧夫人的眼睛哭瞎了。萧璃忍着接二连三的悲痛赶回了济民府，至此，日日守在萧婉棂前的就只有赵瑾瑶一人。
李灏玥这些日子都没有上朝，他把自己一小我私家关在寝殿中，任谁也不见，他蜷缩在昏暗的墙角，在模糊的雪光找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泪满青衫。
他追念着与萧婉相识的点点滴滴，她的一颦一笑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可也只能回忆而已。他翻找过与萧婉相关的一切工具，可是却一无所获。他突然发现，他与萧婉的关联竟只存在于回忆之中，除了封后时的那一纸诏书，他们别无瓜葛。
他这一生欠她良多！
紧闭已久的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李灏玥刚想发怒，见到来人却突然止住了声音，他以为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赵瑾瑶简直不想再见到他，可是有一件事必须要他去办才行。
“有证据了！”她带了一个宫女来，那宫女垂着头，逆光中看不清她的模样，待她走进些李灏玥才认出她是姜飞身边的兰心。
“把你刚刚说的全都再说一遍。”
兰心颤颤巍巍地开口，将姜飞如何威胁霜露陷害萧婉害死谨妃，又如何杀人灭口的全部经过都说了一边。“皇上！”她猛地将头磕在地上，“奴婢罪该万死，愿已死谢罪，只求皇上能放过奴婢的家人！”
“你是活该！”李灏玥满腔怒火，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嗡嗡作响，“但是姜妃更活该！朕念你揭发有功，会保全你的家人的。”
众朝臣原以为要等皇后出殡后李灏玥才会来上朝，可谁知竟连夜召了朝臣进宫，朝臣们一时摸不着头脑，只觉着应是有大事发生，而这大事着实让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李灏玥平反了废后冤案，赐了姜氏一族诛九族之罪，朝臣们唏嘘不已，却无一人敢求情，原先嚷着废后的一群人都缩着头，想钻进地缝里，生怕李灏玥和他们算账。
孙太尉得知真相气愤不已，他请求亲自抄家问斩，并对之前的莽撞行为致歉，虽然为时已晚，但他会尽最大努力弥补。
李灏玥除了惩治姜氏一族外并没牵连任何人，他宣布完后又默默地回到了昏暗的养心殿中。
萧婉在头七这天以国礼出殡，京城黎民纷纷头戴白花前来送葬，萧璃头戴白布身着白衣捧着萧婉的牌匾目不斜视，周围吵杂的一切恰似都于他无关，他望着济民府的偏向，目光澄澈。
时隔多年，他终于能带他的妹妹回家了。
丧钟悲鸣了一整天，送葬的队伍最终停在了济民府后山的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春可闻花香，夏可听鸟鸣，秋可观落叶，冬可感飞雪，是个长眠的好地方，萧婉会喜欢这里的。
在主墓的一旁另有一个小墓，那是熹和的墓。熹和在萧婉自尽后的第二日撞死在了坤宁宫的院墙上，李灏玥念其主仆情深将她葬在了萧婉的陵墓旁。
送葬的队伍回去，赵瑾瑶和萧璃未曾离去。萧璃席地坐在萧婉的墓碑旁，拿出一壶酒，倒在了地上，“婉儿，你许久未曾饮酒了吧，今后你不用再受束缚，想和几多就喝几多。”他靠在萧婉的墓碑上，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爹娘身子欠好了，等过些日子才气来看你，你放心，有哥哥陪着你，你不会孑立的。”
“璃师兄，婉姐姐她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你的。”赵瑾瑶看着他颓废的样子满是心疼，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萧璃了。
“瑾瑶，离开这里吧，带着安乐，去你想去的地方。”萧璃抬起头，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赵瑾瑶头上的鸾凤和鸣步摇在阳光下泛着光，他看着那步摇发愣，萧婉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那是他送给他们的新婚贺礼，可惜......
他们用一生下了一盘棋，本以为结构周密，万无一失，却没曾想这局一开始即是错的。
萧璃看着赵瑾瑶突然笑了起来，“瑾瑶，叫我一声哥吧，从今以后，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妹妹了。”
赵瑾瑶鼻头一酸，酸涩敢瞬间涌上心头，“哥......”她微红这眼，蹲下身轻轻抱住了他，“哥，哥，哥......”这个称谓她许久未曾叫过了，一时间，她似乎回到了儿时，缩在哥哥怀里一遍又一各处撒着叫，一切似乎从未改变。
萧璃轻轻拍着赵瑾瑶的后背，耐心地一遍又一各处应着她。
“瑾瑶，若有来世，你和萧婉还做我的妹妹吧。”
“好。”
若有来世，我一定会掩护好你们，不再让你们受一丝委屈。
萧璃望着天边西斜的太阳入迷，阳光穿过积雪的枝桠正好照在萧婉的墓碑上，将碑上刻着的正楷小字照得熠熠生辉。
济民府第七代长女萧婉之墓
兄萧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