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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的星河

第二十三章 归梦隔狼河

洛水的星河 李芬芳 8567 2020-01-26 16:16:28

  云若把制衣事情间搬到了外郭城的江南别业里面,雇佣了一些女工,自己专门卖力绘图设计,一般的流水线事情就交与女工去做,只有一些专门定制的高端服装由自己亲自缝制。

  在休沐时间,云若一边做衣服一边期待主顾上门取衣服。自从有了江南别业制衣工坊,明月苑门前就没那么热闹了。庭院里静悄悄的,走路的声音也能听到。

  云若在绣花绷子上刺绣,绣的是一朵牡丹花。绿叶已经完成,里面的花蕊刚刚初见眉目。她拣了一根白线穿进针眼,打了个结。

  一位身穿锦袍的年轻人上前施礼道:“云女人,我家娘子让我来取衣服。”

  云若正专心绣花,突然耳边一个声音,自己心里惊了一下,绣错了一针,连忙拔出绣花针,抬头望向来人。

  那年轻人依旧微笑着,说:“云女人,我家娘子让我来取衣服。”

  云若想了想,道:“是不是我在中书省大院见过您?您和魏升哥在一起。”

  年轻人颔首称是。

  云若忙俯身膜拜,“太子殿下千岁!”李重俊赶忙扶起。

  云若笑着去衣架上拿衣服,“太子妃好福气,有您这样体贴温柔的良人。我做了那么多衣服,只有您一个大男人亲自来为娘子取衣服。此外都是自家女人来拿,谁会像您这样温情。太子妃每月在我这里做四套衣服,用的料子都是上好的云锦。看来您对太子妃真是宠溺,否则谁家娘子会这样专门在衣服上花费那么多银两。一般人家的女子敢这样穿着,不是被良人打骂成伤,也早被自己的眼泪委屈死了。”

  李重俊接过衣服,道:“照旧云女人的衣服做得好,我家娘子专门嘱托我一定要多给些银两,让女人以备不时之需。”说着,放下一袋金银。

  云若接过来一看,足足多了十倍,于是从中捡出衣服的银两,剩余的硬要交到李重俊手中。李重俊死活不愿要,直接把钱袋丢到地上,奔向门外。

  这时,听到门外有叫骂声:“狗奴才,没长眼呐!”

  云若正要去门外检察一番,从外面进来两小我私家,一男一女。男的仪表伟丽,但是行为猥琐却有些像武三思,女的娇小玲珑俏丽可人,但是举手投足却是骄横顽劣、唯我独尊、不行一世的样子。不用说,这男的就是当朝驸马也就是武三思的次子武崇训,女的自然是中宗和韦后的爱女安乐公主。

  看到他们进来,云若另有些紧张,她慌忙整理了衣衫,对镜自揽了一番,才出去接驾。

  武崇训边走边道:“那个李重俊太放肆了,竟然敢撞到你身上,不就是个庶出的太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他那目中无人横冲直撞的样子只想打他两个耳光!赶明我让我爹上奏皇上,封你为皇太女,废了他那太子名号。”

  安乐公主笑道:“你丫的想得真美,我当了皇太女,你不就是未来的皇上男人。你个傻不拉几的,有时候还真挺讨人欢心。你别说,我还真想当皇太女,你着手去办,我等你的好消息。”

  武崇训和安乐公主边说边笑,大踏步走向前厅。云若早已跪在门前,大行叩拜。

  安乐公主道:“起来吧,我是来向你请教的,我们都是同龄人,不必拘礼。”云若允许着,仍然深施一礼,拱手弯腰请二位进房入座。

  武崇训道:“我家公主穿腻了尚服局的衣服,想来你这里定做一套。”

  云若连忙跪下道:“奴家何德何能敢为公主服务,既然承蒙公主殿下看得起,定当竭尽全力一丝不苟地完成任务。”

  安乐公主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着扶起云若,“听闻明月苑服装大师名动京城,今日一见果真特殊,花容月貌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宛如王城明月嫦娥下凡,不是凡间人呐!连我都有想和你亲近的激动,哈哈——”

  云若低头道:“公主过奖了!”

  安乐公主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说着自己想要的衣服样子,不用丝绸云锦等人间织物,要造型奇特美观大方,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大唐唯一无二的旷世珍品。只要能做好,花几多银两都成。如果做欠好,就封了你的制衣坊,让你滚回老家永不能踏入京城。

  云若惴惴不安地应下了这份差事。

  安乐公主给的时间是两个月,时间紧任务重。云若毫无头绪地在庭院里转来转去,正转着,门外有人叫着“云女人——”

  进来的是久未谋面的王有容。她的眼睛浮肿着,似乎哭过,头发也乱糟糟的似乎一只鸟窝。

  云若热情地把她迎进房间,为她泡上一杯热茶,还端来一碟小点心。王有容摆摆手,道:“我没食欲,别忙了。我是来和你说说话的,说完我就走。”

  云若洗耳恭听。

  王有容的眼泪又哗哗往下流,慌得云若急遽递给她一块厚毛巾。王有容啜泣着,道:“隆基在外面有女人了,这段时间晚上他都不回家,听人说他在娼妓馆厮混,我不信,就让哥哥黑暗跟踪了他几日,果不其然他就是在娼妓馆留宿,呜呜——”

  云若不知道该怎么劝,一时间只好缄默沉静。她虽然有恋爱经验,但是对于正式婚姻的难题还从来未遇到过,真是一片空白一筹莫展。

  王有容却自解自答,道:“他是因为我生不出孩子,心生怨气,才在外面胡乱找女人的。我们结婚快要两年了,尽管夜夜笙箫恩爱不停,我的肚子却始终不争气,死活生不出来。隆基就讥笑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光会开花不会结果的落花不生。”

  云若照旧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原来想说怎么不看御医啊,仔细一想后觉察这句话不应说,因为隆基肯定为她找过御医,而且肯定看过不止一次,那么是不是隆基的问题呢?云若不敢想也不敢说,也许隆基在外面的花天酒地就是为了印证自己没问题吧?他们伉俪之间一定也会为此争吵过,而且不止一次吧,要否则,也不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王有容哭道:“相王和我爹都劝他,但是他就是不听……我实在没有措施了,云儿,你帮帮我吧,你资助劝劝他,让他收心吧!我会配合他我会配合御医,好好治病的。云儿,你帮我劝劝他,让他转意转意,我们……我们一定会有孩子的。云儿,帮帮我,求你了!”

  云若看她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心里也很难受,唉,做个女人真难,一时为良人,一时为良人家人,一时又为孩子,一刻不得消停,想到此处就允许了王有容,说:“我尽力而为,帮你劝解!”

  王有容抹着眼泪,千恩万谢地走了。

  云若坐在房间里,脑袋懵懵的,看着天已正午随意吃了些点心,喝了一杯茶,倒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继续思索安乐公主的服装问题。不知不觉天已将黒,她走出房门,开始收拾庭院里晾晒的衣服。

  门外鸾铃响动,云若以为是李隆基,抱着一堆衣服走了出去。

  从马车上款款下来一位美妇人,她华衣丽佩服度特殊。

  云若紧紧抱住衣服,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啊……那个……”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怎么,两年不见,不认识了?我记得你叫云若,你去过我贵寓,和我儿崇简一起……”

  “啊……快请!快请!”云若慌张皇张跑着拉开大门,“不知公主殿下台端惠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着话,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天呐,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招惹灾星了么,一个接一个扑面而来的难缠户。

  窗明几净的厅堂四面雪白,只有角落里一盆红花开得正艳。靠墙而立的透明立体衣橱凭据春夏秋冬四季挂满了霓裳羽衣,角落的晾衣杆上也垂挂着一些华美衣衫。满室绿植不多,几案上摆了两盆吊兰,修长柔婉的枝条上开着纯白的小花,室内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清雅幽香。

  太平公主落座,接过云若双手送上的一杯热茶,又礼节性地放到几案上,赞道:“云女人是真女人,什么地方都收拾的赏心悦目,也怨不得我家崇简神魂颠倒非要娶你,我还真是低估了你。”

  云若垂首道:“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太平公主笑道:“你可知本宫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云若想了想,或许她和安乐公主一样穿腻了宫里的衣服,来我这里变化口味来了,如若否则,以太平公主的身份职位和行事气势派头,绝不会为了子女私事前来,想到此处,心下有了主见,于是朗声道:“奴家这里本是陋室,幸得公主临幸,方得蓬荜生辉。奴家妄自臆测,约莫只有一两件衣衫能入公主殿下高眼了。”

  太平公主颔首赞许道:“不错,本宫今日正是为此事而来。本宫想让你做一件能让本宫至少年轻二十岁的衣服,本宫想到生辰之日惊艳亮相。你,可听懂了?”

  云若料得过些日子定是公主的诞辰,到时文武百官都市加入朝贺,这件衣服事关官方局面,责任重大啊!一个是刁钻犷悍的安乐公主,一个是心机深沉的太平公主,这两小我私家简直是要命啊!怎么办,到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谁让自己野心勃勃,一心想当天下第一服装师呢。

  太平公主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云若,笑道:“起来吧,还不快给本宫量体裁衣。”

  云若这才如梦初醒,手脚轻快地拿出一卷软尺,精心丈量着太平公主的身材尺寸。太平公主又告诉她,到时她亲自来取衣服,会让云若给她提供洁面修眉化妆美甲等一条龙服务,服务得好了重重有赏。

  云若等着太平公主说出后半句话,但是她始终不说,不禁暗道,真是老奸巨猾。

  送走太平公主后,云若简朴吃了些饭,洗漱一番,准备早些安歇,听到有人敲门,想着是薛崇简,但是见到的是醉醺醺的李隆基。

  李隆基手里拿着一个酒瓶,边喝边走边走边喝,似乎胸中有无限惆怅无限忧伤。云若从未见过他这番模样,急遽扶着他,扶到前厅,热情地端上一杯醒酒茶。

  李隆基醉眼朦胧地望着云若,突然笑了笑,然后又开始喝酒。云若一把夺过酒瓶,放到一旁,厉声道:“不能喝了!”李隆基仰天长笑,笑得梁柱哆嗦满室生尘。

  云若把茶喂到他的嘴边,李隆基慢慢喝了一杯,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云若坐到他旁边,问道:“三哥,近日精神萎靡状态不佳,却是为何?”

  李隆基嘿嘿一笑,道:“为你!”

  云若脸一红,低头道:“三哥又开玩笑。”

  李隆基却正色道他不是开玩笑,是说真的心里话。其实从那天在邙山脚下见到她,就想娶她,无奈造化弄人,倒让薛崇简捡了个漏。现在虽说和王有容成了亲,可是内心里始终不能把她忘怀,再加上王有容事事不能和他琴瑟相和,而且最可怕的是作为一个女人竟然不能生育,因此,下了朝堂,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酒楼。以前酒瘾没那么大,可是,喝着喝着酒量就上去了。酒一喝多灾免耍酒疯,偶尔也会到娼妓馆玩一玩,图个乐子。

  李隆基说完,握住云若的手,不愿松开。云若无奈之下,咬了他一口,竟然咬出血来。李隆基若无其事地晃晃手,道:“很久没有这种疼痛的感受了,现在你一给我放血,倒激提倡我的兽性来了!”

  云若看他的眼神血红像要喷火,心里有些畏惧,她慌忙躲到墙角窗帘后面,顺手拿了一根晾衣杆。李隆基在房间吆喝了几声,走近窗帘。云若听到他的脚步声,紧张得双腿直打颤,唯恐他发现自己,于是往窗帘更深处躲了躲。她这一动,手中的晾衣杆敲击了墙壁一下,咚一声响。

  李隆基嚯地拉开窗帘,云若趁他未看清自己之前,狠狠地用晾衣杆打了一下他的脑袋。李隆基醉意朦胧中,突然觉得脑壳一疼,恍模糊惚地看到一位白衣女子身形晃动,一颦一笑曼妙绝伦,于是,笑着上去给他打招呼。未曾想,刚一挪动脚步,头上又挨了一棍。李隆基想上前,但是头重脚轻如踩云层,身躯不听大脑支配。云若还要再打,手腕被一小我私家紧紧握住,转动不得,仔细一看竟是薛崇简。

  薛崇简夺下她手中的晾衣杆,扶着李隆基让他卧倒几榻上,对她说原本他只是路过,见到隆基表兄的汗血宝马拴在门外,起了疑心,进来一看却见表兄正被挨打。薛崇简唉了一声,道:“你够彪悍!表兄头上起了两个大包,转头王有容肯定找你算账!”

  云若无辜隧道:“谁让他乱说八道没个正经,还骚扰我。”

  “骚扰你?!”薛崇简惊诧道,“什么时候啊?不行的话,我们联手再狂揍他一顿!”

  云若自觉失言,想起来可能自己也不懂拒绝,有什么举动让李隆基误会。怪只怪李隆基占有性太强,怪只怪自己口无遮拦,总之,错不在一方,但是直到现在,她照旧不认为自己有错。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那应该是对李隆基没有感受吧。

  如果时光倒流,她确信自己照旧一样会爱上薛崇简。人生许多时候追求功名利禄难免迷失初心,这时候需要适度放下执念,但是,在恋爱中,如果没有痴恋专一的精神,没有抛却一切的执念,恋爱就不会成为恋爱。爱一小我私家一年临时算作偷情,爱三年算作奸情,爱十年应该就是恋爱,爱一辈子能成为绝唱了。

  别相信什么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世上没有地老天荒山崩海啸的情爱传说,有的只是利用人的假话连篇。浪漫成仙照旧不要理想了,两个相互陌生的人能穿过重重人山人海,艰难困苦地走到一起,然后再相互扶持着慢慢变老,就已经是一段传奇了。

  云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和薛崇简成为一段传奇,但是现在他在眼前,那一点如烟如雾的伤感早已消散,消散在漫天空气中。

  薛崇简一边帮李隆基灌茶水,一边说:“谢谢隆基兄的骚扰,如若否则,我们也不会认清相互的真心。”云若冒充恼怒,向薛崇简的背上象征性地拍了一下,拍完又说,“拍疼了没有?我下手是不是有些重?”薛崇简笑道:“有你这句话,让我死也心甘情愿。”

  李隆基嘴里喷出一口茶,笑道:“你们两个当我不存在,是不是?我虽然醉了,意识照旧清醒的。你们在这么打情骂俏下去,恐怕我得血压升高吐血而亡。还说什么骚扰,还谢谢我,这些话能当着我的面说吗?我是喝醉了,不是喝死了。你们两个啊,两个傻瓜,呆子,笨蛋!”

  两人只当李隆基撒酒疯,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过了一会儿,李隆基又把两人骂了一遍,云若忍不住,赶忙催着薛崇简把李隆基送走了。

  越日晚间,李隆基又来了,薛崇简却没有来。李隆基还热心地告诉云若说薛崇简被中宗派到洛阳去了,这几日都不会见到他。云若突然觉得这里面有李隆基在背后做文章,但是又没有真凭实据,只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李隆基没有喝酒,头脑清晰思路开阔,指点山河激扬文字天南地北天南海北,聊得云山雾罩不知何时风何时雨。他想虽然地认为自己是个前无昔人的盖世大英雄,认为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市喜欢他这种气势派头的男子,所以他一再体现云若应该重新选择和他在一起。

  云若同样委婉地告诉他,绝不行能。不光是日久生情,她和薛崇简另有一份眼缘,就是两小我私家在一起可以完全释放自我,敞开心扉接纳相互,不会有丝毫的藏藏躲躲。只有和他在一起,才气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天人合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李隆基试探道:“不如我们试一试……在一起,云儿,给我生个孩子吧!”

  云若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眼里没有我,有的只是想要发泄的欲望!”

  李隆基讪讪隧道:“这都能被你看透,也难怪我们不是心有灵犀。不外,”他的眼睛深不行测,“薛崇简和你在一起,难道就没有欲望?是不是只有欲望才气成为恋爱的润滑剂,是不是欲望可以转化成恋爱源源不停的动力,是不是只有欲望才气让两个不相干的男女连续不停地走下去?”

  云若笑着不回覆,笑了一会儿揉着肚子喊疼,直叫可笑。李隆基不明白什么原因,仍然继续追问。云若就讥笑他结婚不懂女人,李隆基叹口气道自己对恋爱没感受没悟性,得需要高人点化。

  云若止住笑,很是严肃隧道:“回家去问王有容。有容虽然目前没有生育,但是她的内心却是良纯,尤其对你更是一片丹心矢志不移。”

  李隆基不想听那么多解释,坚持己见,硬要云若和他做实验。云若就翻了脸,立马赶他出房门。李隆基不想走,说:“薛崇简没胆子娶你,我有这个能力!王有容不会生育,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她休掉,然后风风物光地迎娶你。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云若听了这话,感受照旧很可笑,怎么他说的话就像小孩子过家家。她认为他的话是胡言乱语异想天开,未曾想李隆基却一脸严肃隧道他明日就把王有容休回娘家,让媒人来明月苑提亲。他一刻也不想等了,迫切地想要释放内心的狂放。

  云若仍然不为所动,李隆基感应很没面子,最后告此外时候拿走了她的一本书《史记》。云若追已往,“我还没看完!”李隆基冷笑着走了。

  薛崇简不来,不来,照旧不来,仍然不来。李隆基来了,来了,继续来,仍然来着。

  一天一天,李隆基对她的肢体行动越来越多,云若内心有些发狂。他就像影子一样,无处不在,只有有光的地方,就有他的存在。不知道那一刻他就突然泛起,令人防不胜防。

  云若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见自己的肚子大了起来。御医搭着她的手腕说,孩子是李隆基的。云若从梦中惊醒,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安乐公主带着武延秀来了,给云若送来了制衣原料。云若打开口袋,看到五颜六色的百鸟羽毛,喜不自胜地连连叩谢。安乐公主道:“要谢就谢我这个堂弟吧,是他联系的胡地猎手,整整花费了一个月的时光才凑齐这些。”云若见武延秀翩翩少年姿容秀丽,倒是和安乐很般配。

  安乐公主说话间不停地和武延秀眉来眼去,看样子他们的友爱纷歧般,似乎有了不行言说的秘密。云若暗笑他们的明目张胆,也叹息武崇训的不明就里。

  武延秀是武崇训的同族兄弟,姿度闲冶,且在突厥数年,通晓番语胡舞,交锋崇训年轻英俊,常进驸马府闲谈。安乐公主和武延秀也不避忌,经常在一块儿说笑。武延秀见这安乐公主长得国色天姿,便一心一意地在这公主身上下功夫。安乐公主看他既威武又英俊,还寻欢献媚,便也独霸不住,二人在背地里结下风骚私情,终日在府中打情骂俏,合贵寓下只有武崇训不知情。

  其时,武崇训正在帮安乐公主争取皇太女、帮安乐公主搪塞太子李重俊的险象环生路上艰难跋涉。他明白他要的一切必须通过安乐公主才气实现,所以对她的所作所为,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别当着自己的面,那就权当一切没发生。

  可是,当他回到了家,看到安乐公主和武延秀的大秀恩爱局面时,也是五脏欲碎内心瓦解,不外,转念一想,自己就是根藤条,必须依附安乐公主这棵大树才气存活,索性也就当了甩手掌柜。因此,合贵寓下的人都以为武崇训不知情。

  两个月已往了,又到了年关。安乐公主的衣服做好了,云若畏惧她不满意,自己又为她做了一套备用的。第一件百鸟朝凤裙,采百鸟羽毛织成。此裙的颜色令人眼花缭乱,不知其本色,从正面看是一种颜色,从旁看是另一种,在阳光下呈一种颜色,在阴影中又是另一种,裙上闪烁着百鸟图案,简直堪为旷世珍品。备用的那件单丝碧罗笼裙,缕金为花鸟山水,花鸟细如丝发大如黍米、眼鼻口甲皆备,山水立体多娇栩栩如生、神奇而不行思议。

  安乐公主很是兴奋,搂着云若定要为她保个媒成一门亲事。云若坚决拒绝。安乐公主追问她是否婚配,云若说没有。安乐公主又问是否有中意的心上人,云若忌惮薛崇简在朝中的影响,于是回覆说没有。安乐公主拍着手道:“这不就成了,你不外怕羞而已,所以剩下了。没关系,我帮你,明年一定把你嫁出去!”云若其时只当是玩笑话,没在意。

  太平公主取衣服姗姗来迟,她躺在几榻上让云若为她洁面。云若的手法娴熟准确,清洁完皮肤,又修了眉美了甲。当云若要为她修脚指甲时,遭到了太平公主的拒绝。太平公主说她的脚只有她良人和儿子见过,其他人一辈子也别想看到。

  云若又建议太平公主戴耳饰,太平公主推说自己有耳疾,不能随便戴首饰。云若只好作罢。最后,她为太平公主梳了倭堕髻,穿上了粉色衣裙、银灰色鞋子,画了一个丰满粉嫩少女妆,脖颈上悬垂了一条银灰色大毛球,因为公主调养很好,用遮瑕膏遮住浅浅的细纹之后,整小我私家看起来清清爽爽,就像十七八岁的少女。

  太平公主在自己的生辰宴会上,力压群芳夺得头名花魁,激动之余偶尔想起云若,唉,这女人如果不是云天的女儿该有多好。太平公主无法容忍一个寒门女子跑到自己家里,每天阴魂不散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啊转,然后还兴高采烈地为自己的儿子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云若的血管中流着乡巴佬的血,如果崇简和云若成了亲,那么自己就成了乡巴佬子女的祖母,这是何等荒唐可笑的事情。

  太平公主宁愿儿子千般委屈,宁愿他憎恨自己一辈子,也要强行为他择一门权门婚姻,哪怕对方无知无理是个木头人,哪怕对方的父亲是污名昭著的武三思,太平公主都忍了都认了,婚姻是一场博弈,赌就赌大的,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虽然也不排除竹篮吊水血本无归。

  太平公主是个政治人物,她在你死我活钩心斗角的情况中长大,亲眼目睹过亲人的头颅满地,也亲自品尝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周围的一切子女情长耳鬓厮磨,对她来讲,都是一句笑话。抓住目前的实权抓住眼下的欢笑,才气让人心安理得双脚落在大地。

  对于这些,云若、薛崇简他们是不知道的,他们只是傻傻地单纯地相爱着,只是在寂寂人定初时,才觉察有一些意绪难平。

  一日,许久未谋面的魏升来明月苑,帮太子李重俊取衣服。还说,上官婉儿饮鸩止渴,躺下了。

  云若听了心惊,连忙备下礼物,去看恩人。

  上官婉儿面色苍白,在家中卧房休息。头发散了一枕头,手里还拿了一本书。旁边玉净瓶里斜插着一束腊梅花,幽香袅袅。

  云若见了,泪水落下来。上官婉儿却笑道:“不妨事,死了洁净,可惜没死,自作自受。”云若忙问原因,上官婉儿不回覆,反问云若,“薛崇简结婚了,你不在他身边做新娘,跑来这里作甚?”云若只是哭。

  上官婉儿叹道:“我早说过了,你斗不外他们的。太身单力薄了,像我,在宫里这么多年,仍然孤苦无依,为了生存,我做了几多违心之事,已不行胜数,可是想来再无更好的路径可以选择。生活的真相是你哭着站起来,站起来照旧哭。”

  云若擦了泪,道:“婉儿姐曾四次向中宗进谏,阻挡立安乐公主为皇太女,从检举揭发,到辞官不做,再到削发为尼,都未获得中宗准许,最终以死相谏。喝毒药后,太医紧抢救治,才得以保命。这种气节这种精神,难道不是一种执着?奋掉臂身,以大义拒敌,宁死不屈,竟燎身于烈焰中,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难道不是一种节气?”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道:“云若你对我褒奖过誉了,我并非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白莲花,我是莲藕,虽有了七窍,却也不干不净。不像你洁净无瑕晶莹剔透,一弯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你另有情,有一片幽情冷处浓,而我只是赧颜苟活苟且偷生。”

  云若低声道:“我不如婉儿姐天资聪颖才气纵横,我不如婉儿姐娴雅规则人情练达。”上官婉儿轻轻一笑道:“你只看我每日在朝堂之上侍立天子左右,官居三品之位,却未曾体察我内心的万般无奈千般苦衷。也罢,每小我私家有每小我私家差异的人生。你只要你的薛崇简就可以了,虽然暂时有些困难,但是他对你始终如一,你不要负了他才好。你要相信他,他是个耿直仁善的好孩子,你千万要记得我的话,别自己骗了自己。我累了,天也不早了,你回吧,路上湿滑,务必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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