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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传1故屠戈

第二节

先秦传1故屠戈 若云起 5905 2020-01-22 14:03:03

  恩怨已消,我坐在这楚国郢都王宫的窗前,却觉得有些乏味。

  先人之志已了,从今后,我又该是谁,秦将白起吗?既不知,那便临时弃捐吧,至少白起,照旧秦国大良造。

  嬴稷曾信誓旦旦向我保证,要让我与他们一同见证秦国最为辉煌的盛世,甚至,成为开创盛世最尖锐的尖刀,似乎,也有些期待呢。

  修养月余后,等来的王令果真不出所料,要我向东进军,占领楚国长江以北之地。

  我在出发前送走了於方,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於方自幼练习以弱弓射雁,终是乐成引起楚王注意,诱使他起意反秦,从而让我可以亲自领军攻入郢都。

  入秦军十六载,我能有今日无憾,功之最者,非於方莫属。

  前半生,他为助我攻楚,不惜更名改姓来到千里之遥的楚地。

  十数年来,於方也该累了,所以我想让他离开战场,回家看看。

  於方走了,我也该出发了。

  一路追击楚军至竟陵后,我命秦军调转偏向,分兵两路前往楚国巫中郡与黔中郡。

  在楚王慌不择路逃向陈地之时,两翼分兵已击败了十数支溃不成军的楚兵败军,一路屠杀而过,占领了楚国的巫、黔中郡所有城池后,重新于竟陵汇合。

  最后统计军功时,加入此战的将士们每人至少斩杀十名敌军,所得犒赏乃是历年来秦国军队之最。

  但是在真正凯旋归家时,当年与我一同踏入楚境的士兵,却已十不存一。

  这靡靡杀伐之音,剑马疾驰里,几多生灵涂炭,成了那高坐楼台赏尽歌舞之人手中弃子。

  兵罢淮边客路通,乱鸦来去燥寒空。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

  营帐里烛火爆破声下,一声讥笑的笑声从我唇角滑出,我这千里坟葬的最直接受益者,又有何面目去评判那端坐庙宇之高的弈棋之人,怎是可笑?

  而正当我率军于竟陵屯兵,犹豫着不知该不应追击楚王,继续攻陈时。

  秦王嬴稷却已似是心满意足,派人赶赴前线传诏,要我部所属马上班师回都。

  几番思量,我放过了已经龟缩至陈地的楚王,先辈仇怨,既已决定就此了结,又何须再生是非。

  从今后,白起便只是秦国大良造。

  回到王都后,秦王第一时间昭告天下,以郢都为南郡,彻底将郢都划为秦国领土。

  陪同着的,另有秦国白起受封武安君的诏书。

  抚军士,战必克,黎民安。这是嬴稷亲笔所书的武安君受封诏书之上的九个字。

  听着秦国巨细官员对武安君白起的恭维,感受着咸阳黎民提起白起时眼中狂热的崇敬,我却始终有些淡淡的,功名利禄,于我又有何用。

  嬴稷想让我立不败战神之名,授我武安君称谓,那我便接着就好了。

  只是总有些奇怪,这次回来,嬴稷看我的眼神中,似乎较之从前,总多了几分深而不漏的味道,就连魏冉,也似乎变得有些捉摸不透。却也懒得思量了,他人心事,我又何须深究,只要这秦国还需要白起,那我不负所望就好了,。

  那时的我还不懂四个字,功高盖主,拥兵自重更为大忌,停留竟陵屯兵不返,已然犯了君王大忌。

  厥后追念,许是从这时起,嬴稷待我,便已不似从前信任了吧。

  这一次的班师凯旋,我在咸阳整整待了五年之久。

  秦国界限照旧在不停发生战争,与诸侯国你来我往,各有输赢。

  昭示国威也好,扩张领土也罢,今夕求援结盟,明日便干戈相向,胜者为王,败者朝服,这诸侯山河,你来我往,相互制衡,不敢动矣。

  秦王嬴稷照旧一直做着他大北齐国一统天下的万民之君梦,一有时机便想在其他诸侯国身上咬下几口,却又因忌惮齐国而不能太过。

  每每听见秦军战败的消息,嬴稷便会在朝堂上发怒,却总是不提派我兴兵的事情。

  有时前线输的过于惨烈,我就上书给嬴稷,想回前线领军,以保秦国军威不落。

  但是每当跟嬴稷提起此事,他只会摇摇头说杀鸡焉用牛刀,让我好幸亏王都养精蓄锐。

  说什么待来日真需武安君白起大杀四方时,定让我一展身手。

  故而每次到最后,我都只能作罢。

  五年间,秦王嬴稷下给武安君的传诏令里,最多就是随他去练武狩猎。

  咸阳黎民只知那几年武安君白起常驻王都,以护咸阳之安,可谁又知道,其实我只是连咸阳都不能随意进出而已,只因嬴稷说怕需要我的时候,找不到人。

  就这样,我在咸阳与飞鸟大雁、虎狼猛禽作伴了五年之久,府中野味常因聚集不下而被拉出去赠予街坊四邻。

  我曾暗自鄙夷他国埋没人才,却未曾想到,今日自己也成了那被闲置的将领之一。

  听闻这五年间,秦国对魏攻势不减,不停攻城掠池,重压之下,魏国不得已,再次派来使臣向秦王割地称臣以求自保,连温城之地的八城都不惜割让。

  嬴稷在位三十二年,魏国使臣带来了魏王的割地求和国书。

  嬴稷笑着收下了魏王的国书,于两国盟书重重的盖上秦王大印,却在魏国使者前脚踏出秦国领土后,转头就下令命穰侯魏冉领军攻魏。

  所以啊,谈什么永结盟好相助共赢,差池等的国家,何来盟好一说?弱国寄希望于强国的同情心,可这血腥的年代里,弱小和失败,能赢回的从来都只是碾压与吞并。

  前线战报不时传来,总是秦军大捷的消息,据说魏冉不外数十日之功,已然攻入魏国北宅之地,大北韩国暴鸢所属救魏援军,直围魏国国都大梁。

  最后却在魏国医生须贾的游说下,解围而归,只带着已占据的四座魏城返回咸阳重入高堂,至于须贾究竟对魏冉讲了什么,外人便无从得知了。

  只是想来,能让魏冉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暗地里获得的利益定然不少,或者还要再加上陈情利害,什么诸侯制衡,攻一城而众矢之的之类的话吧。

  而黎民能看见的,只是连续了数年漫长而血腥的秦魏之战再次进入短暂的休战期,唯有魏冉,凭借这一年多的丰硕战果,赢得满身军功荣誉。

  这些年来,魏冉于秦国的政权之路上,几番浮沉,三任丞相。

  直至今时今日,魏冉于秦国的影响力,终于到达空前的高度,甚至一度盖过了秦王嬴稷之威。

  一年之后,许是魏国被秦国打压的太狠,破不得已之下,将目光投向了诸侯国中最为弱小的韩国,那个,与魏国同出一源的小国。

  嬴稷在位第三十四年,魏王联合赵王围攻韩国,弱小的韩国甚至没有太多反抗之力,便已被本就相邻接壤的赵魏两国攻至重邑华阳,韩国一边派兵死守华阳,一边密令使者敏捷赶赴咸阳求援。

  秦王嬴稷本不想加入此事,在第一次韩使觐见之时,直接拒绝了援助韩国一事。

  直到第二次,韩国相国改派使者陈筮前来,面见穰侯魏冉后,说动了魏冉,嬴稷刚刚在魏冉的劝说下,同意驰援韩国华阳。

  而闲置了五年之久的我,也终于接到了嬴稷传我赶赴界限领军作战的命令,此次救援韩国,与我一同出发的,另有穰侯魏冉,以及秦国客卿胡阳。

  小鱼想蚕食比自己更为弱小的虾米来壮大自身,可将小鱼视为珍馐的大鱼,又怎会放任小鱼生长呢。

  也许魏国也明白这个原理,只是不得已之下的另寻生路赌上一赌而已。

  嬴稷诏令四方,武安君白起为帅,穰侯魏冉为副,客卿胡阳为监军,领土戍军为主力队伍,敏捷增援韩国华阳之地,击退赵魏联军,以保盟国之安。

  在与魏冉短暂商议后,我们决定分军三队,前路由我领军,以骑兵为主,急速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赴华阳战场。中路交由魏冉,以步兵主力军轻装上阵,紧随前路之后赶赴华阳。尔后路则交由胡阳率领,携带重甲辎重以及物资粮草等,押后跟进。

  不外七八日功夫,我所率骑兵部便以抵达华阳,外围骚扰攻击,稍减华阳之危的同时,尽量生存实力期待魏冉所率主力步军的到来。

  许是赵魏联军未曾想到秦军会这般迅速地抵达华阳,所以两日时间内,赵魏联军都没有弄清楚身后这支骑兵究竟从何而来,甚至可能还以为我们不外是韩国派来支援的小股队伍。

  而等到两日后,他们终于搞清楚是武安君白起所率秦军时,魏冉也已带着大队伍赶到了华阳与我军汇合。

  在赵魏联军还未回神的时候,秦军便已于华阳城下将他们团团围住,第一时间展开了攻势。

  我军所属一举击败赵魏联军,短兵相接之中,我与司马靳联手俘获赵魏军队三名上将。

  混战中,一支两万余人的赵军抓住了我军困绕圈最为单薄的地方,拼死血战之下杀出了重围。

  士兵来报时,我第一时间分兵追击,亲自领军追至黄河河流旁,终于再次困绕了这支赵军,频频冲锋之下,赵军便已溃不成军。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还在拼死奋战,妄图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困绕,只可惜,在军力悬殊士气低迷的情况下,他们注定只能留在这黄河之地。

  在我军与敌军的鏖战中,我刻意布阵将赵军一步步迫近了黄河岸边,直到最后,下令将不到万人的敌军逼入黄河,沉溺而亡。

  这一战结束后,我留下少量士兵扫除战场,带着秦军返回华阳的路上,我发现身后的军士,看着我的眼神里,除了敬意,似乎多了那么些畏惧。

  可又能怎样呢?这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今日放走赵军,焉知不会给明日的我们留下隐患。

  这般顽强的队伍,被围攻至如斯境地都不愿缴械投降,留下他们,也许明天刚结束战斗不久的秦军便会遭到偷袭,不用造成太大伤亡,仅是贴着边缘的骚扰便足以让我军疲惫紧张。

  只是这些小辈又能明白什么呢?他们或许只看见我下令沉溺数万人的残忍吧。

  厥后我才知道,这支赵军的将领,名为贾偃,倒一ㄇ小我私家才,只是可惜,终究太过年轻而经验不足,还未生长便被这无情而冷漠的战场吞灭。

  离开韩国之前,我孤身一人前往黄河流边,立下了三柱清香。祭天地,亦奠英灵。

  这场战争,无关对错与能力,只是各为其主而已。

  胜者生,败者亡,战场亘古稳定的定律,谁又能逃得了。

  惟愿,投胎山河万里富贵之景,不做披甲人。

  待我回到华阳时,城下的战斗已进入尾声,战场上,所有人身上都沾满了赤红的鲜血,我甚至差点分不出我军和敌军的区别。

  这是一场短暂而碾压式的战争,没等多久,华阳城下便平静了下来,只有满地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发生了怎样的残酷战斗。

  最后看到魏冉命人统计出来的战果时,已是两日之后,此次华阳一役,单单魏国军士,斩杀之数便有十三万之多,更不提还俘虏了赵魏三名将领,战果丰硕得简直可称令人咂舌。

  此战结束十日有余,胡阳所率援军刚刚姗姗来迟,魏冉在等到胡阳带来的队伍后,以商议之名诱使韩国守城上将前来秦军大帐,这一来,即是再也走不出这秦军军营。

  我得知此事后,带着几分怒火闯进了魏冉的营帐,质问他为何要扣押盟军将领,如此行为就不怕被人唾弃背信弃义吗?

  魏冉看见我颇为不解,问清来意后似名顿开,随后绝不在意得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满面笃定的笑容,递给了我一杯清酒。

  我疑惑的接过酒杯放在一旁,只想要他给我一个解释。

  于军营中不经主将同意随意扣押友军将领,就算他是秦国当朝丞相穰侯魏冉,也不应行此特别之事。

  魏冉跟个老狐狸般眯了眯眼,盯着我手边的酒杯看了半天,在我第三次开口询问之时,刚刚挑眉开了口。

  跟我说,这是国是,乃是秦王交由他的密旨。

  说什么他要确保韩国会依求援盟书所言,将该送至秦国的一样不落得送上,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还与我说着什么防人之心不行无,韩国狡诈要留个后手以防生变。

  最后却只重复强调一句话,要我放心领军作战,其他事情不用加入,他自会处置惩罚好。

  出了魏冉营帐后,我满心都是讥笑,却又无从发作。

  战事未平便对友军脱手,纵使秦国战力再强,他觉得秦军可以以一敌三吗?

  若是此举激怒韩国,欺压韩王重新与赵魏联合抗秦,三国联军形成困绕后,凭借我军这陷于韩国要地得区区数十万人,怎么可能冲得出重围?

  幸亏,我忧心了数日的情况并未泛起,反而在几日后收到了魏冉送来的秦王诏令,要我们与华阳韩军一同出发,进攻魏国与赵国。

  听司马靳说,他的爷爷传来的书信中提及此事,只告诉他,韩王本已盛怒,却因魏冉派去的使臣一番言论,不仅取消怒气,更是喜不自禁的兴兵随秦国攻魏。

  只因,魏冉转告他,此次兴兵伐魏,可许他三成所获之地。

  司马靳提起此事时,不禁叹息道,韩王怎会如此愚蠢,这般明显的诱骗之词,他居然也信。

  可我想,怕也并非真的信,可能只是不得不信而已。韩王又能如何呢,前有赵魏虎视眈眈,若此时与秦国反目,韩复何存?

  魏冉将韩国将领交给了胡阳,让他继续随我前往赵魏两国,协助秦军克敌。

  我看着胡阳那张行军十数日依然白皙的脸,皱着眉头将不重要的物资丢给了他,任由他自己一路缓行,横竖也于大局无碍。

  只是魏冉离去前,落在胡阳身上那有些隐晦得笑意,让我心中略有些不安,却也想不出哪里差池。

  将胡阳丢在脑后,随他怎样也懒得过问,我现在最应做的事只是攻敌而已。

  乘胜追击之下,秦军气势一路高涨,先后夺取魏国卷县、蔡阳、长社三地,以近乎平推之势向魏国要地碾压而去。

  最后合卷县长社二地之兵,连同韩军一起杀至魏国王都大梁城下。

  只是可怜了魏王,这些年来,屡屡被秦国围攻大梁而不灭,至今还不愿迁都他处,也不知该称他勇气可嘉照旧说他愚蠢了。

  与此同时,从蔡阳出发的秦军也传来捷报,司马靳率十万秦军攻破赵国观津,请求下一步指示。

  魏国此时,连番征战下,主力军队早已覆灭七七八八,仅余少数队伍留守大梁,却也只不外是困兽之斗。

  只是,就在我准备下令进攻大梁的前夕,却收到了秦王嬴稷传来的诏令。

  言赵魏已与秦国议和结盟,嬴稷要我停止进攻赵魏,收兵返都。

  细问之下,我才知道,魏国同意盘据南阳于秦,赵国主动提起愿兴兵攻齐,嬴稷和魏冉这才同意收军结盟,留给魏国喘息之机。

  无奈之下,我只能将这几日刚刚抵达的胡阳丢上马车,顺便将那个我依然不知名姓的韩国华阳将领放回韩军后,传令三军,整军回秦。

  嬴稷这些年总是这样,为了些看起来不劳而获的蝇头小利,屡屡放过大好时机,若是他多几分魄力,也许如今韩魏之地早已成为秦国郡县了。

  而已而已,想这些又有何用呢?我不外是个将领而已,何须替他们费心这些政事,总归对他们来说白起也不外是个外人。

  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魏王求和的同时,亦派人去了齐燕两国寻求盟友,若是秦军再晚走半月,怕是齐国雄师就该抵达了。

  嬴稷在位第三十五年,难得重返战场的我在近一年的征伐后,再次回到了咸阳。

  此次征讨魏国,不管黎民口中我是何等居功至伟,嬴稷也只是象征性的赏赐了些金银玉器府宅庭院后,便令我回了府。

  厥后有一日,司马靳那个小子,怒气冲冲的跑到我的府中,将胡阳骂了个狗血淋头。

  待他骂了泰半个时辰终于徐徐止住怒火后,我才听明白,原是胡阳突然在嬴稷面前参了我一本,列举了诸多什么武安君白起滥杀无辜、不尊诏令、私放俘虏等等罪名。

  突然想起魏冉离开战场前看着胡阳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的心境愈发平静,送走司马靳后,我躺回榻上不久便入了梦,许是有几分倦了吧。

  睡梦中的我,似乎回到了初见魏冉与嬴稷之时,再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唯有他们激动而欣喜的眼睛,不敢忘怀。

  听说嬴稷最近一直在等赵国兴兵齐国的消息,却似乎迟迟不见赵国消息,最后等不及派使臣前去询问,却只带回了赵王一句如今赵国国力空虚不足以攻齐,还望秦王等他富国强军后再履行允许也不迟。

  有人偷偷告诉我,嬴稷被此事被气得砸了一屋子的工具,只想兴兵攻赵,却不知怎得被众大臣劝了下来,放过了赵国。

  对我来说,只要没有战事,白起便当不起嬴稷心中的武安君,故而对此事,我也只是一笑了之,便出门寻那家酒楼去了。

  近些时日在咸阳城内发现一个小酒楼,里面每日都市有一个老者讲故事给其他人听。

  那日路过,突然听见他讲起了武安君白起的故事,栩栩如生的描述里,连我都听得津津有味,只是这故事中的人,却总让我觉得听的是旁人的故事。

  只不外,在这咸阳城中也无他事,便权当慰藉时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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