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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芒记

第十章 万紫凝噎(一)栾树枝头

寻芒记 暮雨观山 2003 2020-06-24 22:00:00

  赏林苑中遍植的栾树上,有一种到了秋天就会变红的异枝,那自豪的在枝头迎风招展,但仅限于某一个时节。到了春天,树木依旧照旧满眼的绿色。那样既非花开、亦非结果的红树枝,被人唾弃、嫌砭,似乎一无是处。

  一夜之间,朝野皆传天子失了心智。驸马董献翌日就启程城陵郡,带着公主和一家老小,头也不回。

  有时候看着天上的浮云,南轩哥哥照旧会想起泾云——鎏霭,真可笑,这个表字照旧自己给他取的。他从未表露过心迹,看看身旁的公主,这才是人生巅峰的泉源,可是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鎏霭?

  鎏霭始终无法明白,一个直男心中的幸福生活,就是董献那样的。

  鎏霭所爱非人,非同道中人。养尊处优的他从出生就是亲王世子,轻轻松松的被选为王朝的继续人,这一切让他本不知道这世间另有几多人,光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已经疲惫到耗尽所有。所以,他也无法理解董献。

  这样纯粹的恋爱为什么会招致举国的讥笑,甚至连这个爱人自己——也是极尽所能的向朝堂上的众人解释,这不是恋爱!

  去他的亲情!

  鎏霭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床上,强按着喝一种“凝神静气汤”.他自然是抗拒的,但喝着喝着,似乎味道还很不错,他便不抗拒了。

  徐徐的,他也不用被绑着,也愿意安平静静的待着了。这凝神静气汤的威力可见一斑,他昏昏睡去。半月之后,形容枯槁。

  此时所有的政务全部归在王芒手上,他身着衮龙袍办公,来自朝官的阻力再次化归于无形。

  俞歆不知道还要不要拟定退位的诏书,就来问王芒的意思,王芒不置可否,让他去问太皇太后。俞歆只得去阳平宫,没想道只见到了姅婕妤,婕妤道:“那日从威阳殿回来,太皇太后便熏染风寒,原来有些身子弱,故至今卧床,不见外客。交接今后一应朝中事务,交由禀王父处置……”

  俞歆感伤,回去想了想,不如把诏书拟好,交给王芒决断。

  深夜,王芒读着这一份废鎏霭为淮水郡王的诏书,心中如黄水的洪峰一般奔涌,久久无法平静。一旦破除鎏霭,这个王朝,就无论从形式上照旧实际上,都交到自己手中了。

  即将一跃成为真正的天子,可是自己准备好了吗?他这样想着,此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一夜都没有睡。

  清晨,他叫人把王弘带到他跟前,向他透露了诏书的内容,王弘是智慧人,王家人眼看就要掌握王朝至高无上的权力,哪有阻碍之理,当下起誓立誓,禁军将全部效忠王芒。

  王芒微微露出难得的笑容,感应十分满意,就带着他一起去阳平宫。接待的仍然只是姅婕妤,说辞也仍是太皇太后风寒,不见一切人。

  但王芒说:“今日来,是向太皇太后取玉玺,非怀他意。”说闭,也就掉臂阻挡,就径直往内间走。随从皆是禁军。

  姅婕妤一看这个阵势,机敏如她,亦不寒而栗,已然无法阻挡王芒进入内间。

  只闻得太皇太后阵阵干咳,王芒外交了一下,表达的最终意思是想要传国玉玺,太后从枕边拿出一个超大的八宝金丝乌木嵌玉盒,却不是拿盒子给他,而是打开,给王芒瞧了一眼玉玺,然后掷于床下。

  “这劳什子太重,哀家拿不得了!你往后要爱民如子,守护山河,这是鎏家的,今后也是王家的!”说罢又不住咳嗽。

  王芒忙在地上捡起玉玺,确实很重,比他的大司马印还重一倍!但想想太皇太后身体欠佳,还十分谨慎的不是只给一个盒子,而是打开将原物掷出,当众给你,各人都瞧见了,这可不是空盒子!

  且王芒从地上捡起,失了仪态,姅婕妤内心无比鄙夷,周遭之人也对王芒抢印、恰似逼宫的做法若有不满。太皇太后虽然掷下玉玺,但临了还不忘损一损王芒的面子。可是,这种敲打,对于一个此时掌握整个王朝的王父摄政来说,已经是毫无用处。

  王芒冷冷道:“多谢太皇太后赐印!”这次连“姑母”也不叫了,说毕便带着王弘等禁军撤去。只留下老态龙钟的太皇太后咳嗽不止。姅婕妤不住的揉着她的背,但她嶙峋的身躯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机。

  王芒出门时还不忘看了一下阳平宫的漏刻,此时距离当日早朝另有半个时辰,他舒了一口气,接下来处置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那更是易如反掌。

  在颠簸的御轿上,他打开俞歆拟好的诏书再次检察无误,就拿起适才给的印玺,哈了几口气,重重的盖了一下,章形看起来丰满,完美!

  御轿的车辇很快到了太极宫,鎏霭近日一直在此间静坐。王芒进来,也不通传,无人敢问王芒、王弘来要作什么。

  鎏霭独坐窗前,骨瘦如柴,主事阉人宣读诏书后,他也没有任何反映,并不转身看王芒,似乎周围什么人都跟他没有关系。

  王芒问左右内侍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人回禀道:“陛下每日只喝‘凝神静气汤’,饭食不进。”王芒道:“既是如此,也未便强求。”便转身离开,才走了几步,忽又高声嘱咐左右:“今后皆称谓陛下为‘淮水郡王’!”

  地下跪着的阉人宫女等皆道:“喏!”

  王芒遂离开太极殿,王弘锁闭殿外园门,换了侍卫看守。

  此时早朝就要开始了,王芒从容赴殿,拿出诏书和玉玺,御前太监首领宣读懿旨,昭告天下,鎏霭退位,降为淮水郡王。

  满朝文武皆哗然。但似乎也不十分惊讶,也许,自当日鎏霭董献那一闹,群臣也就早料有今日。

  也不知是谁带了个头,请求摄政王马上代行天子之仪。

  王芒也不推辞,走到了空置的御座旁,重重的坐了下去,百官面面相觑,随即山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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