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妖兽（5172字）

　　“这诡异的味道……是雄黄？”

　　“特么的，劳资又不是白娘子，你也不是法海，整的这是哪一出啊！”

　　“区区雄黄，怎么可能镇得住劳资这么高级的妖……额，我应该算是妖吧？”

　　陈岑一边疯狂吐槽，一边小心地扒拉矮柜。

　　此时的小二黑全身毛发柔顺靓丽，半干不湿，透着一股妩媚的气息……额，雄黄的气息。

　　准确来说就是一股子硫磺的苦臭味。

　　陈岑被浓眉少年摁在木盆里洗刷了至少三遍。说实在的，陈岑一开始提心吊胆，要知道雄黄这种台甫鼎鼎的驱邪神药可是在种种小说中都泛起过，其作用基本上等同于照妖镜。妖怪要是碰了，不死也得叫个几声，搞欠好还会“显出原形”。

　　所幸，不知道是臭羽士卖的雄黄不正宗照旧自己的品级真的很高，陈岑除了觉得有一点恶心外，就没有任何其他不适感了，所以爽性放下心来安牢固稳让少年搓揉着，揉到最后居然另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爽感。

　　尤其是搓肚子的时候……

　　完蛋了，自己这是在成为养眼宠物的门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啊……

　　虽然，他也没有作死地去喝几口“洗澡水”以身试药。白娘子的凄惨经历就是前车之鉴，陈岑绝不会认为自己比那条白蛇还抗毒。

　　所以，他认认真真地做好了身为养眼宠物的天职，任由浓眉少年搓来搓去，末了还冲沈江歌欢快地摇着尾巴，以示自己对主人英明神武的决定充满了赞同谢谢之情。

　　刷完了小二黑，浓眉少年拎着药葫芦，肩上搭着毛巾衣服，趿拉着草鞋，晃晃悠悠出了家门。听他嘴里嘟囔的话，似乎是要借某家邻居的浴桶一用。

　　没错，就是邱桐邱女人家。

　　蒸汽，流水，熏香，燥热，娇红……

　　咦，我脑子里似乎泛起了什么奇怪的画面？

　　陈岑硬生生刹住自己想要迈去某家的腿。

　　自己“血两全”实时通报意念是有距离限制的，他现在也没措施直接看到浓眉少年和阿桐妹妹间那不得不说的故事，只能感应到周身温润如丝般柔顺，令只身狗浮想联翩……啊呸！

　　乱想什么啊！现在明明有越发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比眼前这个矮柜，正安平静静端坐在浓眉少年沈江歌卧房的角落里。

　　“狗子，你确定这柜子里有书？”

　　“汪汪汪。”如果你对那种叫“书”的工具描述没有堕落，那就在这里。

　　“错了怎么办？”

　　“……”你咬我啊！

　　“嘿嘿嘿，”感受到那浓烈的怨气，陈岑嘿嘿一笑，顺手对着团子撸了下去，“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嘛。”

　　柜门上有三个刻得歪歪扭扭的字。陈岑努力辨认了一会儿这种类似篆体的文字，或许是蒋令郎的影象起了作用，他徐徐认出了这三个字：沈江歌。

　　唔，原来是这三个字啊……倒是个好名字。

　　柜门打开，借着午后卧室窗外暖暖的阳光，陈岑看清了柜子里的三层隔间。一些杂物，几件衣服，最上面一层摆着几本装订得不错的书。

　　看来狗子照旧有点用的。给狗子点个赞。

　　陈岑眯着眼，努力辨念书脊上的字。读到最后一本时，他的呼吸一下子停滞了。

　　《妖兽异闻录》。

　　妖兽百科全书。

　　.

　　.

　　“你说你要留小二黑在你家几天，驱驱邪？”

　　“是啊，而且你这两天最好不要到我院子里来了。你碰见刘辰也和他说一声。”

　　“我说，你还真相信那个算命的臭羽士啊？还说要给小二黑洗澡……亏他想得出来。”少女撇撇嘴。

　　“石道长是高人，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特意提醒我给小二黑洗澡，那这里一定有什么隐情。我相信他。”浓眉少年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诶诶诶，你给我站住。”

　　阿桐女人抓着浓眉少年的肩膀，把他摁在梳妆台前：“跟你说了几多遍了啊，头发湿着容易着凉，而且这样乱七八糟的你不觉着难看吗？”

　　“额，现在不是夏天吗……”

　　“夏天也不行！”

　　“可是，阿桐……”

　　“可是什么啊，大男人扭扭捏捏像什么话，给我坐好了。”

　　不是，就因为我是大男人，叫你梳头才欠美意思的嘛！

　　浓眉少年哭笑不得。

　　“好啦，横竖王姨出去买菜了，况且，就算是我娘看到也不会说什么的，”邱桐敲了敲装着滚烫木炭的篦梳，伸手解开少年用头巾胡乱卷起的湿头发，“我以前不是一直帮你梳头的吗？”

　　“那不是小时候吗……”

　　“长大了又怎么了，”邱桐轻声说，“如果长大了，就意味着两小我私家不能再过以前的日子，就得走远一点，就得想太多的事……甚至在大街上遇到，就要装作不认识。那我为什么还要长大？”

　　少年缄默沉静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回覆。

　　纠结的长发被一绺一绺梳散，温热的梳齿烘干着水分。

　　“江哥，你说，我以后要是嫁人了，你会自己梳头吗？”

　　“应该……会吧。”

　　“你说我到时候回来省亲，会不会看到你头发乱得可以孵小鸡了？”

　　“额，我好歹也是会出去见人的啊，要不了这么夸张……”

　　“呵呵，经过你上次拿根树枝插头发然后去医馆接我的事后，我就明白了，我不是怕你不会收拾自己，我是怕你下次拿根筷子随便搅一搅就觉得自己俊成花了。”

　　发梢拂过脖颈，有些痒痒的。

　　“横竖我不管，在你跑山回来之前，就当这是你最后一次梳头了。不许散了！”

　　“好好好，阿桐有心了。”

　　“这还差不多，”少女点颔首，将少年的长发绾成了一个简朴而不失庄重的发髻。她打开梳妆台上的木盒，仔细挑了只木簪子插上去，拍拍手，道：“好啦！你看看怎么样，好欠悦目？”

　　浓眉少年对着铜镜转了转：“似乎也没什么差异嘛。”

　　“啪！”

　　照旧滚烫的篦梳就这么敲在了少年的脑门上。

　　.

　　.

　　陈岑之所以对“妖兽”这么敏感，原因无他——他怀疑自己是一种妖兽。

　　尽管“夺舍”、“附身”、“分魂”、“读取影象”这些能力，更像是一个幽灵才气做得出来，但，你让一个幽灵去吸收血气，陈岑是不相信的……横竖他熟读种种网络小说套路，是没见识过的。

　　如果不是幽灵，那么再排除安魂珠这种物件，陈岑怀疑自己是穿越成了某种特殊的妖兽……而这种妖兽，恰巧其时正寄生在蒋令郎身上。

　　这种时候，书籍这种知识，比起读取影象，是效率更快的、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

　　“鹤妖一族，中洲大陆西域沼泽地有产，不喜迁徙……”

　　“南岭白虎族分六个分支，现已轶散三个……”

　　“玄影狼以速度著称，毛色与其品级有关，平时皆为玄黑，战斗中妖气引发，可泛起六阶色彩……”

　　“蝙蝠极难化妖。吸血的品种至少分十五个亚种，其中最著名的是青翼虎牙蝠，主要漫衍在鲁山夏口一带，素有灾疫之名，被剿杀前曾致八州万民流离失所，幸天命在国……”

　　陈岑读得磕磕绊绊，究竟他不是所有的字都认识。不外，他照旧读到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

　　这个世界的妖兽一族，其实是所有可以“修炼”的生灵（除了人族）的总称，甚至包罗一些植物。

　　万物有灵，唯以智分崎岖。而灵气，则是智灵的来源。万物以吐纳吸收灵气为“修炼”，灵至极致可生万物，万物至灵则生意志，宝物、妖物、邪物、灵物……不外如是。

　　妖物本为芸芸众生之一，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吸纳灵气入体，接着便会在大道本能的驱使下开始“修炼”，修炼到一定水平，便会开启灵智，和人一样，走上成仙成佛、追求大道的同归殊途。

　　妖物本质上和人是一样的，区别在于——人乃万物之灵，生则灵魂周全，得开智灵；而妖九魄缺三，唯有灵气补阙，故而修炼缓慢，往往百年方有所进展。而普通生灵得灵气机缘之前，寿元一般远没有人类那般漫长，又没有人类那样成熟的修炼体系可供教导，经常还未得开灵智便已消亡。

　　但相应的，通常修炼成妖的，都是经过大劫难、有大毅力之辈，实力超群，故而世间小妖难见，大妖极强，纯自然野生的原妖亦是少之又少。

　　而“妖兽”一词，一般代称普通生灵得灵气、初开灵智，到成妖得道，乃至化形为人的这一中间阶段。

　　虽然，妖兽一族并不是只能靠自己慢慢修炼成妖，还可以通过所谓的“血脉传承”，继续自己来自种族的馈赠。

　　或许是为了弥补相较于人类的、在修炼上的先天劣势，修成大道、得大神通之妖，可以把自己的力量、神通影象留存在血脉之中，从而传承给下一代，使之先天开灵智，缔造出一支强大的部族。

　　好比著名的白虎、朱雀、玄武、青龙四大部族，其血脉乃是传承自上古大妖四大神兽。

　　最为典型的青龙始祖，原本只是庞大的龙族群体之中一条默默无闻的旁血小龙，因为其自身的努力，一路厮杀生长，终得大气运，修得无上神通，使得青龙一族隐有万兽之首的态势。

　　“龙威一出，莫不臣服。”青龙之力，险些等同于“无敌”的代名词，就算是人族，古往今来都对青龙血脉垂涎不已，费尽心思想要搞到自己身上。

　　不外，太过依赖祖先的血脉馈赠，就会导致子弟难以继往开来，随着代代相传，血脉力量衰减，族群最终将走向没落。相比始终强势的青龙一族，同为四大神兽血脉之一的白虎血脉现在已是枝叶凋零，斑驳无比，早已没有了大气象。

　　所以说，血脉之力是一把双刃剑，过于强大的血脉甚至会反过来局限继续者的生长。因此，除了险些公认世间最强的青龙血脉，很少有人会倾尽所有，去追求妖族那难以融合的血脉之力。

　　更况且，人类自身的传承，虽然没有血脉之力转化率那么高，但也差不到哪里去，那又何须舍近求远？

　　妖兽妖兽，除了“妖”，其实另有“兽”。

　　生灵修炼，免不了厮杀嗜血。杀孽生业障，血气生阴气。阴气凝重，灵气便会转化为妖气，故而一般大妖身上的气息会显得与其他生灵极为差异。

　　相应的，另有一种特殊的存在，就是少造杀孽、修炼方式与人相似、从而灵气相对来说更为纯正的“灵兽”。

　　不外，只有经脉穴窍和人族类似的生灵，才易于走上灵兽的修炼之路。

　　同时，灵兽很难化形，除非有本命神通。而一般妖物，修炼到后期，往往会选择化为人形，因为人体的经脉结构更易于吸收灵气，与天地亲近，感知大道。

　　所以，区分妖兽和灵兽，除了妖气之分，最主要照旧看它能不能化形。

　　灵兽一道，极难修炼，再加上天赋要求，所以世间灵兽难成，修得至高者更是少少。但也因为修成灵兽者往往一身正气，所以更易为人族所接受。上古大能们豢养的兽宠，也是以灵兽居多。

　　修成大妖，自然可以受到人族的尊重，其部族也可以获得荫福。但是世间多的是没有得道的小妖，这些普通的妖兽，就和普通人类黎民一样，组成了社会的底层。

　　像之前陈岑在树林里遇到的野狼，其实就是一种最最低级的妖兽——学名叫月狼，连先天期都不到，自然是被当做普通猎物一样遭人猎杀。

　　不外，即便如此，那也是妖兽，是吸取了自然界灵气的生灵。陈岑在吃过两顿狗食（这不是重点，请自动忽略）之后就发现，普通饭菜里的肉类，提供的血气远没有那天背篓里的那些肉来得多。

　　如果想要尽快增长实力，普通兽肉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妖兽他陈岑又打不外……头疼……

　　哦对，妖兽一族在实力境界上的划分，一般是先天十三重，和后天十三重，以及化形十三重。

　　再往后的境界书上没说。

　　和人族修士的实力对比也没有讲。所以陈岑对这些种族的实力依旧没有丝毫的看法。

　　不外，陈岑也对一些种族的本命神通有了开端了解，好比龙族的龙威压制，凤凰的涅槃重生，等等等等。另有搬山猿一族，“举手投足间毁天灭地”。只是陈岑严重怀疑这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此外，书中还讲到，基础没有经脉系统的工具也存在一定的化妖可能。

　　好比说植物，虽然有经络，却无法循环，因此灵气可以积累，却很难生灵。但灵气到达极致，又有机缘巧合，就能形成小天地，继而降生灵智。

　　这已经算是简朴的了，像石头、火种之类完全没有脉络的，就更难了。

　　《妖兽异闻录》的最后一章，就纪录了部门这些“非典型化妖案例”。

　　诸如椅子啦，筷子啦，石凳啦，山岩啦，云朵啦，棺材啦。这种工具化妖，听上去已经和志怪小说没有区别。

　　陈岑不由得想起前世的日本妖怪“付丧神”，对，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严格来说，这样的工具已经不在妖的领域之中了。它们与其说是真的有“灵智”，倒不如说是有“灵性”。把它们称之为“宝物”、“鬼物”、“邪物”，或许更为恰当。

　　而具体该怎么分，基础就是一笔糊涂账。

　　不外书上最后一段倒是轻飘飘提了一句，说理论上，只要灵气能够自成一方循环小天地，并得以生存积累，就可以成妖。

　　这让翻遍全书，却没有获得关于自己这样的案例的陈岑有了想法。

　　找来找去，陈岑只找到几种虫族有夺人心智的能力，但是它们没有类似于“血两全”这般的说法。

　　乾州朱鹮一族倒是有分神念的神通，但显然与自己无关。

　　至于吸食血肉精气，那就更没有说法了，险些所有的妖族都有这样的特性，而书里也没有具体说明它们是怎么吸的。

　　至此，陈岑总结出三个可能：

　　一，自己是妖，只不外没有被收录。

　　天下妖兽种类何其之多，这一本《妖兽异闻录》不行能全部都收录了。而种种妖族的神通能力又千奇百怪，千百年来不停地在进化演变，不行能每一个都被纪录得明明白白。

　　二，自己基础不是妖。

　　这个暂时没法验证，因为陈岑不知道怎么识别妖气，总不能跑到某个臭羽士前面说“啊请问道长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是不是妖怪”。

　　三，自己是妖，而且照旧“非典型妖族”。

　　陈岑想起了前世一些科幻小说里的看法——能量型生命体。

　　好比在某个高温高能的情况里，电磁波可以随着纪律性流传组成某种思维通报，形成一种另类生命体。

　　灵气，似乎就切合这种组成生命体的要求。

　　而“高温高能的情况”，不就是可以承载灵气、进行自我循环的“小天地”吗？

　　这时，只需要再加上一个智能意识……

　　安魂珠……

　　陈岑感受自己似乎就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嗯？”

　　突然感受到了什么，陈岑的视线一下子穿过了墙壁，穿过了院子，落到了墙外。

　　太阳已经偏西。

　　浓眉少年提着衣服，站在门外。

　　一个少女正与他劈面。

　　着一套靛蓝的制服，腰间配有长刀，背后一个遒劲的“捕”字。脑后长发乌黑，被扎出一只简朴的马尾。

　　刘辰在她后面龇牙咧嘴，比着手势。

　　“六扇门办案，”官服佩刀的少女徐徐说道，举起了手中的令牌，“闲杂人等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