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娘子”,迟疑了剑,迟疑了对突发变故的杀意。
但这剑,这杀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再次凝聚。
也许,只需要一瞬。
机不行失,失不再来。
已经失误了一次的裘若宇,不会再让时机溜走。
“娘子啊,你不能走哇!”
第一句娘子有突如其来的震撼效果,但第二句娘子就不再具有这个威力。
裘若宇知道,第二句娘子不是做震撼用的,是造成错觉延续的,是稳定结果的。
“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你我伉俪一场,你难道就狠心抛下我?
就算你狠心抛下我,你舍得那个尚在襁褓的孩儿么?
你这是着了什么魔啊?为什么非要随着那个家伙啊?
我纵有千般不是,万般无奈,你也不能这么狠心绝情的丢下我和孩子啊!”
陪同着‘大喇叭’的功效,这开场白流传甚远,不光吸引旅途行人,更是将周围闲杂人等的注意力一网打尽。
裘若宇紧抱大腿,一面放声大哭,一面扶摇直上,手到达自己预估的极限位置,头顶在季茹云腰间……
口中不停,“孩子在家嗷嗷待哺,你却随着那野男人逍遥自在,你心中的闯荡江湖就真的那么重要么?就算掉臂相濡以沫多年的我,你也要顾那不足半岁的孩子啊,他还没有认清娘亲的面貌,他的娘亲就要离他而去么?”
裘若宇的语速极快,却清晰至极,字字如刀,通过‘大喇叭’深深刻在所有听闻之人的耳中。
“你是谁?认错人了吧!”季茹云惊诧,怪不得今天心神不宁,原来有这个祸事。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介凡人,一个病恹恹的书生。
咦?怎么有点眼熟?
“师妹?怎么了?”张继德反身,却见师妹被一个书生牢牢抱住。这怎么能行,平日里自己举动稍有亲近,师妹就严肃制止,如今被一个陌生人如此抱住,却挣脱不得?
“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孟浪?”张继德抽出长剑,指着裘若宇。
侠女长衫,为了行走方便,长衫自腰间分叉,下半身内里自然是裤装。
裘若宇第一击,就是因为这外在长衫阻挡,并未得手,但现在,却是抱紧了大腿,而外在,却被长衫遮挡。
所以张继德并不知道,裘若宇手上的行动。
季茹云初时被言语骚扰,神思都在裘若宇的话中,一时不察,并未注意。但现在,腿上的感受,却十分清晰,心中马上明悟‘这个淫贼!’举手就用剑柄狠狠捣下……
张继德一看此人只是个凡人,收了剑,就上来拉扯,但效果不大,反而越拉越紧。
人群徐徐聚集,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裘若宇吐血:“谋杀亲夫啦!”这一声如杜鹃泣血,在这青天白昼下叫的凄厉无比,令众人心恻。
“娘子,今天你要走,就杀了我吧。我死了,就再也不会纠缠你了,你就可以随着这个野男人双宿双飞。家里的老母另有那襁褓中的孩子就让他们自生自灭。”
张继德手脚过重,一把没扯开,却撕破裘若宇的衣衫,陪同着口吐鲜血,裘若宇此时给人的感观狼狈之极。
但裘若宇有多狼狈,围观众人就会对他有多同情!
有人指责起来:“人家小两口的事,你插什么手?”
“莫不真的就是个野男人……”
“嘘,小声,没看拿着剑么?”
“拿着剑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拿着剑是不能为所欲为,但这野汉,万一被我等言语激怒,恶向胆边生,反而害了这位令郎。”
“也是,也是!”
“你退后,让人家把话说清。”若不是看这人手执利刃,围观众人一定先将其痛打一顿。
“师妹?”张继德稍稍收敛,凝眉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季茹云不光要忍受裘若宇的肢体骚扰,更是要面对众人汹汹之情,还要分神思考如何化解此局。
但裘若宇在衣衫下的手着实不老实。
季茹云面红耳赤,难耐已极。
可这面红耳赤落在众人眼里,不更是成了支持裘若宇的凭据么?
“各人请听我说,我基础不认识此人!此人从身后抱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何!”季茹云辩解。
“娘子,何出此言?”裘若宇再吐一口鲜血,仿似悲愤,“你就这么绝情么?”
张继德虽然站的远了一些,但却不故障他张嘴说话:“这是我师妹,我从未听说过师妹有过婚嫁,你既然说我师妹是你娘子,现在问你,你可知我师妹姓名?”
对呀,一边说不认识此人,一边说两者亲密乃是伉俪。
“这位病书生,你是不是病急乱投医,妻丢乱认人啊,可不能见着人家长得漂亮就认作是你的妻子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事越大,热闹越有意思。
裘若宇懦懦,疼痛难支。
人群有人起哄:“怕不是病的花了眼吧,看着两人衣着妆扮,怎么可能是一家子。”
从衣着妆扮上看,确实如此!
“书生啊,你这么抱着人家女人,是你妻子也就而已,若是你花了眼认错了人,这叫人家如何是好?快撒了手。”
裘若宇仿似畏惧,抱得更紧了,这在众人眼中,更显滑稽,人又不是水鸭子,一撒手就就飞了?
“我若说出,娘子不认又如何?这野男人不认又如何!”裘若宇说道。
是呀,此间又没有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的人,纵然这书生说的对,两人抵死不认,谁又能弄的清楚。
“这样吧,你既然是他师兄,定然知道你师妹的姓名。你去人群之外,那空地上写出来,我们围在这里管教那书生看不到。你写完,让书生说出,两相映照,自然可辨。”人群中一父老说道。
这是个措施。
张继德迟疑,抬头看向师妹。
季茹云窘迫,传音道:“我真的不认识此人,从未照面!快想措施,他手脚极为肮脏。”
师妹喜净,张继德知道,所以他基础没想到季茹云窘迫的另一层原因。
“好,我这就去旁边写下师妹的名姓,各人可要看着他,莫要让他瞧了去。”
有几个好事的,也跟了上去,看着张继德写完。
“好了,让那书生说吧!”好事者道。
父老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裘若宇悲愤莫名,满眼恳求:“娘子,你不要我,不要孩子,不要这个家,你连你自己的姓名也不要了么?季茹云,你既然这么狠,我又何苦拦着你?”虽然外貌上有些意兴阑珊,暮气沉沉,但裘若宇的胳膊再紧一分,手更放肆一分。
“季茹云!可对?”父老问道。
“都对啊!”随着张继德的人回道。
季茹云在裘若宇说出那三个字之后就有些缺氧,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张继德也是如遭雷劈,师妹自从十二岁上了献剑派,就险些一直与他在一起,这之间别说有生孩子的功夫了,连明媒正娶的功夫都没有啊!
“哪三个字?说清楚了!”
张继德照旧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
“四季如春,历尽艰辛,云飘雾罩!”裘若宇目光空洞,伤心至极。
“可对?”父老再问。
“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幸亏是个书生,能够识文断字,万一是个莽夫,这还真说不清楚了。”
“要是莽夫,早就被宰了,另有这时机?”
人群中议论纷纷。
显然,开始的风向是一边倒,接着风向各半,但现在,又是一边倒了。
季茹云百口莫辩,泫然欲泣,腿上又挣脱不得,那骚扰又让她羞于启齿,可要不阻止这一切,难不成还真给这病书生做媳妇不成?
她跳着,叫着,想要挣脱裘若宇,面上极为难耐。
这在人群中马上引发争议,有人出言劝道:“书生你先撒手吧,这公开场合的,姿势极为不雅。”
“书生,你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这会让你行止蒙羞。”
“究竟伉俪一场,何苦如此相逼。”
这风向果真是说变就变,究竟季茹云肤白貌美大长腿,围观男子已有些不忍,对这病书生更是羡慕嫉妒恨。
看来物极必反是个定数。
“天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么?”也有人叹息。
这时候,一个大妈模样的中老年道:“自家相公,又是过了门的,还生了孩子的,只是抱一下腿防止跟野男人跑了,有那么难受么?”
大妈说的话极为在理。
在场男子无人敢反驳。
季茹云也不敢跳了,因为那只会让那只手更控制不住,逾越界限。
如果柳念儿在这,她就会明白,什么叫,纵然你不认识我,我抱着你的腿,你还不敢反抗的原理!
张继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奋起还击。
“天下之大,人物之多,非你我所能想象。相貌姓名相同之人何其之多,这般巧合也不是没有。这位书生,你若是能说出我师妹身上有什么特征,我便信了你!”
“对啊对啊,这令郎说的十分有理。书生你家娘子另有什么奇特的特征么?”
人群中亦有人起哄,多是些青壮男子。
看热闹真不嫌事大!
裘若宇眼泪,鼻涕,口水,另有血液全都混在季茹云的衣衫之上,季茹云爱洁净,有洁癖,虽然嫌弃不已,憎恶不已,但现在没有比能够脱身更为迫切的愿望了。
她终于正眼看了裘若宇一眼,裘若宇的脸隔着衣衫贴着她的腿,头顶着她的腰。
看来这女子是同意了。
你若是知道,就赶忙说吧。
也好了断这一闹剧。
裘若宇抬头,看向季茹云。
季茹云低头,看着裘若宇。
撇过头去,对着众人,裘若宇心如死灰。但他没有舍弃这最后一份希望,希望那燃尽的黑灰中哪怕再有一小节没有燃尽的稻杆。
“娘子胸口有一米粒巨细的红痣。尾椎,有一芝麻巨细的黑痣……”
这两处算是女子极为隐秘的位置,胸口自己可以看到,尾椎就连自己都不易看到。这要不是极为亲密之人,如何能够得知?
众人先将眼睛盯向张继德,那意思是,你知道么?
张继德连忙摆手,体现自己不知道。
众人再将目光盯向季茹云,他说的对么?
季茹云与裘若宇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就已然如遭雷击,要渡天劫。
现在痴痴傻傻,一个样貌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大师兄,裘若宇!
现在,被紧抱的大腿是那么幸福,是那么舒服,哪怕被勒的已经循环不畅。
但这痴傻的心情落在众人眼中即是默认。
哪怕再不行思议,这也是真的。
“莫不是这病书生的娘子被人下了诅咒,消除了影象?”
这等事,谁又敢乱说,因为这牵扯到仙人。
能白昼飞升的仙人。
比季茹云更痴傻的是张继德,这世上能有这么巧的事情么?
不行能,师妹竟然有孩子了?
再看这病书生,这,这不是近日来苦苦寻找的人么?
虽然样貌有些变化,但是……
病书生就是裘若宇,裘若宇就是大师兄!
这,这!
再看师妹季茹云,她认出大师兄裘若宇了……
张继德急怒攻心,哪里还能再思考那么多,长剑出鞘,直刺裘若宇。
裘若宇以为张继德无计可施,只好破罐子破摔。
要脱手,来,来,早就给你预备了豪华套餐。
但面子上不得不装一下……
面上惊恐万分,口中喊叫:“杀奸夫啊!”
围观众人都是凡人,此时不行能杀奸夫,也不行能救他……
所以,一击必中,裘若宇被击中了。
‘我勒个去,这是奔着要命来的。我,我被击中了,我没准备那么多啊!完了成笑话了,我要死了,且不说回到转魂司被那些家伙笑话了,这摸女也要笑话死我了……’
为碰瓷乐成,宁愿丢掉性命也不躲避。
碰瓷是要这样的觉悟,修行也要有这样的觉悟。
所以裘若宇体内“擦”的一声,声音很轻微,似乎只有一半。
虽然只有一半,因为另一半早已“擦”了出来,只不外被他自己硬生生阻断了。
天地随之变色,汹涌澎拜,灵气像找到了一个出口,疯狂的奔向裘若宇……
但凡人感受不到任何灵气,只知道突然起了一阵旋风,而且,奸夫脱手杀人了,然后带着淫妇‘刷’的一下就不在了。
倒是这病书生还坐在地上。
死了么?
似乎没有……
裘若宇摸着胸口,取出了三黑纹路的金卡
金卡已然变形,但他盖住了那致命的一剑……
“看那是金卡啊,照旧三黑纹金卡,病书生其貌不扬,但却是豪富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