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两重天
空洞很深，方尘下坠良久，刚刚看到亮光。
翻身落地，看着中央处偌大的寒玉床，方尘罕有的有些胆怯。
他一步步的靠近着，喉咙转动间，手心徐徐湿了。
许久，他终于坐在了床沿边上。
砭骨的寒意似乎让他自然了许多。
指尖划过胭脂酷寒的肌肤，划过其精致的五官。
卷起丝缕青丝，点点晶莹顺着棱角明白的脸颊滴落着，浸湿了好大一块地方。
低声呜咽着，像个孩子。
他的身体抽搐着，不知过了多久，方尘吸了吸鼻子，笑着作声道：
“十年不见你，就是怕这种情况被你笑话。
虽然你眼睛闭着，但一定看的见，那么美的眼睛，怎么能在黑黑暗十年。
不要着急，快了。
只是你照旧这么貌美如花，我这个糟老头子倒有些惊骇。
想来，你不会嫌弃的，胭脂？”
方尘哽咽着，停了许久。
“你真是有福气，我能为你哭这么久，幸好没别人，否则又要多沾几滴血。
谁让我欠你呢，你天上似的人，被我拉到怀里，没掩护好，还牵连了你。
说好的结婚，十年也没成，你这样怎么弄啊，有些膈应。
不外，你放心，只要你醒来了，不会再有那般事的。
结婚我也想好了，鬼谷太寒酸，去咸阳，日后有个阿房宫，我凿个通透，专门留给你。
只是我现在好脏啊，不知你还愿意不愿意。
闭上眼睛都有数不清的亡魂在鬼叫，这还得谢谢北冥子那老家伙，没那本道家心法，就是没有体内的小怪物，我八成也受不住。
前些天，又有一千人，为我的私心死了。
对，他们应该的，我救了他们，加入破晓也是全凭自愿，那一刻起，生死自然即是由我决定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懂。
就是有点难受。
来的路上，六指老头我可以救的，他人挺好的，只是我真的一点险都不敢冒啊。
另有，我真的挺畜牲的，你醒着，说禁绝要给我一巴掌。
这乱世，是男人的事，本就不应该牵连女人。
就像你，多冤啊，好端端的，原来应该躺着的是我来着。”
方尘抹了抹脸，上了床，双腿曲着，坐在胭脂身旁。
“简直够冷的，无名这死鬼还真有两下子。
这十年，我都在潇湘谷呆着呢，就这个月出来办点事。
每天睡觉用饭欺负几个小屁孩，挺开心的，就是枯燥了些，不外有你的话，应是会好许多。
其实，有时候看着七小只，我会想，如果，只是如果。
我和你的孩子也会这么皮吗？那有点糟心啊。
所以照旧女孩好些，臭小子不省心，女娃说禁绝会可爱些。
虽然，或许不会有了。”
方尘自嘲的笑笑，他还算得上人吗？
摇着头，轻轻笑了笑。
方尘谈起了琐碎，七小只，红莲，卫庄，盖聂……
他喜欢这种感受，特别是和胭脂。
……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十年岁月道尽，一时无话。
舔了舔唇，嘴巴有些干。
方尘起了身，下了床。
他知道或许胭脂真的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但他觉得轻松了许多，胭脂对他来说，是纷歧样的。
“其实，这次来，我是想问问惊鲵的。
只是，一个我都照顾欠好，又有什么资格呢。”
话音落下，方尘便走到了空洞下，纵身跃起。
他不知道，因为他自始至终就没认真看过胭脂的脸。
吹弹可破的脸颊下，寒玉床的一块地方，微微变了色。
……
方尘上来的时候，荀子老头还在睡梦之中，见状，方尘撇了撇嘴。
这才是糟老头子。
出了竹屋，看着真刚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地上，方尘倒是有些奇了，堪堪黄昏时分，就站了三四个时辰，就这品德？
“怎么了？虚了？”
“跟颜路打了一架，整整一个时辰。”
真刚没好气道。
“输了？”
“没，没分出胜负，还不如输了呢，颜路的鬼剑法跟棉花似的，愈打愈急躁，还不如跟魍魉那家伙玩捉迷藏呢。”
“啧啧，我现在有些相信无名那家伙可以跟龙右战平了。
龙右那性子也是熬不住的。”
拉起地上的真刚，方尘轻笑道：“走吧，回新郑。”
“啊？不去看惊鲵姐姐吗？”
“不去了，我没准备好。”
“那要跟颜路作别吗？”
“不用，想看他随时都可以来。”
“哦。”
……
两人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越来越长，直至与竹林尽头另外两道影子重叠在一起。
“方叔叔！”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跑着，撞了方尘个满怀。
“小言，才几个月你怎么长胖这么多？”
方尘故作夸诞的揉着胸口，看着眼前的大女人，柔声笑道。
“哪有，小言很注意的，是长高的。”
小言撅着粉嘟嘟的小嘴，不满道。
“好好好，小言说什么即是什么。”
“搪塞，有礼物才行。”
“啊？”
“方尘，你变了。
你每次来都有礼物的！”
“那啥，这次让你随便说，说什么，我就送什么。”
“真的？！那，那我要跟方叔叔学剑。
娘亲都不教我。”
方尘闻言，挠挠头，看向神色淡漠的惊鲵。
马上一个激灵，低下头，对着一脸认真的小言，讪笑道：“叔叔也很想教你，只是叔叔另有事要做，不能在这里久留。
真是可惜呢，小言。”
“小言可以随着方叔叔。”
小言嘴角微翘，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盯着方尘。
学剑是次要的，
作为一个淑女，剑术只是锦上添花。
最重要的是！
小圣贤庄这没意思的地方，她早就待够了，娘亲竟然还想让她进学堂。
做梦！
“你娘亲不会允许的，对吧，惊鲵？”
方尘胸有成竹，惊鲵这女儿奴，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
“我允许。”
惊鲵淡淡道。
“啊？！”
“真的？！娘亲，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哦。”
小言蹦蹦跳跳的躲到方尘身后，十分警惕的看着惊鲵。
惊鲵没搭理小言，看向方尘。
“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