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高挑，明月戏云，夜幕下的同福客栈，白展堂把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拿下，擦了擦额头汗水，充实的一天又已往了。
佟掌柜坐在一侧查账，一边查着，一边骂骂咧咧，“西井胡同的老栓头今天喝酒又是赊账，真是糟人心，他姑爷那么有钱，都买得起如意坊的华宅，每个月给他发好几两银子，可他呢，就这三钱银子的酒水钱，他死活都不给，还赊账！真是倚老卖老！”
佟掌柜劈面，王多鱼道，“另有城南的何员外今天也是赊账，今天真给酒钱的就一位走镖的黄镖头。”
佟掌柜道，“还别说，人家走镖的江湖人就是课本气，什么时候都不赖账，今天统算一下，啧啧，三个主顾，俩赊账一个付钱，总的来说，还不算赔本。”
王多鱼道，“是的，全赖老板娘的英明指导。”
佟掌柜走了几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对了，今天早上谁给我说起一句，说什么今天就三人来喝酒，这也邪乎了，今天真的就三人喝酒啊！那人是谁来着，我怎么给忘了。”
王多鱼没搭理佟湘玉，而是一侧自顾自的写着唱本。
佟湘玉说，要让王多鱼准备一下说书台词，客串说书先生，要为客栈生长发光发烧。
王多鱼就没措施，写起了唱本，细细看去，字迹已经蛮多了。
“闲暇时候偷一点空，总有路人找我学绝世武功。”
“其实只想打点酒烫上一盅，可是旁人总不懂。”
“店里故事其实许多，离奇的话本却总是最卖座。”
“案头醒木拍桌，当年的我。”
“谁眸似繁星眉似剑，倜傥风骚惹泪眼，一日飒沓千山间，万花也看遍。”
“谁指如疾风势如电，追星赶月擒流烟，今朝有酒登云巅，平步上青天。”
“……”
大嘴端着饭菜走了来，“小王，老白，用饭了！”
“来了！”
“终于开饭了！”
同福客栈只有早晚饭，用佟掌柜的话说，生意欠好，各人都担待一下了。
今天的菜很素，一盘炒大青，一盘胆水豆腐，一盘花生米，王多鱼追念昨天的菜，不由觉得，昨天猪蹄真香。
王多鱼端着饭碗计划用饭，却是这时候门外传来急急遽脚步声，“人呢？人呢？”
一行人转头看去，只看到那门外地方，老邢背个布兜急急遽的赶了进门来。
佟掌柜看此，喜笑颜开，“老邢啊，今天怎么不去当班了？”
老邢哈哈大笑，“当班？当什么班啊！牝牡双煞，没了！”
此言一出，不由得客栈里俱然一愣，什么，牝牡双煞没了？
怎么会？
而王多鱼品着米酒，嘴角微笑，似是预料之中。
佟掌柜好一回才反映过来，拍手道，“没了，这，这是好事儿啊！老白，快给邢捕头添个位子！这是咱们七侠巷子的元勋啊！”
白展堂拿起了一个椅子，老邢就坐在了桌案侧，吃着酒水道，“今天下午，有缉妖司的妙手发现了那牝牡双煞的气息，就一股脑的追了去，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旁侧白展堂道，“缉妖司妙手和那牝牡双煞打起来了？”
“打起来？”老邢道，“你太高看缉妖司的妙手了，我给你说，他们见到牝牡双煞跑的比谁都快，他们那儿敢和牝牡双煞对阵？”
大嘴道，“那，那怎么了？”
老邢神秘一笑，自得道，“缉妖司妙手一到那，就看到了一只足足和桌子这么粗的可怖黑蛇横尸地上，那蛇的躯体上被可怖的巨刀霍出来了一个巨大的血口，肠子骨头都翻了出来，血流了一个山头！其时有缉妖司总捕头，就是那个阴阳脸的牛鼻子道长，他说这个黑蛇就是牝牡双煞的黑煞，现在已经死了。”
听此话语，王多鱼皱起眉头道，“怎么就死了一个，牝牡双煞不是俩吗？”
老邢咳嗽着道，“另外一条，重伤逃走了。”
王多鱼听此情况，没好气道，“不行能！怎么会重伤逃走？老邢，你出来！”
话音落下，王多鱼朝着店外走去，老邢急遽推手跟了去，一边道，“小王，等下我！”
佟掌柜看着王多鱼和老邢离开，没好气的道，“用饭了，干嘛呢？”
唯有白展堂眼神灼灼盯着老邢的背包，白展堂嘴角抽搐，那是银子的味道，这么一包银子，少说五百两啊！
店外，王多鱼一手把老邢壁咚在墙角，脸色深沉。
老邢紧张无比的解释着，“王哥，王年老，您说的，没差，我凭据你说的去做了，未时一刻我守在那青藤树下，果真就是一黑一白两条蛇从树下边爬过，我凭据你说的话，一刀就劈了下去。”
王多鱼眼神冷戾，“然后呢？不是活该俩吗？怎么就死了一个？”
老邢指着自己的刀，“我，我这刀太久没用过了，平常时候都是挂在腰间吓唬人的，这第一次砍工具，有些钝，所以一刀只劈死了个黑蛇，那白蛇只是重伤，我看白蛇没死，就想补刀……”
王多鱼怒叱道，“补刀？你想什么呢？出刀时机就一次，你以为能砍几百刀吗？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一刀两断！你出刀就有一次时机！”
老邢面色惊愕，“你，你怎么知道出刀时机就一次啊！我其时想劈第二刀，结果，一个骑着牛的牧童拦在了我面前，那放牛的牧童说看白蛇可怜，求我放他一命，我说不行，那牧童非要让我饶白蛇，我们俩一纠缠，那白蛇就乘隙溜走了，我，我没措施，就回来了。”
王多鱼听此，仰面无言。
王多鱼这一刻想到了袁守城常说的一句话，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为一，是为生机，是为命数。
此言之意，掐算不是万能的，神鬼卜术大不外天意。
王多鱼占卜里，黑白兄妹蛇妖之死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了，但是现在，黑蛇年老死了，蛇小妹还在世！
唉！
老邢满是歉意的道，“我，我真没想到今天会这样，如果我知道，就换一把尖锐的刀了……”
王多鱼转头，拍了拍老邢肩膀，“不说了，这就是命，那白蛇，命不应绝！”
老邢道，“对了，这是五百两银子，我发现了那黑蛇尸体，官府奖给我五百两银子，但是因为无法证明是我杀的，所以关中大侠的名号没了，你把银子拿走吧。”
“我不要银子。”王多鱼背着手道，“你拿走吧。”
老邢道，“你不要，那怎么好？要不你我一人一半？你二百五，我二百五？”
说完这话，老邢似乎觉得不妥，又道，“要不你拿三百两，我拿一百两，一百两给客栈？”
王多鱼摇头道，“不要了，你拿着吧！对了，那个救了白蛇的牧童叫什么？”
老邢想了想道，“他说他姓许，名叫什么来着？”
王多鱼道，“许仙。”
“对，对！”老邢拍腿道，“许仙！字华文！王先生真是神鬼卜师，这都能算出来。”
王多鱼看着夜空明月，悠悠念了一句，“袁老说我，学会了这本事，哪怕你不畏业力反噬，也别多管闲事。我偏不信邪，这一管你的闲事，以后怕是那白娘子与我没完没了了，而已，而已，来就战！我有二大爷我怕谁！”
老邢好奇道，“王先生，您二大爷何许人也？”
“我二大爷？”王多鱼念了一句，“他大爷的！”
老邢看着王多鱼回去用饭，急遽道，“王先生，等等啊，这银子咋办！”
“收着吧，以后有用的着的时候。”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