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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生极乐

神仙宫

诸神生极乐 素村 5239 2020-01-18 18:12:19

  看了一会儿,他越看越震惊,两人脱手,也越来越快。所用身法步法,玄妙精奇,腾挪有致进退有序,攻如闪电收若电掣,瞻之在左,奄忽在右。瞻之在前,奄忽在后,来去如风,难觅踪影,比之“魅影无形幽灵手”,也是各擅胜场,各有千秋。况看二人身手,都是略显生疏,想来学之不久,尚未熟练,若假以时日,比之“魅影无形幽灵手”,定是半步不让。

  江小辰不由将目光看向老汉,恰好对方也正将炯炯有神的目光望了过来。双目交投,辰儿一笑,冲他拱了拱手。

  老汉也是一笑,站起身来,示意他进去坐坐。

  辰儿正求之不得,当下也不客气,走已往在他旁边的条凳上坐下。老汉付托那位大眼睛女人去沏茶,他忙摆手道:“老伯,千万不要客气”。一副坐卧不宁的样儿。

  “还未请教老伯尊姓?”

  老汉喷了口烟,正要答话,大眼睛女人端茶过来,抢先道:“我师父姓范,这周遭百里,提起范老爷子,没有不知道的”。

  辰儿拱手道:“范伯。”

  老汉笑眯眯地望着少女,道:“阿红,客人可没有问你。”转头看着辰儿:“小哥哪里人?怎么会到这偏野乡村来?”

  江小辰笑道:“小可姓李,叫李白果。杨州郊区十里坡村人,性喜游玩,整天率性而为,东飘西荡,这不,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贵地。今日路过,远远地瞧见贤徒弟研习武艺,不由驻足。若有打扰,尚请莫怪。”

  范老爷子又看了他几眼,呵呵笑道:“小哥言重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要是李兄弟不嫌蜗居陋朴,小住几日,我也好听听外面十丈软红的趣事,可好?”

  辰儿大喜过望,作礼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范老爷子满脸喜色,叫坐凳上的大眼睛女人与瘦削青年:“修笙,你和阿红去集市买些酒肉回来。酒要麻老五家酿的七粮五味酒。”

  修笙与阿红应声走后,两位拆招抢手的青年也收住腿脚,走到范老爷子跟前。罗奔流瞟了一眼辰儿,对老爷子道:“师父,门生今天脱手,可有纰漏?”

  范老爷子口中喷出一缕青烟,嘴角挂着微笑,颇为嘉许隧道:“不错。奔流脑瓜灵活,又肯刻苦,这‘飘忽紫惊烟’,原来集身法、步法、拳法掌法于一体,繁杂难学,不想你仅一月有余,竟能运用熟练,殊为难得。只精奥处,尚需多加推测,方能发其妙端。”

  罗奔流闻言,眉目浅笑道:“谨遵师父教诲。”

  范老爷子又对与他对练的彪悍青年道:“金五,怎么这几日你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是为了阿紫么?她师父自有她师父的规则,禁绝你去,便不去就是了,何须弄得自己整日里无精打彩。学武之人,行百里者半九十,欲求尽善尽美,须得心无挂碍,否则,又怎能成其大器呢?”

  闻言,金五浓眉下的一双环眼徐徐有了色泽。他勉强笑了笑:“师父,我记下了。”

  “好。”范老爷子又将辰儿介绍给他俩认识,尔后各人坐在一起。罗奔流望着辰儿道:“李令郎,乍一见之下,似乎我俩见过。不外仔细一看,却又面生得紧。”

  辰儿闻言心道:“老子易了容,竟然让你觉得眼熟。你小子眼光倒也犀利。”淡淡一笑,他道:“罗兄莫非去过杨州?”

  罗奔流眉头一皱,额头伤痕更显醒目,道:“没去过。”

  金五道:“我七八岁时跟小叔去过,现在已记不得了。”

  各人又东拉西扯谈了一阵。修笙和阿红采买回来。大伙儿资助,在菜园子里摘了些辣椒、扁豆、白菜,纷歧会儿,香喷喷的饭菜摆了一桌子,各人在八仙桌旁围坐一起。

  范老爷子殷勤劝客,酒过三巡,笑道:“李令郎平日习拳脚么?听阿红说,今日一早在江边,你一提气便跃过两丈余远,从岸边飞落船头,而木船竟然纹丝不动,晃也未晃一下,这手轻功,年青一辈中,可是少见得很。”

  江小辰心中一惊,心念电转,呷了口酒,道:“微末之技,倒让令高徒见笑了。在下幼时多病,怙恃便命学些拳脚,虽然学艺不精,但游历四方尚可自保,也堪慰藉。”

  范老爷子哈哈笑道:“李令郎过谦了。”当下也不再多言,喝酒吃菜,兴味盎然。

  晚饭后,各人又闲聊了一阵。乡下人有早睡的习惯,阿红替辰儿整理好被褥。洗脚后,便各自歇息。

  第二天早上,辰儿起床后没看见金五,用饭时也不见他的人影,初来乍到,也未便问起,但看到范老爷子和修笙阿红都紧绷着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只罗奔流,时不时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浅笑。

  吃罢早饭,范老爷子叫修笙给罗奔流喂招,自己坐在竹椅上,双眉紧蹙,心事重重的一个劲儿吸着旱烟。

  快到晌午,阿红望着他,忍不住道:“师父,大师兄到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失事呀?”

  范老爷子冷哼一声,十分生气地说:“昨天才提醒过他,谁知他当耳旁风。你师伯的脾气,他又不是不清楚。他说出的话,向来言出必行。既然说了禁绝他去找阿紫,他偏去,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阿红不安地问:“师伯会不会真的杀了他?”

  叹了口气,范老爷子不无担忧隧道:“谁知道呢!他一动怒,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况且他有言在先,金五偏偏又鬼摸脑壳闯了去。”

  阿红一副惊骇不安的样儿,眼圈发红,道:“希望大师兄不被师伯发现。”接着她又恳求道:“师父,你就到神仙岭去看看,万一大师兄出了事,也好向师伯求求情,求他放了大师兄这一遭。”

  范老爷子站起身,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隧道:“也只有走一趟了。唉,五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犟,认死理。”

  阿红拉着他衣袖,道:“师父,我陪你去。”

  范老爷子摇摇头,道:“不行。人去得多了,师伯还道我们倚多为势,反倒容易弄僵。我一人去最好。”

  他走后不久,辰儿自外面回来,见阿红正在阳光下挑米粒里的粃谷,问道:“阿红女人,老爷子哪里去了?”

  阿红望了他一眼,道:“去师伯家了。”

  辰儿道:“哦,远么?”

  阿红奇怪的望着他,道:“不远,十来里地。怎么,李令郎想去?”

  辰儿点颔首:“即是老爷子同门,定是高人,若能拜谒,畅我所愿。”

  阿红道:“我师伯素来眼高于顶,脾气又极大,平日里行事全凭自己喜恶,可不是个好交往的人。”

  辰儿道:“如此说来,老爷子此去,莫非是为了金年老?”

  一脸惊奇,阿红讶然道:“是呀,李令郎何以得知?”

  辰儿笑笑:“昨下午听老爷子警告过金年老,叫他不要去找阿紫。今晨金年老突然不见了踪影,又见你们个个都很紧张,现在又听你说老爷子去了你师伯家,我便推测可能是金年老去找阿紫女人了。”

  阿红赞道:“李令郎真智慧。”顿一顿,又道:“李令郎,你那么智慧,倒想个法子,怎生让大师兄平安回来。师父一小我私家去,万一与师伯一言反面,动起手来,他们人多势众,师父孤掌难鸣,却是如何是好呢?”

  辰儿见她满脸关切之情,道:“爽性我与女人一道,去你师伯家瞧瞧,兴许还能帮上点忙”。

  阿红略一迟疑,道:“也好。”站起身来,与辰儿一道往外走。

  “等等,我也去。”修笙早已将二人说话听得清清楚楚,见他们要走,急不行耐地跟了过来。

  “不行。师父会生气的。况且人去多了,师伯以为我们去找事,到时弄巧成拙,反倒害了大师兄。我和李令郎去,我一个女孩儿家,李令郎又是外人,师父师伯都欠好责备。”

  罗奔流也上来扶着他的肩,道:“二师兄,小师姐言之有理。如果我们全都去了,会让师伯误会。再说师父适才的话,你也听见。他执意要一小我私家去,自有他老人家的原理。依我看,小师姐与李令郎去瞧瞧,让师父有个照应,最好不外。我俩照旧留在家里的好。”

  当江小辰与阿红赶到神仙岭时,阿红指着山腰的一座大宅道:“那里即是师伯家。”

  辰儿仔细看了看这座高墙碧瓦,气势浑雄的深宅大院,心想:“奇了,范老爷子这个同门,与之相比,天壤之别。难怪会目中无人,原来仗着财大气粗。”

  到得近前,他正准备拾阶而上,阿红却在石狮旁止住了脚步,立在树荫里,忐忑不安隧道:“李令郎,我俩照旧在这儿等等吧。”

  辰儿一笑,心想这丫头一路上心急火燎,风风火火赶来,临到面前,却又畏畏缩缩,认真被大宅主人吓得怕了。客随主便,欠许多几何说,他依言止住了脚步,道:“也好。”

  百无聊奈中,他往大门一看,门楣之上赫然有“神仙宫”三个鎏金楷书,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看到这三个字,他马上想到朱元璋的《御制周颠仙人传》。能够劳驾一个天子为其作传,并在全国多处名胜勒石以记。而且时至今日,庐山石碑尚存。周颠何许人也?

  从《明史》等处纪录,周颠仙人传详尽地记述了朱天子与周颠交往的点点滴滴。其中“命蒸之。初以巨缸覆之,令颠居其内,以五尺围蘆薪缘缸煅之。薪尽火消,揭缸而视之,俨然如故。是后复蒸之,以五尺圍蘆薪一束半,以缸覆颠者於内,周遭以火煅之。烟消火灭之后,揭缸而视之,俨然如故。……”朱天子三次用缺笼罩周颠,蒸他,一次比一次用的柴多,但周颠俨然如故。其遇水不溺,遇火不焚的种种事迹,让朱天子晚年感伤不已,欲见不得,作传慰藉自己。

  而唐宋八各人之首韩愈的述事诗一一谢自然诗,所述其时名动天下的谢自然,则是一位女仙。她也是历史上有史纪录,且万人目睹白昼飞升的少数神仙之一。其步入虚空之前站立的飞仙石在今南充西山奇迹尚存。其时节度使韦皋奏闻于朝,亲眼目睹此事的知府李坚也同时上奏。尔后李坚还专门立碑记述此事,且作撰《东极真人传》详述。《东极真人传》至今流传。韩愈、刘商等其时名流,均有诗言其事迹。

  嗟夫,神仙之事,言之凿凿,正史野史,屡屡有载。尔今这自号神仙宫的主人,听阿红言及,哪里有半分仙人那种虚怀若谷、飘逸洒脱?

  他俩从日正中天,直等到日落西山,大宅的朱红大门,始终没有开启。范老爷子和金五,也始终没有出来。

  饥肠辘辘,辰儿和阿红坐在华盖如云的槐树下,背靠树干,都没有言语。突然,辰儿站起身,道:“阿红女人,我去找点吃的来,否则人都饿扁了。”

  阿红犹豫一会,道:“那你快去快回。”

  辰儿允许着,人已走出几丈。他在阿红看不见的地方拐个弯,几个急射,来到高墙边,双臂一振,耸身而上,稳稳地立在了墙头。往院里一望,落日余晖,洒在碧瓦层楼迴廊亭阁之上,庭中苍松翠柏,黄兰绿桂,犬牙交织。檐角花窗,掩映其间。树下芊草匝地,五彩缤纷,各焕情趣。亭榭之上,装饰着些瓷器异兽,及镇宅嘲风,金光洒至,说不出的清和秀美,悦人眼目。绿丛之中,虬枝之上,间或几只翠鸟飞出,你追我赶,生动娱人。画眉、四喜倏然和婉而歌,啾啾唧唧,鸣声关关,互为唱和,自成音籁,真个是一派祥和奇趣之景。

  “看这庭院主人,应是清雅脱俗之士。怎的听他们说起,却是个粗鄙之徒。”他双臂一张,轻轻落在地上。

  顺着掩映的绿丛,他几个起落,眨眼便到得迴廊之中。往左看去,一个两三亩地巨细的池塘,里面荷叶枯败,莲蓬高擎。一叶小舟,载着两个十四五岁的绿裙少女,一个轻荡双浆,一个伸手摘着莲房。

  蓦然,他一眼瞥见荷塘左近的花树丛里,一道青影去如脱兔,后面两个执剑白衣少女紧追不舍,口中一个劲地大叫小叫。

  荷塘里的两位少女听见喧闹,看时已明究里,脚在小舟一点,踏水凌波,几个起落,已截住那青衣遁者的去路。

  江小辰看得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没想到,逃逸之人轻功超群独步,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稚童。而看他身法步法颇为老到,虽处险地但临危不乱,往斜里一插,几晃之下,竟然在岌岌可危的瞬间,从两位绿裙少女的右侧窜出,脱了拦堵,更不少待,几个急射,去势如电,眨眼已到墙边。

  “你再不停住,我可要用暗器打你了”。紧追而至的一位白衣女人说打就打,话音中,几粒白石子应手而出,挟破空之声,直射稚童后心。

  见状,辰儿心中一紧,欲待相帮,然距离太远,鞭长莫及。正自担忧,只见那孩儿反手衣袖一揽,竟将几粒石子收入袖中。接着蓦地住右一飘,电光火石之间,人已顺墙边射出五丈开外。

  一位白衣女人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长剑泼出一片冷光,堪堪封住他的去路。“嘻嘻”,那孩儿见状,丝绝不惧,人蓦地一缩,马上矮了半截,紧接着身如河风摆柳,各人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怎地他已去出三丈之外。

  青衣稚童身形飘忽,来去如烟,恰似幻形魅影,神密莫测,四位女人倾尽所能,在这花园之中,连兜了几个圈子,也是莫奈他何!

  “我要回去了。”孩童从容不迫地从两位绿裙少女的掌中游刃而出,身形一晃,急射出七八丈远,兔起鹘落,瞬间没入一片修竹之中。

  “这孩子用的是什么身法,怎地这般厉害?比之‘魅影无形’,似也绝不逊色。”辰儿猛然想起那晚吟雪女人与布云子相斗时,便用的是此身法。“难怪有似曾相识之感。嗯,那四个女人所用轻功,也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拍脑门:“对了,‘流云追幽附神脚’。”

  他想到巫山盟主大会时,那位蒙面女人所用,即是‘流云追幽附神脚’,只是与这几位女人比,越发熟练精妙而已。“这四个女人,内力尚浅,故不能尽展其妙。否则的话,那孩儿想要逃脱,恐非易事。”

  想到‘流云追幽附神脚’,他便又想到阴柔。一想到阴柔,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这大宅主人,与阴柔有什么关系?

  便在这时,四位女人低头丧气地走出了竹林。

  “阿紫,你们在后院大叫小叫,出了什么事么?”一个二十四五眉清目秀的青年从月亮门中走了进来。

  “三师兄,东院的那个小鬼头,又偷偷溜了过来,我和师妹在书房外看见他,觉得形迹可疑,想截下他交师父处置,不想照旧让他跑了。”阿紫是一位皮肤白晰,柳眉杏眼的漂亮女人。

  青年笑了笑,道“他经常溜过来玩,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和五师妹轻功尚未熟练,他施展‘虚无烟波一展蝉’来,你们又怎能捉获得他?”

  阿紫笑着问道:“三师兄,听说你去年捉住过他一次,是么?”

  青年点颔首:“那次是我取巧,躲在莲花丛中,他不知有诈,放心斗胆来摘莲花,被我捉住交给师父。师父也没责备他,反请他吃了些点心,叫我送他回东院交给他母亲。以后频频,他见着我,远远地便开溜。”

  阿紫听师兄说完,神色一黯,道:“三师兄,听说范师伯门下金师兄,私自进宫被慕容姥姥捉住,关在哪儿?”

  青年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中午范师伯来向师父求情,师父命慕容姥姥打断了他的双腿,范师伯已经背他回去了。”

  阿紫闻言,悲喜交加,眼泪扑籁籁滴落下来,悲悼地低声道:“师父叫他禁绝来,他却偏来。”

  五师妹在旁替她揩去眼泪,劝道:“师姐,腿断了接好就是,你别太惆怅了。”

  青年也从旁劝道:“看师父发那么大火,我真替金师兄担忧。还好范师伯来得实时,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辰儿听说范老爷子已接金五回去,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心想既然来了,就不慌在一时,怎么说,也得满足下好奇心再走不迟。

  他窜出迴廊,刚走到塘边,突然看见青衣孩儿从竹林里怵惕地走了出来。瘦瘦的小脸上一双晶亮的大眼睛,不停地在地上四处巡梭,似乎在寻找什么工具。

  “这孩儿胆气倒豪”。辰儿闪身一簇茶花之后,心道:“这小子的‘虚无烟波一展蝉’,和我的‘魅影无形幽灵手’,孰强孰弱,倒可以试试。”

  他悄没声息地在花树之间迂回摸近,离孩童只三四丈远,躲在枫树之后,准备兴雷霆一击。

  “咦,在这儿”。孩童惊喜地从地上拾起一本书来,翻了翻,喜不自禁地笑作声来:“害我好找。”他正要将书往怀中揣去,突然手中一轻,眼前一花,书已被人抢去。

  他不及思索,拨腿便追。

  辰儿耸身上了高墙,然后沿荆棘丛生的羊肠小经如飞急驰。

  孩童紧追不舍,脚下生风,三四里地,已与辰儿追了个马首啣马尾。

  辰儿突然停住转身,望着他笑道:“你追我干什么呢?”低头瞟了一眼手中的书,不禁大吃一惊,赫然是一本“楚辞辑录。”

  孩童急遽刹住身形,怒道:“小贼,你吃了豹子胆,敢抢小爷的工具。”

  辰儿不动声色,微笑道:“你莫冤枉人,这书有什么稀奇,我抢它来干什么?”说着,漫不经意地随手翻翻,三幅羽士作法图竟在里面。

  孩童冷冷地瞪视着他,突然笑了:“你不抢我的工具,那么把书还我。”

  辰儿不理,扯住有画的一页,道:“好。不外这画儿悦目,你送了我,怎样?”

  孩童急道:“别扯。”身形一动,就想扑将上来。辰儿忙一闪身,道:“你莫过来,否则我不还你了。”

  孩童道:“这书是我母亲让我温习的作业,你若撕了,我定受责罚。不如我给你些钱,你另去买些悦目的图画,可否?”

  辰儿见他编谎骗自己,不禁可笑,装作心动,道:“钱,真的么?”

  孩童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金镯,道:“你将书还我,我就把它给你。”

  辰儿摇摇头,为难隧道:“这书不外值几文钱,我若收了你的镯子,会不会让人说我以大欺小,骗小孩呢?”

  “不会的,没人知道。”

  辰儿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说没人知道呢?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不行昧了良心。”

  孩童虽然有些不耐,但也为他的迂腐感应可笑,忍俊不禁,他拱手道:“兄台灼烁磊落,胸襟坦白,佩服佩服。不外,这镯子并非兄台开口巧取,而是小可谢兄还书之德,恳切相赠,与昧良心之说,连边也沾不上。兄台应该却之不恭,勉强收下,方不负我一番诚意。”

  辰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说得煞有介事,不由笑道:“小兄弟言之在理,如此说来,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孩童闻言,心中暗喜,见他将书递来,忙不迭伸手去接。谁知堪堪触到,他却又将书收了回去,而且往后跃了一步。一愣,他正要发作,却听他道:“小兄弟,你说这书是令堂让你温习的作业,那我考考你,这书中第一篇辞,唤作何名?何人所作?若你答对了,在下方敢还你,否则我见书是你地上所拾,另有其主也未可知。”

  闻言,孩童气得面色大变,一怔之下,呐呐无言。稍顿方怒气冲冲隧道:“这书明明是兄台自我手上夺走,不是我的,难不成照旧你的?”

  辰儿嘻嘻一笑:“不是我的,也可能不是你的,是有人掉落地上的。你说是你温习的课本,哪有连书中内容一无所知的原理?”

  孩童一笑,道:“这书家慈下午方交我手上,因小可贪玩延长了时间,尚未翻动一页,故尔兄台所问,不能回覆。”

  辰儿笑道:“原来这么个原理。那在下再请教一下,这书中的画儿,你知道是谁人所画?画中羽士,又是何方神圣么?”

  孩童心中一紧,知道对方不是善茬子,冷冷地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隧道:“不知。兄台这东拉西扯半天,敢情是盘算主意要为难小可。”

  辰儿笑笑:“你这一问三不知,如何能让我相信书是你的?”见他闻言之下,作势欲扑,忙摆摆手道:“将书还你也未尝不行……”见他满脸疑惑地望着他,又道:“不外,这图画嘛,我得留下。”

  孩童终于醒悟过来,不怒反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看来你也是为着这几幅画而来。”

  辰儿不置可否地一笑。孩童道:“那你想不想见画画的人,另有画中的人?”

  辰儿心中一动,问:“在哪里?”

  孩童狡黠地一笑:“不远。”手一伸:“把书还我,我带你去。”

  辰儿道:“在下与小哥素未蒙面,不敢深信。我这扯下一幅图画揣着,待小哥履行诺言之后,再复送还如何?”

  孩童略一犹豫,无可奈何隧道:“也行,可别撕坏了。”

  当辰儿与孩童过了月亮门,进入繁花似锦的天井时,“嗖嗖嗖”几条人影,从四周射出,眨眼将二人团团围住。

  几人中除了荷塘边见过的四个女人与她们三师兄,另有一位三十有余四十不到,长得英姿飒爽风姿犹存的妇人,和一位面如美玉,鹤发童颜目光炯炯的老妪。而二人身后,尚有四位劲装大汉侍立。

  老妪望着孩童,双目放出光来,笑咪咪隧道:“你这小鬼,胆子不小,拿了宫主的工具,竟还敢再来。”

  孩童苦笑道:“可不是我自己愿意来的。”朝辰儿指了指:“是这个倒霉蛋硬让我带他来。”

  老妪用咄咄逼人的目光盯着辰儿,不紧不慢隧道:“尊驾让他带你来,意欲作甚?”

  辰儿笑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此来,自然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目中闪射出如锋的笑芒,老妪阴森森隧道:“你偷偷摸摸翻墙而来,所为何事?”

  辰儿道:“小可几日前在阴柔阴女人处,见她正对着桌上一幅图画发呆,走近看时,却是画了个羽士踏罡步斗,画得极其粗劣,似乎急遽中速就。待我坐下,阴女人回过神来,忙将画儿收起。小可甚是不解,问她画儿之事,她告诉我画中羽士是她一位至亲,因极想念,故对画入迷。”顿一顿,辰儿笑道:“不想刚刚打宅前路过,见这位小兄弟正翻着一本书,书中有幅画儿,画中羽士,竟与阴女人那幅十分神似,便向他探询,他告诉我书自宅中借来,书中之人,他也不明来历。但这位小兄弟宅心仁厚,愿意领我到宅中询问,看看列位是否知道那道长的下落,若真能探询获得,我回去见告阴女人,也好让她落得心安。”

  双眉微蹙,老妪道:“阴柔阴女人,哪个阴柔阴女人?”

  辰儿笑道:“天下怎会有第二个阴女人,小可说的自然是‘青莲会’当家,江湖中鼎鼎台甫的阴柔阴女人。”

  老妪眉头跳了跳,尚未开口,旁边五师妹喜嗞嗞隧道:“原来是二师姐。”旋即满脸不解:“噫!二师姐怎么会有这些画儿呢?”

  辰儿闻言,虽然早已有所怀疑,仍禁不住悚然一惊。心道:“‘流云追幽附神脚’,江湖之中习者少之又少,据我所知,也就阴柔和巫山蒙面女二人而已,偏偏这神仙宫,连采莲的小丫头也会,她们之间,定有莫大关系。不想竟是同门。”

  众人听了五师妹之言,都是不动声色。惟那三十有余,四十不到的美妇,蓦地满脸惊惧,颤声道:“你别听他信口雌黄!”

  老妪听了辰儿之言,目中凌芒闪动,死死地盯着他,有顷方道:“你认识阴女人,你是谁?”

  淡淡一笑,辰儿道:“小可么?在江湖中也算小有薄名,人称‘霹雳掌’的,即是区区李某。”

  在一旁的孩童突然望着他笑了:“李什么?我听说江湖中出了小我私家人称道,妇孺皆知的大英雄,大好汉,叫‘四门无敌霹雳掌’的,李乌龟李大侠,是不是尊驾?”

  辰儿满脸喜色,哈哈笑道:“正是。想不到小哥身处僻静之处,竟也知道区区在下的薄名,真是荣幸之至。”

  见他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儿,孩童拱拱手,笑道:“李乌龟李大侠,幸会幸会!”

  辰儿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小哥,在下叫李五魁,魁星点斗的魁。想是以谣传讹,小哥的口中出来,似乎酿成了李乌龟了。”顿一顿,问道:“小哥,交往半天,还未请教尊姓台甫?”

  孩童嘻嘻笑道:“我么?尊姓铁,台甫小虹,草字贯日。长虹贯日的虹,可不是花天酒地的红。”

  辰儿一翘拇指,赞道:“端是好名字!长虹贯日,气势特殊。只是不知铁兄弟想过没有,这小虹,是小小之虹的意思,小小之虹,势单力薄,又怎么能有贯日的气势呢?依在下愚见,应该改成大虹,才气名和字联成一体,展现出特殊气势来。铁兄弟,你以为然否?”

  “对,那大虹,是大大之虹的意思,虽然比小小之虹强了许多”。铁小虹尚未开口,五师妹冲他眨眨眼,笑盈盈地说:“我看铁令郎照旧依了这位李乌龟李大侠,更名大虹,大大虹,大大大虹,才配得上贯日二字。”

  铁小虹瞪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那你也不用叫阿云,让李乌龟李大侠给你改改,改成乌云黑云什么的,岂不更妙?”

  辰儿闻言,接口道:“然也,然也,铁兄弟果真高明。这阿云女人若改成乌云,和女人满头乌发遥相呼应,岂不相得益彰,妙不行言吗!”

  阿云生气地看着他,想弄明白他是装傻照旧真傻。此时美艳妇人神态回复如常,她颇不耐烦地对老妪道:“姥姥,我看照旧先让他吃点苦头,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在神仙宫,也敢装疯卖傻,在那儿弄鬼。”

  慕容姥姥点了颔首,道:“秦嫂,你去称称他的斤两。”侧头对三师兄道:“毛寅,那小鬼头溜滑,你手脚放利落些,别让他跑了。姥姥给你们掠阵。”

  秦嫂不阴不阳地盯着辰儿,慢慢走上前来。毛寅笑着朝铁小虹招招手,道:“上次抓住你,你一直不平。咱们今日再玩玩。”

  辰儿微笑着望着秦嫂,抱拳一礼,道:“尊驾是秦嫂么?在下听阴女人说起过。”

  秦嫂斜睨着他,冷冷隧道:“她说了些什么?”

  辰儿笑道:“她说若你和我动手,我须先让你三招。”

  秦嫂轻蔑地一笑,道:“真的么?”趋前两步,目中冷芒暴射,她阴沉沉隧道:“我来试试。”话音甫落,人已攻了上来。

  好快的身手,眨眼间,她手上已多了一根六寸是非,金光闪闪的金针。金针闪电般刺向辰儿胸口,那诡异的招式,有如毒蛇吐信,电光火石之间,已连刺辰儿胸口、咽喉、眉间、双眼四处要害。

  在她堪堪攻到时,辰儿蓦地震了。动得比闪电还快。秦嫂就觉眼前一花,对方已然抢进。他的一只爪影,竟然避过寒芒夺夺的金针,快似流星般点向她的皓腕。

  大惊失色,秦嫂此时方知对方非易予之辈。电光火石间,脚下一扭,闪身暴退。然对方如影随形,指爪仍然笔直点向她的皓腕。其距不外三寸之遥,凌厉的劲气,针肌砭肤,令她寒从心起。

  辰儿占得先机,心知时机难得稍纵即逝,正欲全力施为,将对方制住,突闻一声轻叱在耳畔炸响,满身一震,他定住了身形。

  循声望去,只见飞檐之下,站着一位衣袂飘飘,肌肤胜雪,貌美如花,秀发如云,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从她雍容华贵,卓尔不群的气质看,辰儿推测她即是此间主人。她注视着他,目光孤苦冷漠,透出一种慑人的威严,令人不敢对视。

  她站在五丈之遥的一声轻叱,声音如同炸响在辰儿耳畔,其内力之强劲,令他心慌意乱。她漠然地望着他,有顷方道:“你是谁?”

  辰儿觉得她的话,有一种无可抗拒的威严,禁不住有些心慌,深吸一口气,慑住心神,悠悠隧道:“在下‘四门无敌霹雳掌’李五魁,请问夫人尊姓?”

  美妇声音突然变冷,一字字徐徐隧道:“你不说,难道我看不出来?你适才所用‘魅影无形幽灵手’。只是没有想到,‘魅影无形幽灵手’出自韦一飘,而韦一飘用出来,威力竟然逊色不少。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成就,确实令人费解。”吸一口长气,道:“阴丫头曾经告诉我,江小辰武功心智,俱是一流。今日一见,果真不虚。”

  辰儿闻言,面如死灰,半晌方道:“在下武功心智,俱是一流,遇见夫人,便成了不入流,入不了流。”叹息一声:“连末流也是不如。”

  “江小辰竟然在神仙宫主面前,自居末流,入不了流。那么‘四门无敌霹雳掌’李五魁呢?难道他也那么没有前程,自认末流么?”铁小虹望着他,捉狭地笑。

  辰儿叹了口气,道:“李五魁么?他是四门无敌,虽然不愿甘居末流。”

  铁小虹道:“我听人说,江小辰武功心智,俱是一流。我便想他是一流,我最少也是二流,未曾料到,他和什么‘四门无敌’,都不是一流二流,三流四流,简直就是入不了流。真是闻名不如晤面,晤面不如闻名,认真扫兴得很。”

  美妇望着他,面色稍霁,道:“上次你溜过来摘花,饶过了你。今日绕舌,定不轻纵。”

  姥姥躬身道:“宫主,这小鬼胆大包天,竟将‘烟霞一袭羽衣舞’偷了去。”

  脸色骤变,宫主双眉笼霜,问:“追回来了么?”

  姥姥道:“还在他身上。”

  铁小虹闻言,突然将衣裳脱去,只剩贴身衬裤,嚷道:“怎么平白冤枉起人来了?你多久看我拿来着?哼!我又不是女人,跳什么舞?”

  毛寅将他衣裳搜了一遍,道:“宫主,确实没有。”

  铁小虹瞪着慕容姥姥,怒气冲冲隧道:“哼!偌大把年纪,还兴红口白牙诬陷好人?你把书弄丢了,便来赖我,真是坏了天良。”突然嘻嘻一笑:“说不定有人监守自盗,也未可知!”他最后一句话,吓了姥姥一跳,她偷偷看了看神仙宫主,见她犀利的目光正电射而来,忙垂下头,脸色苍白,嗫嚅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主盯着她:“是你看见他偷的吗?”声音里透着冷气。

  姥姥头垂得更低,呐呐道:“不是。阿紫说他适才在书房外探头探脑,形迹十分可疑。”

  宫主目光中透着不满:“你说他形迹可疑,可他身上基础没有‘羽衣舞’,这,你又作何解释?”

  在她凌厉的目光逼视下,慕容姥姥不敢解释,也无从解释,头低垂着,不敢吭声。

  宫主瞟了一眼辰儿,道:“你若能四十招内,擒获江小辰,我便赦你无罪。”慕容姥姥闻言,喜不自禁,一脸的谢谢,她冲宫主颔首哈腰:“谨遵宫主命令。”言讫,身子一弓,象猎豹扑食般射向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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