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郡顾家天一阁的围墙外,开了家只卖面条的食肆,东家是我。
坐在柜台后面,我拨了会算盘,抬头对承影叫道:“欸——,你会不会算账?昨日的帐又弄错了吧!”
承影伸头过来看,被我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笨死了!”
承影憨笑,“哪有掌柜智慧,算盘打得好,还会掌勺。咱们可全都指随着您讨口饭吃呢!”
这话我爱听,虽说吴郡会做面条的食肆不行胜数,但有我做的这么好的可就稀罕了。
“店家,两大碗爆鱼面。”
我抬头一看,来者二人,客商妆扮,但下盘沉稳,目露精光,显然是个练家子。陪笑道:“客观,小店只卖素面,没有爆鱼面、大肉面。要不,您尝尝本店的招牌面素交面如何?”
蓝色粗绸袍子的男子看看四周,不满道:“什么破地方!怎么连吴郡有名的爆鱼面都没有?”
承影皱眉,我悄悄对他使了个禁绝发作的眼色,然后指着门口笑道:“本店招牌上写的清楚,只卖素食。您不满意,可以换一家。”
赭色袍子的道:“胡兄,算了吧,我看这小娘子做买卖也不容易。”
我微怔,随即赶忙致谢:“多谢客官了!奴是个未亡人,为先夫积阴德,所以只卖素面。”
闻言,赭色袍子男子惊奇地盯着我看,又看看承影,眼中流露鄙夷、轻蔑。
我笑道:“他是奴的嫡亲弟弟,还没结婚。客官觉得奴的装扮艳丽了?可是先夫就喜欢奴做美艳妆扮,奴想着兴许他回来看看,不想到时候他认不出来。”
赭色袍子收起鄙夷轻蔑,微微颔首。胡姓男子露出同情之色,“好吧,今日就尝尝你这里的素交面。”
“好嘞——”我赶忙去厨房张罗。
不多时,承影端着给二人上面。我坐在柜台后查账。
赭色袍子道:“胡兄,新帝登位,我俩不如往京中投奔定王谋个前程。”
意难平!凭什么上官铮随着宗政衍造反就能谋得定王的身份?而我还在江湖上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上官铮是义父的门生,可他为至乐门做过什么?宗政衍在辽国没有我的资助,怎可能有厥后?气血翻涌,我恨恨地地想着。
胡兄道:“班老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定王家里是非多,照旧最好不要投奔他。”
班老弟惊奇:“怎讲?”
胡兄道:“愚兄有一同乡在定王府做管家,说他有两位夫人,都是先皇赐婚的正妻。一位是王相之女,另一位是武贵妃的侄女,这二人都得了怪病,不能出来见人。”
班老弟道:“难道那样富贵的人家找不到人能治好这两位夫人?”
我不禁自得,料想师父和大师兄也不至于傻到把人给治好,那样还拿什么保命。
胡兄道:“王武两家原本就反面,定王哄完这个哄那个。据说,他与辽国的公主曾有婚约,厥后这公主失踪,辽国太后震怒,对他很是不满。”
天下虽大,但也就剩这位表姐对我好,还会为我不平。我不禁心酸。
班老弟停下筷子,谨慎道:“那还真是不能投奔此人,万一辽国……”
“店家,来一碗素交面。”一名红衣女子进店道。
班老弟适时止住话头,我笑迎,“小娘子里面坐。”旋即楞了一下。尽力冒充镇定,我付托承影,“你招呼着。”
我在厨房下面,叫丁香去前面招呼客人。不多时,丁香回来道:“是红蓼娘子,和青芜郎君一起来的,说是要见门主。”
我叹道:“知道了。”
须臾之后,我将两碗素交面放在二人面前,然后付托承影:“关门,打烊。”
大师兄如往昔一样,对我粗喉咙大嗓门道:“夭夭,你以为画个长眉,涂个艳色口脂,我就不认得你了?”
口脂是我为自己特制的,鲜艳醒目。我伸出食指在自己唇上抹了一下,仔细鉴赏,味香色艳,好胭脂!心下满意,我瞥着大师兄道:“大师兄老远过来,就为了谈论我的妆容?”
大师兄愣了一下,“你现在见到我不结巴了?”
我笑道:“上官铮叫你们来做说客?难怪,师父是他介绍给我的,你们和他亲密,也是理所虽然。”
红蓼蹙眉道:“夭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劝你回去。”
我恻隐地看着她,她喜欢大师兄,可大师兄似乎没有结婚的计划,两小我私家就这么暧昧着,不知何时是个头。“有事说事,我还忙。”
大师兄道:“跟我回去。”
我道:“回去做什么?”心里突然酸痛,许久未曾有的滋味再次涌了出来。
大师兄道:“夭夭,你误会了,阿铮他在等你回去。”
万般感伤,我失笑:“说起来,咱们才是师兄妹,但照旧比不外定王啊!”
一道人影骤然从天而降,对我单膝跪地,“门主。”
“嗯。你怎么出来了?”我问。
冯翰道:“承影担忧您有危险。”
大师兄惊异道:“至乐门有这样的妙手?”
我微笑,对他伸出一手。
冯翰站起身,美艳的脸上浮起春日般的微笑。自从他服下跃仙丹,脱胎换骨,就连气质也发生变化,自信从容,和名门世家的郎君没什么区别。现在,冯翰优雅地握住我的手,我就势靠进他怀里,笑道:“大师兄,这世上没有什么工具是稳定的。”
看着大师兄二人震惊,我心里生出阵阵快意。“大师兄,感受如何?”
大师兄苦笑,“夭夭,你居然对我和红蓼也下手了。”
我伏在冯翰胸前,道:“我胆小,大师兄你应当是知道的。所以我总怕被人给坑了。”
大师兄强撑着睡意,问道:“什么时候?”
我道:“小二给二位擦桌子的时候。”进厨房前,为防止万一,我给承影打了个灯号。
大师兄二人合上双眼,我离开冯翰的身体,付托:“收拾工具,咱们走。”
承影手扶腰间短剑,从阴暗角落现身,“是,门主。咱们去哪里?”
我道:“去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