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京城内，景仁宫中，越致行临窗而立，神色肃然。
莫乘远看着越致行手中险些快被捏烂的信纸。那是四皇子写来的，八百里加急，三页纸，说他近日来觉得身子不适，约莫是旧疾复发，让莫乘远将原来的方子抄给他，尽速送到骧应。
四皇子没有什么旧疾，自然也不存在原来的方子。
莫乘远看信时留意到多个字的尾笔收尾上提，这是他们之间通报秘密信息的方式，他将这些字抄了下来。
“联姻恐另有内情，务必留意朝中动向”。
用这种方式来递信是防人偷看，说明四皇子已经对居失国主存有极大的戒心，而信还能通过官道递回来，是因为两方还维持着外貌上的友好。
这是很微妙的形势，或许就是狂风雨前最后的风和日丽。
至于“内情”，四皇子什么都没有说，莫乘远和越致行也无从查探，联姻之事另有内情，既然是牵扯到端落儿，那很容易就会影响到太子。
如此，再联想其中的阴谋，莫乘远和越致行便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二皇子越致睿。此事非同小可，越致睿并没有体现出什么异常，他们也没有掌握任何的证据，更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何意图，又进展到了哪一步。
当务之急是要寻个突破口。
莫乘远道：“不如从湘妃的事情入手。”
约一周前，湘妃突然吐血身亡，内府很快就查明湘妃的死因是中毒，下毒者是一名宫女，曾经服侍过前段时间因吃子咒时间被正法的宫妃。据那名宫女供述，那宫妃曾对她有恩，她认为宫妃之死与湘妃脱不了关连，便狠下杀手为那宫妃报仇。
越致行不明白这件事情如何能牵扯到二皇子，直言道：“这事是母后下旨命内府核办的。”
莫乘远道：“旨意虽是皇后娘娘下的，可决定未必是她做得，说不定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越致行越发糊涂了，道：“就算是皇祖母的意思又如何呢？”
“我们先不说这个。”莫乘远没有直接回覆，而是道，“这次疑犯的供述经不起推敲。湘妃虽是上次吃子咒的受害者，可这次却并非与她直接相关，若说那宫女因今生恨，最恨的也不应是湘妃。玉妃那边近来可有异常？”
莫乘远将事情牵扯到皇祖母身上，越致行心中有些抵触，可莫乘远的话是有原理的，他仔细追念一番摇了摇头。
莫乘远继续道：“另有，那是个洒扫宫女，这样的身份要在湘妃的饭菜中下毒，难度可想而知，可她竟然得逞了，事前还没有任何人觉察异常，后宫治理一向严格，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很难想象。”
“你怀疑是皇祖母部署的？”越致行眉头皱了起来，“就算事有可疑，凭这些也不至于怀疑皇祖母，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乘远道：“太子请追念一下，玉妃失子一事太后娘娘厥后部署内府核办，抓到了玉妃失子的‘凶手’，可基础没查清心阁的法阵是怎么回事。如果说上次是因为太后娘娘对落儿郡主有偏见，那么这次另外一个吃子咒的受害者湘妃又突然暴毙，内府核办结果同样禁不起细想，太后娘娘向来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不寻根究底又是什么原因呢？”
越致行的眉头拧了起来，这两件事情是紧密相关的，又涉及到皇室子嗣，事关重大。吃子咒一再搅起风云，就算涉及到什么皇家秘辛，也该秘密彻查，如此息事宁人，简直让人费解。
莫乘远说的对，后宫重大事宜从来都是太后拍板，她差异意，内府交不了差。
可那是皇祖母，他们就算有所怀疑又能如何呢？
“我并不是说要去查湘妃之死到底是不是太后娘娘所为。”莫乘远拍了拍越致行的肩膀，道，“只是因为致霄的信，想到近期于你倒霉的事情都是由吃子咒而起。太后娘娘是你嫡亲的祖母，她的立场我们无需怀疑。至于二皇子的野心，我们也是刚刚有所觉察，太后娘娘未必意识到了。我担忧的是，她或许与当年湘妃失子一事有关，因而对如今这一系列事情都有所记挂，而这种记挂被有心人利用了。
“所以，照旧要从吃子咒入手？皇祖母那边不宜打扰，二哥之事很难说是不是我们多虑。既然有人有心思，很难说各宫会不会有他们的眼线，万一她老人家不相信，提倡火来，那就得不偿失了。”越致行叹了口起气，“这个什么吃子咒，我觉得实在谬妄，不外一个法阵而已，当着能让人没了孩子？”
越致行说着，脑海突然闪过了依樱张皇的神情、那来历不明的雪骨瓷器，以及那时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结。
是呀，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想，如果吃子咒真的没有用，玉妃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没了的，他模模糊糊有了种判断，低声呢喃道：“我也该去看看玉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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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致行泛起在玉卧阁院门口的时候，天色已暗，他望着屋内透出的灯光，追念着刚得知玉妃有孕时的心情。
那是一种微妙的、庞大的、难以描述的心情。可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他心爱的女子孕育的，新生命的到来总是令人期待，也正因如此离开的时候才会格外伤心。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晚风微凉，越致行微微缩了一下身子，却挣脱不开极重的心情，努力压抑了几息这才走进玉卧阁。
按着太医的嘱咐半年内不宜行房，太子都是选在白昼来看望玉妃，依樱见太子此时到来，不由很是惊奇，惊奇之余她还觉察到太子一直盯着自己的脸。
越致行看着依樱。这个端子玉最信任的人，在其中又饰演了什么角色呢？
依樱被月太子看得有些发慌，忙搬来了座椅，放在玉妃床前。越致行坐已往，摆摆手，仆侍们退了出去。
越致行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端子玉，目光温柔如水，直看得端子玉低下头去，轻声道：“太子，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越致行的手轻轻摸上她的脸颊，道：“就是想来看看你。”
端子玉只觉得心中一阵甜蜜，抬起头看向越致行，觉得他的脸色微微泛红，问道：“太子喝酒了？”
越致行“嗯”了一声，又皱了皱眉道：“喝了两杯。”
“太子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端子玉问过，见越致行叹了口气，起身背手走向窗边，便道，“太子如有烦心事，可以跟妾身说一说，就算妾身不能为您排忧解难，说出来心里也舒服些。”
越致行道：“今天听人提起了湘妃的事情，内府已经查明了，是有人恨‘吃子咒’再现害死了旧主，所以下毒抨击。”